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丁秀卿腦中一片空白,‘四百二十七’這個數字反反覆覆如同魔咒一樣縈繞回蕩在心間。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才漸漸回過神來。
“太令人難以置信了,蓬萊九郡是怎麼做到的?”
俞中秀自豪地道:
“八十八年前,本宗南遷,拉山過海建立起這大小蓬萊。
當時我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建了一百座大衍學宮,到現在學宮已增至三百一十座。
從學宮建成至今,童子免費入學已經持續了八十多年。
現在你該明白蓬萊九郡是如何做到的了吧。”
丁秀卿怔怔地看著俞中秀,儘管得知了答案,但他卻不願相信。
良久之後,他才再次道:
“你...你是‘先天一氣南宗’的弟子嗎?”
俞中秀遺憾地搖搖頭,輕嘆一聲道:
“不是!宗門沒那麼好進的,不過南宗的百姓也是南宗的人,沒什麼區別的。”
丁秀卿第一次見到如此對宗門有認同感的人。
在昆竹山,人們習慣稱呼修行者為仙長,這是一種尊稱,但實則也代表著距離。
看俞中秀的樣子,很明顯她非常自豪自己是南宗的百姓。
‘八十年......’
丁秀卿的心裡五味雜陳,一絲優越感默默地從心底消失。
‘是啊!普通人的壽命最多也就八十年,這是不是意味著蓬萊九郡如今每一個人都識字,除了七歲以下的童子。’
他不禁看了石子玉與石子惠。
可想到兩個孩子適才的表現,若是說他們不識字,丁秀卿敢把自己的腦袋拿下來和人對賭。
俞中秀從丁秀卿的表情看出了一絲端倪,笑道:
“這個統計是不計算十歲以下童子的。
之所以還會有四百多人不識字,是因為這些人其實都是剛從外地定居本地的居民。”
丁秀卿明白了,這顯然指的就是像自己這種人。
俞中秀接著道:
“如今蓬萊九郡的人數趨於飽和,對於外來者的審查嚴格了不少,想要定居本地已經很困難了。
只有具備一定能力的人才能在短時間內透過審查獲得臨時居住許可權。
這些不識字的人也大多是此類人及他們的家屬。
但居住滿三年後,需要進行基本測試,若還是無法認識五百個字,就會取消臨時居住許可權。
而普通人就更加嚴格了,十年內沒有違背律法的行為,才能落戶當地。”
丁秀卿瞬間感覺到壓力,想不到想要在此居住居然會這麼難。
自己可不是孤身一人,還有祖母和妹妹需要照顧,他們怎麼辦?
忍不住問道:
“像小生這種情況,舍妹也可入學宮學習嗎?”
俞中秀看了看丁秀蓮,遺憾地道:
“學宮是本宗給予屬地百姓的福利,所以...”
丁秀卿心裡一沉,這可不是什麼好訊息。
他對此有著清晰的認識,十年後即使可以落戶蓬萊九郡,自己妹妹與同齡女子的區別也會大到無法想象。
別說找個如意郎君,恐怕連嫁都嫁不出去。
卻又聽俞中秀道:
“不過,若是有九郡百姓作保的話,可以提前獲得臨時許可權。
我願幫你找人作保,不知丁相公意下如何?”
聽到此話,丁秀卿的心裡不但沒有高興,反倒突然生出一絲警惕。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是古有明訓的。
見他沉默不語,俞中秀明白他的顧慮,笑著解釋道:
“之所以願意為你作保,我也是有條件的。”
聽到此話,丁秀卿不禁鬆了口氣。
能說到明面上的問題,反倒更令他放心,雙手一拱。
“願聞其詳!”
俞中秀上下打量了丁秀卿幾眼,忽道:
“丁相公應該是士子吧?”
丁秀卿傲然一笑,挺了挺胸膛,剛要說話,隨後想到一事,便又彎下腰來。
“正是,不過小生出自昆竹山,也不知在這裡是否認可。”
俞中秀溫言道:
“像丁相公這種情況在九郡有很多,無需多慮,之後會有半年時間的磨合。
這半年丁相公可以到學宮隨堂聽講,半年後考核,若是透過,便可加入三年特殊才能備選。”
‘籲~~!’
丁秀卿鬆了口氣,只要有機會就行,對於自己的學習能力,他還是很自信的。
隨後俞中秀看了丁黃氏一眼。
“像丁相公這種帶著親屬的人有很多,因為年長者學習能力較差,二十年前本門更改規定,六十歲以上老人可不用進行識字測試。”
丁黃氏在剛才聽完俞中秀的話後,心裡就一直惴惴不安,此刻才終於放下心來。
緊接著俞中秀又對丁秀卿道:
“之所以願意為你作保,原因有三。
一則丁相公是士子,識文斷字,能夠快速融入九郡,其二則是因帶著親屬,一般來說不會輕易違背九郡律法,其三嘛...”
俞中秀一笑,轉頭看向丁秀蓮。
“便是因為這個小姑娘了。”
丁秀卿看了妹妹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俞中秀解釋道:
“本門有鼓勵生育的法令,女子成年後,生育子女是會給與相應獎勵的。”
丁秀卿的臉色變了,沉聲道:
“石夫人好意心領,小生不用他人作保。”
俞中秀知道丁秀卿誤會了,開口道:
“丁相公可能誤會了,我來把本門法令為丁相公講述一下。”
說著,她便把九郡鼓勵生育的法令細細講述了一遍。
等將這些說完,才道:
“作保是要承擔責任的,一戶居民一年之內只能為一人擔保,而擔保一個人需要三戶居民作保。
十年內若是被擔保者有違背中級律法行為,擔保者會承擔部分連帶責任,信用度將會降低。
所以,一般情況下,是沒有人願意為陌生人作保的。”
沉吟了片刻,俞中秀接著道:
“子玉丁相公也是見到了,在同齡人中還算聰慧,我想為兩個孩子結個娃娃親,這樣方便我找人作保。”
略作停頓,俞中秀又道:
“當然將來的事難以預料,日後二人若是不願結親。
不管什麼原因,在二人十八歲前,你我雙方可以隨時單方面取消這門婚契。
不知丁相公意下如何?”
