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
九月初一。
小蓬萊天門臺。
天門臺地處小蓬萊正南,地勢比地面略高,半天然半人工修建成階梯狀,其形狀就像一堵靠牆的九層樓梯。
每層階梯高有兩丈,由東至西長三十丈,寬三丈。
另外,每一層階梯之上佈設著九道天門斬刑臺,每一道斬刑臺的兩側各自矗立著一個支撐架。
除此之外,在階梯兩端各有一面大鼓,另有一面銅鏡懸照。
在天門臺第一階梯前有一條有青色條石鋪就的五丈寬過道。
過道燈盡頭立著一方長七尺,寬四尺的青銅條案,條案之上正中有三個卡槽凸起著。
此條案是整座天門臺的樞紐,四足下無數靈光迸射,與九層階梯八十一座‘天門斬刑臺’緊密相連。
過道兩側則各有九根一人環抱高三丈的青銅廊柱。
十八根廊柱上佈滿由雲篆蝕刻的血色銘文,皆是‘先天一氣南宗’的各種戒律。
在過道入口處矗立著一座高大的黑色門樓。
門樓兩側廊柱以黑色條石搭建,稜角分明的廊角巖柱顯露出一種剛硬、肅殺之感。
天門!
兩個漆黑的雲篆符紋端端正正地鐫刻在門樓楣梁正中。
天門臺的對面則是黑壓壓的環形階梯看臺。
此刻,‘先天一氣南宗’近兩萬內外弟子就聚集在此處。
在他們的頭頂則懸空站立著近八百金丹真人。
南宗內門弟子其實也能借助雲氣站立於空中,但眼見空中站立的都是金丹真人,自然沒人會自討無趣地加入其中。
早在昨日,一氣南宗的所有弟子都已接到通知。
九月初八至九月十五,將在‘天門臺’對觸犯宗門戒律的弟子進行懲戒。
所有內外弟子可以自行調整時間來‘天門臺’觀看。
今天是第一日,故此來的弟子較多,足足來了南宗兩成左右的弟子。
此時環形階梯上站立的兩萬多內外弟子看著九層天門臺小聲地議論著。
數百名頂盔摜甲的‘護法神’與身穿黑色衣袍的‘捕風臺’弟子在附近遊弋維持秩序。
自從張克一個月前回到宗門,直接對宗門內外進行整頓。
每一天都有大量的宗門弟子和各派門人及散修被擒拿。
最高的一天,曾經有近六百人被緝拿。
如此大張旗鼓的行動不可能不引起宗門弟子及蓬萊九郡百姓的恐慌。
即便知道自己沒有犯錯,可誰又敢保證自己有沒有在無意間觸犯過宗門戒律。
直到在昨日接到‘天門臺’懲戒的訊息,所有人才大大鬆了口氣,這意味著緝捕的行動已完成。
而一旦心中沒了壓力,好奇之心隨之而生。
‘究竟有多少人觸犯了宗門戒律?’
‘他們都做過些什麼?’
‘宗門又準備如何懲戒這些人呢?’
這三個問題幾乎是此時這兩萬弟子心中最關心的。
石中秀站立在空中,雙眉緊蹙地看著九層天門臺一言不發。
‘天門臺’是宗門懲戒之所,可在之前的兩百年裡很少動用。
在他的印象中,上一次動用‘天門臺’已是一百多年前了。
他記得很清楚,那一次共斬殺了十名弟子,只激活了九層階梯最下方的一層而已。
可此刻的天門臺,九層階梯的每一層都有暗金色的靈光在閃動著,顯然今日的懲戒規模不小。
石中秀出身迷霧秘境,並非‘先天一氣宗’的嫡傳弟子,所以對有些事不太清楚。
看到如此大的規模,不禁暗自為石中玉擔心。
正思索間,只聽周圍有人低聲道:
“咦,看來這一次掌門又要大開殺戒了!”
石中秀心頭一震,轉頭看向說話之人。
紅河真人!
