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克徹底將心神融入到這根髮絲上,才終於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劍術。
‘煉劍成絲’其實是一種極致的壓縮。
就像是礦石鍊鐵,鐵再鍊鋼,透過無數次的淬鍊,將自身所有的雜質全部煉化。
只有當自身淬鍊到極致後,才有可能形成質變,內斂、壓縮成為另一種形態。
無論是‘煉劍成絲’還是其它的劍術,修行方法或許不同,但大致都是類同的手段。
實則這些其實都只是外相,並非最核心的關鍵。
劍修的根本是劍意,也就是信念。
一名劍修,如果沒有修煉出劍意,那他只能被稱為器修。
只有真正領悟劍意,才能與種種劍術結合起來。
從而達到一劍破萬法的境界。
那究竟什麼才是劍意呢?
簡單來說,這是一種獨特的法則力量。
當一名劍修能夠將自己的心意由無形化作有形並且融入到劍中,就算是領悟了劍意。
舉個例子,假如你認為自己的信念可以斬開一座山。
並且真的只依靠信念就將其斬開,那你就擁有了劍意。
也正是這樣,劍修才會擁有無可比擬的特殊力量。
當然劍意有無數種,每個人領悟的可能都不一樣。
沒有修煉出劍意的劍修是根本不會被劍修承認的。
而真正想要修煉出劍意,就要對自己的本心發出質問。
‘為什麼要成為劍修?’
這是最關鍵、最根本、最核心的問題。
只有真正明瞭自身的追求,才能將自己的信念與精神融入到劍中。
此刻,張克的心神附著在覃青的這一根髮絲上。
覃青對於劍術的理解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的面前。
由此張克也終於明白自己的‘遊絲符劍’缺乏的是什麼了。
信念!
張克陷入了沉思。
‘我為什麼要修行?’
一時之間,張克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的畫面。
有被冤屈的場景,踏上修行之前,值役歸來後的冤枉。
是為了不甘而修行嗎?
不是!
有被囚困的場景,三十三天成為食物的無助與恐懼。
是為了強大而修行嗎?
不全是!
腦海中的畫面走馬燈似的此起彼伏,一幕幕場景,一聲聲質問,終究全部被否定。
最後在他的腦海中只留下了這一生中最深刻的兩道記憶。
塗山肆虐殺生!
白佑安蒙冤而死!
張克定了定神,原來自己內心中修行的渴望竟然來自於心中最簡單、樸素的想法。
‘秩序’
天地有規,世間有法!
心念通達後,張克頓時感到自己的心境有所不同。
就像是一面鏡子,原本積滿了灰塵,此刻卻被擦拭的乾乾淨淨。
張克修行的理念是‘平衡’,他認為世間的一切都有著平衡。
就像天平上兩側的砝碼一樣,一旦失去了平衡,就會導致傾覆。
而此刻,在‘平衡’之中,他又融入了‘秩序’,這兩種理念竟然完美地融合到一起。
對於張克來說,這同樣是一種質的昇華。
不單單是心境有所提升,就連實力都有了極大的進步。
就在張克念頭通達有所感悟的時候。
念雲小築中,覃青突然在張克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獨特的力量在衍生。
有序、穩定、公正、平衡!
這並不是劍意,但卻擁有著同樣強大的特殊力量。
覃青暗暗稱奇,想不到這如意真君對於修行的理解竟然如此之深。
……
一道白練自高空中劃過,雷鳴之聲徹底相連,不再是斷斷續續的轟鳴。
而是長長的、沒有停頓的,響徹天際的長鳴。
“嗚嗚嗚———!”
清海灣。
眾多的四海宗弟子正在那艘巨大的黑色幽靈戰船上忙碌著。
幽靈盜被不知名的高手一舉滅殺,最大的便宜反倒被四海宗撿走。
定海真君不是沒想過這艘戰船可能會有後遺症。
但心中的貪念使得他最終決定將這艘黑色戰船做為戰利品帶走。
在他想來,既然那不知名的高手只帶走了一艘船,也就意味著將另外一艘船留給了自己。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黑色戰船既是幽靈盜的攻擊武器,也是他們的駐地與住所。
張克三道雷法破滅了其中所有的生靈,但裡面的資源與寶物卻全都留了下來。
此刻四海宗弟子正喜笑顏開地一一清點著其中的寶物。
發了!
大發特發!
這是所有四海宗弟子心中唯一的想法。
數不清的修行資源,不可計數的天材地寶,以及密密麻麻堆積在倉庫中的法器與寶物。
這些是幽靈盜幾十年來打劫南海海域和自身宗門積攢下來的一半積蓄。
只憑這一船的寶物就不比四海宗整座宗門的積蓄少多少。
定海真君在欣喜若狂的同時,心中也不免多了幾分彷徨。
幽靈盜可是有三位真君的,若是日後透過這艘幽靈船查詢到自己宗門的頭上該如何是好。
但是,想讓他把這些寶物放棄,那絕對是萬萬不可能的。
正糾結中,忽地聽到有弟子道:
“看!那是什麼?”
