麥貫中年輕的臉上透露出糾結之色,在身上摸了兩把後抬起頭對餘庭章道:
“餘道友,可有紅色絲巾,借一條...嗯,估計是還不了了,可否送我一條?”
餘庭章怔怔地看著麥貫中,久久無語。
此時的他心中格外的平靜,就如人跡罕至的湖泊一樣,空寂而又不起一絲波瀾。
這種平靜連他自己都感覺到意外。
也不知過了多久,餘庭章自身上取出一條紅色絲巾遞給麥貫中。
他想說些什麼來安慰一下,卻一個字都無法說出。
是啊!這種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麥貫中自身上取出一封信交給餘庭章。
“我有個師妹名佘春雲,這是她給我的信,我還沒來得及看。
如果餘道友有機會離開此地,請將這封信還給她,就說...就說...”
說到此處,麥貫中苦笑著搖了搖頭。
“什麼也不必說了,交給她就好。”
餘庭章轉眼看了看周圍,陸陸續續有南宗弟子向集合點走去。
或許這就是麥貫中託付給自己卻沒有讓同門轉交的緣故吧。
麥貫中已經遠去,餘庭章看著手中輕薄的信件,只感到無比的沉重。
回過頭尋找了一下,發現駱九江正拎著大錘與幾名南宗弟子述說著什麼。
從彼此間不斷點頭或搖頭的動作中,可以看出駱九江與幾人相處的很是融洽。
餘庭章轉過頭呆呆地看著集合點,那裡聚集地人越來越多,紅與白相襯的格外耀眼。
這一刻,餘庭章的心裡突然迸發出一種渴望。
他迫切地希望自己也成為這些人中的一員。
心一橫,餘庭章邁步走出佇列,同樣朝著北方集結點走去。
一邊走,一邊把一條紅絲巾綁在了左臂上。
在他走出佇列的一剎那,熱血與衝動逐漸消失,但腳步卻變得越發的沉穩。
一步...
一步...
衝動情緒下做出點決定或許會後悔,但平靜下來的心卻不會。
餘庭章不知道的是,當他懷著無比平靜的心情走向集結點時,有無數的人被他的行為所震驚。
眾多散修神情複雜地看著餘庭章,有不解、有嘲笑、有嫉妒、更有羨慕。
麥貫中雙眼發直地看著餘庭章走到自己近前,隨後一封信映入眼簾。
“想了想,這封信還是你自己收著比較好,我最怕女人哭哭啼啼了。”
麥貫中沉默地接過信件,怔怔地看著餘庭章,片刻後忍不住道:
“餘道友,你這又是何必?”
餘庭章板著臉道:
“活的膩味了不行嗎?”
隨後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地道:
“不是隻有宗門弟子才懂得犧牲,散修也是有骨氣的。”
麥貫中看著佇列中多出的上百名散修,心中甚是感動,口中卻有些不忿地嘟囔著。
“你們的衣服太醜了,加進來一點都不整齊。”
餘庭章儘管明知他在故作矯情,仍然被其氣的不輕,脫口道:
“你有多餘的衣服送我一件不就整齊了。”
此話一出,二人同時怔住。
麥貫中定定地看著餘庭章良久,突然微微一笑。
反手自儲物袋中取出一件嶄新的月白色袍服。
餘庭章的心忽地‘砰砰’地快速跳動起來,任憑他如何平息情緒卻始終無法將激盪的心平復。
可等了片刻,卻見麥貫中只是不停地將袍服在手中摩挲,就是不交給自己。
餘庭章怒了,一把將袍服從麥貫中手中扯過。
“一件衣服而已,看你這樣子真不爽利。”
“哈哈哈!”
麥貫中指著餘庭章大笑不已,將身旁其他人都注意都吸引過來。
袍服拿在了手中,餘庭章臉上發燙,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我真的可以穿嗎?”
統一的服飾是宗門的象徵。
餘庭章一語雙關,話中的含義有著多重意思。
麥貫中止住笑聲,盯著餘庭章一言不發,直到餘庭章神色變得不太自在,才肅然道:
“餘師弟,換上吧!”
餘庭章心頭血氣上湧,明知道這個稱呼只會存在一時,但他卻有一種渾身發熱的感覺。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不在孤單。
一刻鐘後。
漁鼓真人、子休真人以及其他的二十名金丹真人來到了眾人身前。
一千五百南宗弟子,四百散修,合計兩千修行者整齊地排列著。
此刻,所有人都是同樣的裝束,綁縛紅巾,一身白袍,不分彼此。
漁鼓真人身材偉岸,雙眉呈淡紫色,極其醒目,環視一圈後,沉聲道:
“四百南宗弟子當先開路,不可有一絲停滯,有人傷亡無需救助。
其他人每人拿一件大威力法器,這些法器的核心已經被破壞,只需輸入法力便可將其引爆。
但是有一點要注意...”
他略做停頓,一字一頓地道:
“這次行動我們要出其不意,一舉建功。
如果先行進入蠕蟲口中的弟子提前行動的話,其可能會在受創後提高警惕,導致其他弟子無法進入其腹中。
所以,再沒有收到我指令時,任何人不得先行行動,以免功虧一簣。”
一名南宗弟子出言問道:
“那我們要怎麼做?”
漁鼓真人吸了口氣,緩緩開口道:
“沒有計劃,只能見機行事,我會一同進入蠕蟲腹中,當聽到罄鳴之聲時,所有人立刻出手。”
一名女性南宗弟子遲疑地問道:
“蟲類體內消化極快,若是等不到師叔的罄響或是師叔遭遇意外無法發出罄鳴怎麼辦?”