紅河真人是最早主動跟隨張克南遷的九十六人之一,在‘先天一氣宗’之時便已經成就金丹。
與許青枝、白石、赤發、碧落等人一樣是最受張克信任的一群人。
他如今的修為已達龍虎境,只是還未龍虎交匯,故此沒有踏出最後一步。
聽到紅河真人的低聲自語,石中秀心頭一突,剛要開口詢問。
已有其他同門開口問道:
“紅河師叔此言何意?”
一瞬間,數百金丹真人的目光全部聚在紅河真人身上。
紅河真人雙眼環視一圈,見周圍的同門或緊張、或好奇地看著自己,略做沉吟,輕聲說道:
“諸位師兄弟,你們中到大多數都是近百年來才晉階金丹,還有一些是昔日‘鳳霞觀’、‘雲盞洞’拜入門中。
所以對於掌門的很多事情都不是很瞭解。
想當初在定州‘本宗’,為了整頓門中風氣,當時身為‘捕風臺’執事的掌門多次在門中大開殺戒。
最嚴重的一次,他在金丹境時就與‘本宗’元神真君對上了。
硬是當著那位元神真君的面當場斬殺了其一位親傳弟子。
你們是不知道,當時在‘本宗’之內有個笑話。
說只要如意真人在門中坐鎮,就連螞蟻上下山都要整齊地排隊而行。
在‘本宗’之時,幾乎所有的門人弟子談其名而色變。”
石中秀心頭微微一顫,從紅河真人簡單的隻言片語中,他的腦海中出現了另一個張克的形象。
他與張克相識還是在迷霧秘境,在他的印象中,張克是一個實力極其強大,但頗有幾分慈悲、寬容的人。
要不然張克也不會去挽救那些被感染的日屍。
乃至後來在南海建立大小蓬萊,張克也從未顯露過一絲暴虐。
在石中秀及大多數人的心裡,張克就像是一把遮蔽眾生的大傘,默默地守護著蓬萊九郡。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但此時,看到那九層閃爍著靈光的‘天門臺’,眾人才恍然看到另一個張克。
只不過,無論是金丹真人還是環形階梯上的內外門弟子,他們根本不知道今天將要發生何等可怕的事情。
即便是說出‘大開殺戒’的紅河真人,也沒有想到他今天竟然一語成讖。
上午九時。
湛藍的天空似被水洗過一樣,無一絲雲彩。
略有些轉涼的天氣為這天地間增加了些許肅殺之感。
就在眾多弟子竊竊私語的時候,一聲低沉、渾厚的鐘鳴之聲響徹天地。
“咚——!”
一瞬間,‘天門臺’兩萬弟子再無一人開口,現場寂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到。
幾分鐘後,自‘獬豸峰’的方向快速翻滾著飛來兩團烏雲。
前面的烏雲略小,而另一團烏雲足有數百丈大小。
與定州‘本宗’一樣,‘南宗’在小蓬萊將一座山峰以‘獬豸’為名建立了‘捕風臺’。
緝捕、審訊、牢獄,皆在此峰之內。
石中秀微微眯起眼看向兩團烏雲,在前面的烏雲之上站立著數十名金丹真人。
為首的就是‘先天一氣南宗’副掌門許青枝,在他的身旁則是‘捕風臺’碧落,‘戒律院’鬱風瞳,‘長老院’燕川、‘護法’苑金婷等人。
一杆淡金色的高大旗蟠矗立在眾人頭頂。
旗蟠上,黑白兩色的陰陽太極圖閃動著微光,灑出一片光暈映照在眾人頭頂。
在這朵烏雲之後的另一朵大型烏雲之上則整齊肅立著數百黑衣弟子。
而在這些黑衣弟子圍困的中間,有數千一身白衣,蓬頭垢面的修行者。
這些人不但手腳皆被金髮鐐銬鎖著,就連嘴巴都被符紋封禁布條綁著,一句話也休想說出。
“噝——!”
