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下宗門不斷完成血脈本源封禁法陣的構建,時間也緩緩來到了七月十日,距離中元節只有五日的時間了。
東域定州博浪城。
大日西垂,絢爛的赤霞將天邊映成紅色,層層疊疊如魚鱗也似的浮雲斜掛蒼穹由近而遠。
博浪城,位於定州最南端,與萊州千葉城遙遙相對。
這是一座充滿朝氣的城市,很大,而且極其繁華,即使已入黃昏,依然遊人如織,車馬喧譁。
街道兩旁,各種各樣的小販子們在沿街叫賣,各種大道小路像蜘蛛網一樣覆蓋到城市的每個角落。
“咚~~咚~~咚~~”
酉時,三聲鐘鳴準時自鐘樓上響起。
沉悶、低沉、渾厚的鐘聲響徹博浪城大街小巷,巨大的迴音一波一波向四面八方散去。
在過去,即使聽到鐘聲,城中之人最多也就遙望一眼鐘樓,該幹什麼繼續幹什麼。
但自兩日之前開始,下午五點的鐘聲便被賦予了別樣的用意。
當鐘聲響起之時,不管是正在交易的商家還是吵鬧嬉戲的遊人,都在同一時間住口不語,且都不約而同地止住了自己正在進行的行為。
整座城市瞬間靜寂無聲,出現了一剎那的停滯。
片刻之後,整座城市恢復了正常,無數人向四方散去。
從空中下望,只見地面上的人流如一條條湧動的河水自集市中向外快速蔓延。
‘嘭~嘭~嘭.....’
此起彼伏的門窗落鎖聲自博浪城的每一座屋舍中傳出。
‘咯啦咯啦~~咯啦咯啦~’
‘吱呀~~吱呀~~’
‘唰~~唰~~’
一扇扇窗欞蓋板落下,一道道門扉被緊密合攏,厚密的窗簾與門簾堵住了門窗。
無論是一座座巍峨的高樓還是散佈於城市各處的簡陋民居及其它建築,這一刻,居住其中的人們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已經持續了兩日的遮蔽光線行為。
短短一刻鐘的時間,整座喧鬧的城市便完全安靜下來。
偶爾有嬰兒的啼哭或是咳嗽聲及狗叫、雞鳴之聲傳出,也會被立刻制止,斷絕聲音外傳。
“咚~咚~咚!”
又是三聲短促的鐘鳴,酉時三刻準確報時。
這個時間段的報時只存在於最近兩天,在過去,只有定點時間才有鐘聲響起。
“嗖~~嗖~~嗖~~”
一道道破空之聲響起,一名名身穿白袍的修行者自城中九座如利劍一般聳立的高樓中飛射而出。
這些修行者每一人都臉色緊繃,神情嚴肅,雙目四下巡掃,隱隱約約的靈光自眼中綻出。
“各部快速巡視自身管轄之地,如有異狀立刻發出警示!”
一道渾厚的聲音自這近千人的耳中響起。
“明白!”
“遵掌令法旨!”
“瑾聽吩咐!”