子休真人插口道:
“此次行動共有五人攜帶罄鈴,你等只需聽到任意罄鳴之聲都可以行動。”
簡單地將事情解說清楚後,一些大威力法器被一一送到眾人手中。
看著眼前一個個眼神中透露著堅定的弟子,漁鼓真人心中甚是酸楚。
這可都是宗門的未來,如果不是遭逢意外,這些人中不知道會出現多少宗門的頂梁支柱,如今卻要在這裡隕落。
目光一一掃過眼前眾人的臉龐,漁鼓真人長長出了口氣,毅然轉身當先向前方衝去。
“出發!”
兩千零二十二人呈‘鋒矢陣’快速向前鑿穿。
‘鋒矢陣’的兩側各有十名金丹真人率領兩百南宗弟子一刻不停地激發‘如意梭’射出漫天金線掃除前方阻礙。
餘庭章等一千六百人居於陣列當中,快步向前推進。
遠處的山丘上,南宮惠風定定地看著那義無反顧衝向死亡的兩千人。
血液在體內沸騰,熾烈的情緒令他難以自持。
此時他無比渴望自己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
可惜之前與子休真人商議同去時被她拒絕。
南宮惠風擅長群戰,在營地中能夠發揮出更重要的作用。
為了保護其他人,他在子休真人的勸說下最終留在了營地中。
駱九江雙眼泛紅地看著遠去佇列中的一員。
‘為什麼不和自己打個招呼再走,難道他看不出自己是個女的嗎?’
營地中無數人悄然注視著那遠去的一眾身影,不知是誰第一個唱起了‘先天一氣南宗’的宗門之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緊接著有其他人陸陸續續跟著唱了起來。
到最後,如同山崩地裂一般的呼喊遠遠地向這方天地擴散迴盪,久久不絕。
餘庭章等兩千人快速向前穿行,震動蒼穹的呼喊聲響徹在耳邊。
這一刻,他們覺得自己並不孤單,遠處的同門與百姓同樣與自己在一起。
‘嗖嗖嗖——!’
無盡的金線縱橫穿梭,凡擋在眾人之前的蟲群一個個分崩離析,無數的蟲子被金線穿透斃命。
兩千人風一般快速地向著遠處的大山接近著。
等距離巨型蠕蟲越來越近時,眾人感受到的壓力也越來越重。
這不單單是因為此處的蟲子實力提高了不少,更多的是巨型蠕蟲那山一般巨大的軀體帶來的壓迫感實在太強烈了一些。
三百丈長的軀體緩慢地向前蠕動著,身體上的褶褶皺皺閃動著金屬般的光澤。
蠕蟲的口器看起來就像是生物的菊花,一張一縮地不斷張開合攏。
兩百丈...
一百丈...
五十丈...
兩千人一路疾衝,等到了距離巨型蠕蟲五十丈的時候,四百掩護衝鋒隊南宗弟子已有兩百餘人被蟲群吞噬。
如此多的修行者接近不可能不引起巨型蠕蟲的注意。
只見其前段微微抬起,長長的蟲體在空中形成了一個反過來的‘Z’字形。
雖看不到其眼睛,卻能感覺到似乎在居高臨下地注視著眾人。
見到巨型蠕蟲的動作漁鼓真人眉頭皺起。
‘這蠕蟲居然抬起了頭,嗯,就當是頭好了,可如此一來,如何進入其腹中?’
為了以防意外,這一次他收集了兩百具‘一尺盤’交給了南宗弟子使用。
可兩百人是無法對如此巨大的蠕蟲造成傷害的。
正要與子休真人商議如何讓巨型蠕蟲繼續趴在地上,巨型蠕蟲前端的菊花突然衝著兩千人所在的方向張開。
只見其猛地一探一縮,一股巨大的吸力瞬間罩向眾人。
“噝~~~!”
肉眼可見一道灰白色風柱形成,旋轉著從巨型蠕蟲的口器處延伸至眾人身前。
漁鼓真人心頭一動,高聲喝道:
“不要抵抗,讓他吸進去!”
正鼓動法力抵擋吸力的餘庭章心頭一震,瞬間明白了漁鼓真人的意思。
‘難道自己就要這樣死去嗎?’
霎那間,餘庭章的心頭泛起一絲悔意,他無法想象死亡居然會來的如此之快。
片刻後,餘庭章繁雜的思緒變得平靜。
他放棄了掙扎,閉上眼睛,任憑白色旋風將自己捲動著向蠕蟲口器中投去。
灰白色的旋風捲動下,近兩千修行者旋轉著飛起投向蠕蟲之口。
這一幕充滿了悲壯與無奈,可惜卻無一人看到。
碰撞、刀割、腐蝕,各種痛苦的感覺反饋到餘庭章的神經上,他毫無所動,全部的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到了耳朵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他甚至已經有些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時,忽地一聲清脆的罄鳴在耳邊響起。
“叮——!”
剎那間,餘庭章將自己所有的法力灌注到身上的法器之中,與此同時他直接崩毀了自己的道基。
“轟——轟——轟——轟——!”
無盡的轟鳴聲是餘庭章神智消失前聽到的最後聲響。
......
餘庭章感覺自己的神魂似乎在毫不受力的虛空中漂浮,空白的腦海中沒有一絲記憶。
看不到、聽不到、嗅不到、觸感不到、五感剝離,思維凝滯。
漸漸地,寂寥的虛空中出現了一顆顆閃動著光芒的星辰。
餘庭章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這些星辰所吸引,於是散亂的思緒也漸漸凝結。
‘我是誰?’
‘我在哪?’
‘我這是怎麼了?’
數不清的疑問自腦海中誕生,思緒的凝聚使得他逐漸恢復了記憶。
‘我是餘庭章!’
‘我已經死了!’
‘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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