一陣吸氣聲傳遍‘天門臺’附近。
石中秀能看到的景象,其餘的弟子自然也能看到,任誰也沒有想到烏雲之上竟然會有這麼多人。
‘怎麼會有這麼多人,難道這些都是觸犯宗門戒律的人嗎?’
‘你有所不知,這幾千人裡聽說還有好多是那些刺探本門隱秘的各派弟子。’
‘哦!原來如此...’
‘嘿嘿,活該,就是不知道宗門準備怎麼懲戒他們?’
兩朵烏雲飛的很快,只是眨眼家就到了‘天門臺’上空。
許青枝等人所在的第一朵烏雲並未降落,懸停於空中,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另一朵烏雲則直接落到地上。
‘嘩啦啦—!嘩啦啦—!’
在一陣鎖鏈響動聲中,天門臺門樓前,一身黑衣的‘捕風臺’弟子將鎖困的數千人粗暴地驅趕到一起圍住。
兩千金甲、銀甲護法神將顯化而出,整齊地站立在這數千人附近。
在此過程中,許青枝等人臉色肅然地站立雲端之上一言不發。
而那些身披黑色‘獬豸’袍服的‘捕風臺’弟子更是一個個煞氣盈眉,下手之際毫不客氣。
石中秀就看到一名被鎖困的金丹真人只因移動速度慢了幾分,便被一名‘捕風臺’一腳踹倒,一柄硃紅長杖叉著那金丹真人甩到一邊。
石中秀眼皮一跳,忽聽身旁有人低聲道:
“諸位師兄,看起來好像有些不對勁啊!”
“是啊,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皮跳個不停,總感覺有大事要發生。”
“......”
不但是他們,就連下方的兩萬多宗門弟子也隱隱感覺氣氛不對。
一些弟子相互間低聲議論不休。
正在此時,又是一聲鐘鳴響起。
“咚——!”
所有的弟子齊齊閉嘴,抬頭向雲端看去。
卻見半空中如水紋一樣出現了漣漪,一圈圈的半透明波紋向四面八方散去。
漸漸地,在那水波漣漪的中間出現一張百丈大小的面容。
五官立體如刀削斧刻,雙目緊閉,雙眉狹長猶如刀鋒,眉心之中隱隱有一座塔形金紋顯現。
下一秒,空中那面孔中的雙目緩緩睜開,露出一雙像是被白霧附著的眼睛。
無盡的威嚴如山嶽一般落在每一個弟子的心間。
一瞬間,天門臺前所有的弟子齊齊朝著空中躬身行禮。
“弟子拜見掌門!”
數萬人齊聲發出的聲浪久久在此方天地之間迴盪。
“免禮!”
一聲低沉、渾厚,略帶磁性的聲音在眾人耳中響起。
待眾人挺直身軀後,空中張克顯化而出的那巨大面容開口道:
“無雙!”
許青枝躬身行禮道:
“弟子在!”
張克白霧一般的雙眼掃向下方數萬弟子,隨後緩緩道:
“今日由你來主持對違反宗門戒律的弟子進行懲戒,寧殺勿縱!”
‘寧殺勿縱’四個字瞬間如重錘一樣砸在無數弟子的心上。
許青枝恭聲道:
“是!”
緊接著,張克面色肅然地道:
“今日之事只為重申宗門戒律,望眾弟子今後以此為戒,好自為之!”
說完這一句話,張克那巨大的面容便在一圈圈的漣漪中消失。
待張克顯化的面容消失後,石中秀不由微微鬆了口氣。
‘掌門的威壓好像越來越重了?’
許青枝站立雲端之上,將手中一卷立軸丟擲。
那立軸懸停空中,顯化出百丈長短,閃動著暗金色的光芒在空中由上至下展開。
一個個暗金色的字型在卷軸中煜煜生輝。
最上方的赫然以雲篆符文書寫著四個大字。
——宗門戒律
下方則密密麻麻分佈著宗門一百二十七條戒律。
許青枝站立雲端之上,高聲喝道:
“眾弟子隨我誦讀宗門戒律!”
如鳳鳴一般的清亮聲音傳遍附近百里。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