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無名小村祠堂中。
章長硯頹廢地抱著頭,呆呆地看著面前發出“噼啪”之聲的火堆一言不發。
在他的對面,張克盤膝坐地,心裡微微有幾分同情。
今日午間,二人風馳電掣來到村子,入眼看到的一切險些令章長硯崩潰。
師兄謝士倫、師弟辛舟竟然全部隕落,屍體也受到摧殘變得殘缺不全。
自看到師兄弟屍體的那一刻起,章長硯便陷入了深深的自責當中。
昨夜發現‘紅袍會’邪修之時,謝士倫曾提議暫避其鋒,聯絡官府予以圍剿。
可是章長硯怒火直衝頂門,不管不顧地率先衝進了村子,謝士倫與辛舟無奈之下只好緊隨其後殺入。
最終的結果就是師兄弟盡皆隕落,反而是章長硯因為遇到張克僥倖逃得一命。
祠堂外,數百失去家人的村民陷入了悲痛之中,徹夜不停的哭聲迴盪在天地間。
聽著外邊隱隱約約的哭聲,張克開口道:
“事已至此,悲痛無補於事,官府中人不時將至,我不方便與其見面,就此告辭,他日有緣再見。”
章長硯散亂的目光集中,看著張克,忽地問道:
“道友如今可有去處?”
張克搖搖頭道:
“暫時還沒想到去哪裡,我先熟悉一下週圍的情況再說。”
章長硯心中思索再三,暗暗做出了一個決定。
“其實,倒是還有一個辦法,既不用躲避他人,也可快速融入本地。”
張克心中微微一動:
“道友的意思是……?”
“我師兄謝士倫所修行的功法為‘枯榮劫’,此法需在陰陽枯榮之間轉換。
身體相貌時常會發生變化,有時也會出現道友這般的幼童模樣。
故此師兄常年都帶有面具,甚少有人見過他真正的面目。
道友若是願意,可用我師兄之名,這樣可以減少很多的麻煩,也方便探查道友想要追蹤的那人。”
張克微微一愣,他本以為章長硯會邀請自己入門,沒想到卻是這麼一個法子。
微微思索片刻,發現這個主意竟是相當的不錯。
中域與東域不同,由七個大國分疆裂地而治,由於有著極強的中央集權,對於屬地的管理較為嚴格。
此外還有諸多的小諸侯國被這些國家統治著。
張克作為東域外來者,雖說不至於在此寸步難行,可終究不太方便。
若是有一個本地身份,很多事情就好辦的多了。
沉吟片刻道:
“道友為何如此安排,若是被他人看破,恐怕道友會落得個奸細之名。”
章長硯沉默了片刻,嘆息道:
“我師門‘丹青門’只有四名真人坐鎮,如今師兄與師弟同時隕落,怕是會引起周圍門派的覬覦。
如果道友頂替師兄,有三名真人在,暫時可保無憂。
另外,‘紅袍會’被殺了五人,這些人是見過我的相貌的。
不說其勢力有多強大,單隻其在暗我在明,對於我師門就有著極大的危險。
請道友入門也有此私心,萬一真有危險降臨,還需道友出手相助一二。”
張克心中略略盤算。
自己想要融入中域,打聽塗山的下落,這個身份倒是一個不錯的切入點。
“萬一遇到事情,需要展露身份怎麼辦?”
章長硯細細解釋道:
“如今在中域只有兩種辦法確定身份,一個是出生時在官府留下的血脈烙印。
二是宗門長生燈中留存的三寶氣息。”
說到這裡,章長硯看了張克一眼。
“很多年前,曾經有邪修破滅官府府衙,憑藉巫蠱之術利用這些烙印對眾多的修士進行詛咒,在修行界掀起了不小的風浪。
就因此事,中域修行者人人自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中域百業不前,對發展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後來官府也沒辦法,只好退一步,凡是修士進階真人,就可以取回自己的血脈烙印,才平息了混亂。”
張克聽的微微出神,這一點比起東域可是要強上許多。
“至於宗門內的‘精氣神’三寶氣息,並非多麼嚴格,只要將其中師兄的氣息換做道友的即可!”
章長硯猶豫了一下,接著道:
“現在唯一的麻煩是師兄擅長以丹青克敵,道友的劍術卻是不易輕易顯露。”
張克微微一笑:
“我本來便不是劍修,你把謝道友所擅長的功法及神通告知與我,我看看有沒有辦法。”
章長硯眼神亮了起來。
“這麼說,道友是答應了?”
張克指尖白金色的符紋顯現,構建出一張白金面具,隨後戴在臉上,稚嫩的聲音響起。
“今後說話定要小心,從現在起,你便喚我師兄,要養成習慣才行。”
章長硯深深吸了口氣,躬身道:
“師兄!”
張克回禮道:“師弟!”
章長硯確定了關係,心中微微鬆了口氣。
“明日回宗門處理後續手腳,我也好把…把師兄的事情說個清楚。”
張克沉吟片刻,道:“還有一事需要緊急處理。”
章長硯問道:“請講!”
“我之道號“如意”,是本方天地賜號,無法隱藏遮掩,旁人一看便知根底,這該如何是好?”