丁秀卿總算是將俞中秀的意圖搞清楚了。
在心中思索了片刻,覺得若真是如此的話,倒是可以暫時結親。
石子玉相貌端正,有俞中秀這樣的母親,品行應該不會差到哪裡。
若是在昆竹山,這樣出色的子弟,不知多少人惦記。
何況真要日後這小子不適合自己妹妹,也可以取消婚契,算是有一條退路。
但他也明白,婚契就是一柄雙刃劍。
日後若雙方子弟無明顯過錯,哪一方率先毀契,必將招致世人唾棄。
這一點不僅適用於自己,同樣適用於對方。
故此,雖然心中已經有所意動,但他還是感到有些不解。
總覺得俞中秀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不禁問道:
“石夫人,孩子還小,為何夫人如此急迫?”
俞中秀嘆息道:
“丁相公有所不知,因為某些原因...”
她伸手向上空指了指,丁秀卿順著手指望去,卻見上面是車頂,不明白俞中秀是什麼意思。
“這道法令本身沒什麼問題,可因為某個人的原因,制定了一夫二妻的制度。
所以,這有的茶壺就配不到茶盞了啊!”
言語中的怨氣簡直要掀翻車頂。
丁秀卿終於明白了其中的緣由,卻好懸沒笑出聲來。
關於蓬萊九郡,昆竹山也是有甚多傳說的,當初兩百萬人拉山入海被所有人視為神蹟。
之前他還納悶,按照九郡鼓勵生育的法令,怎麼幾十年才漲了這麼點人口。
弄了半天,居然是因為這麼個原因。
不由有些好奇,笑著問道:
“這個某個人是何人?”
俞中秀再也無法保持自己端莊的儀態,柳眉倒豎,氣道:
“還能是誰,本宗的掌門如意真君唄,這個色胚娶了兩個老婆,不好制定規則,就規定了一夫二妻的制度。”
丁秀卿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一顆心險些從嗓子裡蹦出來。
旁邊的丁黃氏也是神色大變,忙道:
“閨女!觸怒仙長的話可不能亂說啊!”
俞中秀看到二人的神色,恍悟他們不是九郡的人,對有些事情不太瞭解。
出言解釋道:
“無妨,這都是邸報裡公開的,蓬萊九郡不以言論定罪。”
緊接著補充一句道:
“只要不是造謠,凡是邸報裡出現過的,都可以放心說。”
丁秀卿的心這才放下,在昆竹山敢於隨意評論修行者的過錯,那都是會被問罪的。
同時他的心裡又多了很多好奇,這蓬萊九郡似乎與自己聽過、見過的所有地方都不一樣。
感覺這裡的人活的很放鬆、很自由、很自主。
還有一些感覺他無法以言語表述出來。
沉吟了片刻,丁秀卿問道:
“什麼是邸報?”
已經數次聽俞中秀提起邸報了,他對這個可以肆意評論元神真君的東西很感興趣。
俞中秀‘噗嗤’一笑,像是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情。
伸手從旁邊取過一卷紙張遞給丁秀卿、
“這就是邸報。”
丁秀卿接過紙張,觸手的感覺令他知道這紙張質地非常的好。
紙張不大,只有一尺見方,大小很是適合近距離閱讀。
右側有四個黑體大字:
【蓬萊邸報】
除此之外便是密密麻麻的工整蠅頭小字。
丁秀卿細細看了幾眼,邸報裡內容令他暗自心驚。
先天一氣南宗頒佈的法令,近期天象變化、重要活動的開展情況,對違背九郡律法者的審判,各郡人口、糧食等發展對比。
甚至有針對南宗各項舉措的批評,筆鋒辛辣,將一些措施批判的體無完膚。
丁秀卿心頭悸動,將邸報還給俞中秀,疑惑地問道:
“這蓬萊邸報是何人產業,居然敢如此肆無忌憚。”
俞中秀笑道:
“邸報是本宗公辦,主事者是金婷真人。”
頓了一下接著道:
“金婷真人是本宗掌門如意真君的弟子,當初關於掌門一夫二妻的言論就是金婷真人放出來的。
據說當時這一期邸報出來後,把掌門氣了個半死,咆哮著要金婷真人改正。
結果金婷真人說...”
俞中秀捂嘴輕咳了兩聲,模仿著某個人的語氣道:
“師父說過,邸報貴在真實,若是弟子所言有不實之處請師尊指出。
若是沒有,弟子便不會更改,若師尊硬要弟子更改,請將弟子逐出門下。
結果...”
俞中秀忍不住笑出聲來,接著道:
“掌門感覺沒了面子,揚言要把金婷真人逐出宗門。
結果金婷真人二話不說,收拾了東西,轉身就離開了小蓬萊。
就在掌門糾結要不要把徒弟叫回來的時候。
得到訊息的掌門夫人惱了,提著劍追著掌門亂砍,把掌門追的漫天亂竄。
‘你敢做還怕人說,不把金婷帶回來,打斷你三條腿。’
這可是掌門夫人的原話。”
丁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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