定海真君被打擾了思緒,心中有些不滿,順著那名弟子手指的方向看向空中。
但見一道白練劃空而過,後面延連的白霧緩緩散開。
“噝——!”
‘這不是‘飛劍仙’覃青的絕技‘劍氣雷音’嗎?
想不到她竟然會出現在這裡,她想要做什麼呢?’
定海真君的心中升起了一絲疑問。
清海灣東數百里外。
幽靈盜的那名賀師弟正不斷地透過空間法術趕路。
身影聚散無常,鬼魅一般時隱時現,每一次閃動必定會移動數百丈的距離。
此刻的他已經放下心來,兩刻鐘的時間過去,他沒有察覺到絲毫異常。
顯然自己已經逃掉了,抬頭看了一下四周,離暫居地已經很近了。
這次出擊損失實在太大了,一定要找大師兄為眾多的弟子報仇雪恨。
想到那遮天蔽日的大手,賀師弟的心裡不由得一突。
‘大師兄能夠對付得了那個隱藏在背後出手的人嗎?
還有,也不知道常師兄怎麼樣了,有沒有救下自己座船中的弟子。’
正思索間,前方顯露出一座不起眼的小島。
賀師弟精神一振,總算回來了。
腳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他要找大師兄商議一下對策。
正在此刻,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布帛撕裂的聲音。
賀師弟心頭一震,突然停住了腳步。
四下快速大量了幾眼,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這是什麼聲音?
又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賀師弟心頭一動,猛地抬起了頭看向空中。
只見高空中一道藍色遊絲正向著自己射來,其速度太快竟然在空中形成了雷鳴震盪。
其後則有錐形白霧緊隨,延伸了足足數千裡。
就像是以白色的畫筆在天空中長長地劃了一道直線。
‘劍氣雷音’
賀師弟的心中不斷升出一道道警示,他明白,自己已經被對手鎖定了。
那背後出手之人居然不肯放過自己。
賀師弟苦笑一聲,能夠在數千裡外鎖定到自己的位置,這等高手絕不是自己可以抵擋的。
“唉——!”
賀師弟嘆了口氣,他沒有再向著宗門暫居地逃離,這等可怕的對手豈能引回家中。
深深吸了口氣,最後看了一眼那座小島,隨後爆發出全部的力量朝著一個方向逃走。
而高空中的那道劍氣則以更快的速度射了過來。
……
念雲小築中。
張克閉目站於【須彌天眼陣】之旁,身軀不時輕輕顫抖一下。
此刻他的心神正附著在覃青的那根髮絲之上,如飢似渴地感悟著劍術。
單千慧等幾人則把目光投向【須彌天眼陣】中。
她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道白練出現在陣法上空,以閃電般的速度將陣中的一個小人斬殺。
幾人感到有些難以置信,難道那名幽靈盜的元神真君真的就這樣被斬殺了?
“籲——!”
張克舒了口氣,心神迴歸。
他的心中暗自震驚。
覃青一劍橫空數千裡斬殺元神的舉動,把他心中剛剛升起的一絲自滿徹底打掉。
在覃青的劍下,元神真君的替死之術沒有顯露絲毫效果。
那一劍,就像覃青的人一樣。
簡單、普通、平淡,沒有顯露一絲鋒銳氣息。
但那元神真君無論如何躲閃、如何防禦、如何反擊。
在那樸實無華的一劍下,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地被斬殺。
而這一劍更是直接泯滅了那元神真君的本源。
感受到沖天而起的元氣潮汐。
張克恍然間明白了為何覃青會有一個‘飛劍仙’的稱號了。
白練橫空,一劍封喉!
絳雲真君等人今天受到了極大的震動。
修煉上千年的真君就這樣輕而易舉的隕落了。
這輕鬆的過程,比普通人殺只雞還簡單。
覃青一生出手次數極少,就和她的人一樣低調。
可每每露出一絲猙獰,就絕對能讓所有人都牢牢記住。
絳雲真君等人忽然有些理解了為何碧霄宮僅僅三位真君就能佔有數百島嶼了。
看著覃青與張克,就連一向好動的韋梅子都默然了。
這是何等神通廣大的兩個人啊!
一個三千里外拿雲捉月如探囊取物。
另一個一劍橫空,梟敵首於數千裡。
良久之後,張克漸漸緩過勁來,對著單千慧道:
“千慧!我所在的宗門是陸地,這幽靈船倒是不好處理。
不如此船且交給你來處置如何?”
單千慧轉頭看了案几上的酒盞一眼,只見那小船依然在酒盞中旋轉。
隨後又看了覃青一眼,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
便道:
“也好!不過,我也不能白白幫你做事。
這艘船我可以想辦法幫你修復,那船中我取一半資源如何?”
張克笑道:“任憑你來做主。”
緊接著轉過頭來,對著絳雲真君等人道:
“現在,我們是不是再商量一下山船的事情?”
絳雲真君等人互視一眼,齊齊笑道:
“正要與如意真君細商此事!”
……
數日後,張克帶著滿意的答覆駕雲離開碧霄島。
再有半年就是宗門升階,自己也該回去做一些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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