章長硯笑道:
“這個我早有預料,我有一件法寶‘隱匿珠’。
有‘瞞天過海’之能,可以將天地賜號暫時遮蔽,至於其它,等回到宗門再做計較。”
說著,伸手入懷,將一顆灰不溜秋的珠子取了出來。
張克接過後,查探片刻,沒有發現一絲異處,暗暗稱奇不已。
將‘隱匿珠’佩戴在身上,章長硯以神念探查,發現自己心中已不在顯露張克‘如意’道號。
滿意地點了點頭,小聲地與張克細說一些需要避諱或是注意的地方。
二人正說話間,祠堂外突然飛落下幾道身影,直接率人邁步進了祠堂。
當先一人身穿錦繡華服,衣冠端正,胸前繡著獬豸圖案。
面如紫肝,雙目狹長,眉心扭成一個川字,身材高大魁梧。
右手中盤著一圈軟鞭,閃耀著淡淡的白芒。
身後跟著兩男一女,個個神情冷肅,與當先之人一般的裝束,只是衣袍圖案略有出入。
四人一進門就看到一大一小兩條身影。
後面三人中一人開口喝道:
“鎮魔衛白坤統領在此,爾等還不速速報上名來!”
只這一聲喝問,張克瞬間就明白了在中域,一個國家有著怎樣的威懾力。
章長硯起身施禮:
“丹青門章長硯、謝士倫見過白統領!”
白坤面沉似水,邁步來到二人近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伸手一指張克:“你!把面具摘下來!”
章長硯心頭一緊,生怕張克這個時候使性子發作。
待看到張克乖乖地將面具摘下,才暗暗鬆了口氣。
白坤有些驚異地低頭看著面前形如幼童的張克。
“你便是‘神筆’謝士倫?”
張克稚嫩的臉上露出一絲傲然。
“正是在下!”
白坤口中發出“嘖嘖”之聲。
“想不到世間真有返老還童之術?
對了,還有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章長硯心頭一跳,忘記張克是個瞎子了。
張克心頭一凜,察覺到其話中似乎意有所指。
“呵呵!哪有什麼返老還童之法,只是功法特性罷了。
每隔十日便會轉變一次,極其痛苦,且還會有半個時辰失去知覺。
唉!當初便不該選此功法修行!
至於我的眼睛,這只是一種特殊的瞳術神通,平時需閉眼集聚力量。”
白坤心中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全信張克所言,今天來此卻是為了其它的事情。
“本座接到傳訊,言此處有‘紅袍會’邪修出現,不知是何人上報?”
章長硯拱手道:“正是在下所為!”
白坤“哦”了一聲:“詳細講講!”
章長硯道:“昨夜在下與師兄師弟路過此處,發現‘紅袍會’在此血祭百姓。
爭鬥之時,我師兄弟二人眼見著不是邪修對手,正值危難之時,卻不知為何,‘紅袍會’眾多邪修突然撤離。
在下才緩過氣,第一時間向鎮魔衛傳訊。
只是我師弟辛舟卻當場隕落。”
白坤微微點頭,這與他了解到的情況大致相同。
“唉!辛真人為了百姓抵禦邪修隕落,本座必定稟報陛下,為辛真人請功。”
章長硯感激地道:
“多謝白統領舉薦,還請白統領多多美言幾句!”
白坤又隨意地問了幾句,見沒有什麼線索,轉身便要離去。
張克快步走到白坤近前,將一個空間錢袋悄無聲息地遞到白坤手中。
“不知鎮魔衛可還收人?”
白坤微微一愣神,不露聲色地反手將錢袋收起。
“呵呵!謝真人有意加入鎮魔衛?”
張克拱手道:
“在下師弟命喪‘紅袍會’之手,憑藉在下師門的力量,怕是難報此仇。
若白統領不嫌棄,在下願為前驅。”
白坤心中暗暗思索張克話中之意。
一般來說,宗派弟子除了下山歷練,很少會有人加入鎮魔衛,畢竟大多數修士並不願被管束。
故此,鎮魔衛中除了自行培養的核心成員。
大多數的掌旗都是四下招募到的散修來擔任。
此刻,張克自願加入鎮魔衛,對於鎮魔衛當然是一件好事。
怎麼說這也是一名金丹境的真人,無論何時,高手都是極其稀缺的。
但張克明顯只是為了幫師弟找‘紅袍會’報仇,還需與人商議一下才可決定。
“哈哈!此事待我思量幾日,今日還有其它事要處理,有緣再會。”
說完,衝著二人拱了拱手,帶人轉身離開。
待幾人走後,章長硯急道:
“為何要……”
章長硯有些坐不住了,張克的身份可經不起細緻調查。
躲鎮魔衛還來不及呢,怎麼還主動攀了過去。
張克截口道:
“辛師弟大仇豈能不報!師弟不必勸我,我意已決,定要出一出這口惡氣!”
章長硯心頭一驚,莫非四周有人窺探,埋怨的話再無法說出口。
經此一事,章長硯也看出來了,張克的性子就不是個循規蹈矩的。
一時之間,他倒是不知自己引張克入門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唉!既然這樣!師弟也隨師兄一起加入鎮魔衛好了!”
張克搖搖頭:
“師門不能無人主持,師弟留下照看,報仇的事便交給我好了。”
章長硯遲疑道:
“那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
“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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