上千白袍修行者各自應和一聲,隨後身軀一晃,驅動腳下‘飛劍’四散城中各處。
這些白袍修行者並非旁人,正是統轄博浪城的逐星劍派弟子。
他們腳下的‘飛劍’也並非正統劍修所煉化的本命飛劍,而是由‘先天一氣南宗’在一百六十年前根據青眉的要求特意研發出的一種飛行法器。
其原理其實與南宗最早發明的飛行法器‘一尺盤’毫無二致,只不過外形被煉製成了‘劍’形。
傳統的劍修,人劍合一,施展之時人隨劍走,可化作一道劍光夭矯飛空,瞬息間飛行百里。
但是,即便在逐星劍派這等劍修宗門之中,也並非每一名修行劍術的弟子最終可以成為真正的劍修。
一般來說,一代弟子中,如果最後十成中能有一成弟子成為劍修,逐星劍派都要開啟祖師堂,向宗門列祖列宗誇耀一番了。
在逐星劍派中,無法領悟劍意弟子是無法列入宗門內門弟子門牆的。
他們會被勸說轉修劍器之術,與宗門煉製、傳承的劍器進行相性匹配,若是二者相性相合,便可執掌劍器。
但是,由於主導權受劍器制約,執劍者的能力會受到極大的限制,換言之,就是劍器的威力決定了執劍者的能力上限。
終執劍者一生,其也不過是在溫養劍器,使劍器避免失去靈性而化為凡鐵。
故此在逐星劍派中,執劍者也被戲稱為‘劍奴’。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大量的劍術修行者無法與劍器相性相合,連做‘劍奴’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自從‘先天一氣南宗’煉製出‘飛劍’形飛行法器之後,劍修宗門中無法領悟劍意的劍術修行者終於迎來了春天。
藉助‘飛劍’形飛行法器,他們可以和門中劍修一樣在空中快速飛行並進行戰鬥。
雖說他們無法如真正的劍修那樣人劍合一化光遁行,但卻能腳踏‘飛劍’在有限的空間內進行穿空戰鬥。
一些天資卓絕的劍術修行者甚至能夠透過‘飛劍’形飛行法器及劍器的輔助,與真正的劍修進行爭鬥而不落下風。
由於‘飛劍’形飛行法器的拉風外形效果以及其特殊的作戰技巧,‘飛劍’形飛行法器也漸漸在修行界傳播開來。
隱隱約約間,一個新的劍術流派在緩緩成型。
同樣的,‘一尺盤’這個已經被‘空行舟’替代了的飛行法器透過轉型在修行界重新煥發活力,這一點卻是始作俑者青眉所沒有預料到的。
此時,一名名逐星劍派的弟子腳踏‘飛劍’,三五成群按照各自管轄的區域進行巡查。
中元節之夜鬼門大開,陰陽兩界重合,必然會對‘人間界’造成巨大影響。
為了確保屬地百姓不會受到傷害,逐星劍派不敢有絲毫的馬虎大意。
‘嗖嗖嗖~’
三名逐星劍派的弟子腳踏‘飛劍’自一處數百人居住的高樓樓頂離開向東飛射。
這一座樓內百姓眾多,是三人巡守區域中最為關鍵的幾處地方之一,此處無恙,三人神色皆輕鬆了幾分。
三人中,一名面色稚嫩,年歲最多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回頭向西望了一眼。
通紅的大日尚存一縷餘暉,但此時臨近戌時,也就是晚上七點,天色已是漸黑,最多再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夜晚便將到來。
“師兄,中元節晚上真的會開啟‘鬼門關’嗎?”
這個想法已經在他心裡憋了兩天,此刻實在有些忍不住了,才開口詢問。
被他稱作師兄的是一名看起來大約四十餘歲的中年人,面色冷峻,眉梢眼角隱隱有凜冽的殺氣透出,在其頭部周圍盪出淡淡的空氣漣漪。
年輕弟子對此毫不在意,這是劍意領悟失敗的外顯,門中九成弟子都是如此。
中年人雙目隱現靈光,來回在下方巡掃,數息過後,才回答師弟的詢問。
“嗯!這一次本界會對域外生靈進行大規模的獻祭,到時候會有無數生靈隕亡。
這些隕亡的生靈匯聚了無窮無盡的怨恨,由於其等並非本界之生靈,即使死亡也不會立刻被引入幽冥界。
故此,‘巡界臺’掌臺如意道君決定在中元節這個陰陽兩界壁障最薄弱的時候開啟‘鬼門關’,將無數怨靈引入幽冥。”
年輕弟子聞言臉上不由露出神往之色,嘆道:
“陰陽兩隔,界限生死,不想如意道君居然可以隨意開啟兩界通道,令生靈與死靈同時顯化人間。
唉~~!怪不得道君被稱作仙人,想來也只有神仙才能做到這等地步吧!”
中年人嘴唇微微動了一下,沒有說出此等神通非一般道君所能為之。
雙目四下一掃,隨口道:
“之前門中通報,說是此處有三處新蓋起的宅院還沒有貼掛‘門神’,我等且先將此事完成。”
“好的,師兄!”
身旁二人應了一聲,心意動處,配合腳下一沉,‘飛劍’劍尖下指,三道身影裹著三道微光落向下方。
三人下方地面之上,六名年歲各異的普通人站立在院中,不斷地仰頭看向空中。
按照逐星劍派的通知,六人此時應該進入屋中躲避危險,可新宅剛剛建成,還沒有請神入宅,故此六人才在院中等候。
一張供桌上,清水、鮮花、瓜果、香燭等貢品有序擺放,一封線香橫置桌旁,一隻香爐端端正正擺放供桌正中。
六人中,有一男一女兩名年輕人,二人身穿大紅喜服,顯然是剛剛成親的新婚夫婦,男子面色白淨,甚是俊俏,女子臉若銀盤,露出些許富態之色。
二人身邊還有四人年歲較大,為一對新人的父母。
年輕男子抬頭看了幾眼空中,清晰地看到一道道流光在空中縱橫飛射,但卻沒有一道向著自己所在方位而來。
眼見天色逐漸暗沉,年輕男子略顯焦躁地叫道:
“昨日那明鏡道長不是說今日會送來‘門神’,怎地這般時候了還不見過來?”
一名與新娘子長相略有相似的中年女子抬頭瞥了年輕人一眼。
她是新娘子的母親,本就看不對這女婿,若非女兒做出蒙羞之事,她豈會將自己的女兒嫁出。
“哼~,若非你前幾日聽了那遊方道士的胡言,說是今日請神入宅可令子孫滿堂,非要在今日請神入宅,這‘門神’早被請回來...”
沒等她說完,其丈夫已然不悅地道:
“說此作甚!”
被丈夫一打岔,女子登時住口。
她也知道為了女兒將來能夠再婆家好過,不該隨意出言譏諷,可她就是看這毛腳女婿不順眼。
就在此時,六人頭頂忽地傳來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音,同時感到有一道急風自頭頂衝下。
“嗤嗤!”
三道閃動微光的身影從天而降落在六人身前。
長寧看著眼前六人,神色一沉。
“為何不在屋中躲避?”
一名與新郎容貌相似的中年人上前拱手彎腰行禮。
“可是逐星劍派的道長,七里坡里長張存見過三位道長!”
略作停頓,他繼續道:
“逐星劍派對我等百姓恩澤無數,既知諸位前來,豈有不在外恭候之禮!”
不等長寧等人說話,其又道:
“何況有諸位道友在此,些許魑魅魍魎又豈敢隨意露面。”
明知此言為恭維之語,長寧嚴肅的神情依然和緩了不少,沉聲道:
“夜色即將籠罩,事不宜遲,速速接引‘門神’!”
說著,長寧自右手空間腕輪中取出一卷圖畫橫著擎在手中。
年輕男子會意,抬起雙手將一卷畫像接過,輕輕放在供桌之上。
隨後點燃三柱線香,均勻地插入盛放米粒的香爐之中。
最後,年輕男子夫妻二人在供桌前跪倒,三拜行禮,二人口中唸誦道:
“降魔杵!四尺長,一頭大一頭小,小頭手裡握,大頭打妖魔!”
“降魔杵!四尺長,一頭大一頭小,小頭手裡握,大頭打妖魔!”
“降魔杵!四尺長,一頭大一頭小,小頭手裡握,大頭打妖魔!”
不遠處,年輕的逐星劍派弟子神色間有止不住的笑意,不管聽過多少次,可每每聽到如此獨特的禱言,他還是有些忍不住想笑。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長寧微微轉頭,以目光橫了師弟一眼。
三人為逐星劍派弟子,只叩拜門中長輩及祖師堂歷代祖師,此‘門神’為‘巡界臺’所設,故此幾人每到常人祭拜之時都會遠遠避開。
數息之後,新人夫婦拜祭完畢後站起,二人的臉色也都有些尷尬。
這‘門神’的禱言未免也太那啥了!
長寧待二人起身,肅容道:
“既然已請‘門神’入宅,快些貼掛好!”
“是!”
年輕夫婦一人手捧畫卷,一人將事先準備好的漿糊塗抹在門扉之上,二人配合著快速將畫卷粘好。
一名梳著朝天辮,麵餅一樣的臉上嵌著兩顆芝麻一樣小眼珠,正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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