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周維漢來到了新二團的醫務所探望此次作戰的傷員。
這是周維漢最不願意乾的事,原本趙剛在的時候都是趙剛去做,周維漢實在是受不了原本一個個活生生的戰士受這樣的罪。
按照八路軍以往的作戰,好多犧牲的戰士都是就地掩埋,重傷的戰士也因為得不到及時的救助而犧牲,即使是輕傷的戰士好多也因為感染而而白白的丟掉性命。
新二團這次戰鬥傷忙最慘重的就是補充營,傷亡154人,其中犧牲76人,重傷25人,輕傷53人,其次是預備營犧牲33人,重傷16人,輕傷52人。
醫務所是新二團剛到陳家峪駐防時成立的,為了避免因外界環境造成不必要的感染,醫務所單獨坐落在陳家峪的西北角。
環境很是簡陋,全是木頭搭建的房子,木頭外面又抹了一層黃泥。
不過醫療裝置卻是齊全,都是當初從和順日軍的醫院搶來的,醫務所目前有四名醫生,李四、綾織羽還有另外兩名日軍軍醫。
其實日軍醫院裡一共俘虜了六名軍醫,剩下三名軍醫實在是頑固不化,周維漢看著也頭疼,殺又殺不得,索性直接送到旅部,交給旅長處理去了。
新二團的醫療水平,在八路軍的部隊裡是獨樹一幟的,規模肯定跟總部醫院比不了,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因為這次傷員較多,醫務所的院子裡又臨時搭建了不少棚子,光是外邊的院子裡就得有五六十號傷員,都是一些輕傷員。
“團長,你來了。”李四身穿白大褂從一個一屋子走了出來,不過臉色慘白,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李醫生,傷員的情況怎麼樣?”周維漢問道。
“第一批重傷員,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手術已經做完了,第二批30多名傷員正在進行救治,還好在戰場上就進行了有效的處理,避免了更多的感染!”李四說道。
新二團每個連都配有衛生員,人數少的連兩三名,人數多的連專門有一個班的衛生員,這些衛生員都是經過戰場急救培訓的,新二團的藥品是不缺的,每人身上都專門攜帶一罐磺胺粉。
“你們也要注意休息,你們是戰士們的大救星,可別累垮了!”周維漢半開玩笑的說道。
“李醫生,血漿不夠了!”一個女護士急匆匆跑來說道。
“血漿不夠了為什麼不早說?”李四責怪道。
“中午的時候,好幾名重傷員大出血,原本儲存的血漿就用的差不多了”小護士低頭小聲說道。
“我記得上次排查的時候,我是O型血,先抽我的應應急!”周維漢急忙說道。
“和尚,去把警衛連喊過來,讓戰士們都來獻血!”周維漢轉頭對著和尚說道。
新二團的醫務所在成立之初,周維漢就就考慮過這方面的問題,所有在陳家峪駐防過的連隊都驗過血型,並且專門對戰士們的血型進行了登記。
屋內,周維漢擼開袖子,李四開始抽血。
“李醫生。現在藥品什麼的還夠用嗎?”周維漢問道。
“你不問我正要說這事,消炎藥只夠這次用的了,還有止血鉗、針頭,麻醉藥最好也來一些,好多戰士都捨不得用麻醉藥,紗布現在都是多次使用,很容易產生交叉感染!”李四低著頭,看著輸血袋說道。
沒多久,警衛連的戰士們就趕來了,一聽要給受傷的戰友獻血,各個積極踴躍。
“都安靜點,出去排好隊一個個進來,跟抽血的護士報自己的血型,別報錯了,要不然會死人的!”李四一看屋內烏泱泱的闖進來這麼多人,頓時沒好氣的說道。
“幹什麼,都聽李醫生的,出去!”周維漢瞪了戰士們一眼說道。
戰士們都排好隊,一個個的等著抽血,李四帶著周維漢檢視戰士們的傷情。
“外面棚子裡的戰士都是一些輕傷,西面的房子裡是已經手術過的傷員,東面的是還在等待治療的,綾織羽和今田醫生正在正中間的手術室裡給傷員。”李四緩緩的說道。
兩人走進了西面的屋子裡,30多名傷員躺在木板床上,情況好的,稍微清醒些,情況差的還在昏迷。
“他孃的,做手術前我這兄弟還清醒著呢,怎麼從手術室出來,就不行了呢?一定是你這小鬼子沒給好好治,老子弄死你這個狗日的!”一名戰士說著抄起旁邊的凳子就要朝著秋山一郎砸去。
“住手!”周維漢一聲怒吼。
“團長,小鬼子把我兄弟治死了!”
周維漢打量了一下這名戰士,歲數上了年紀,右手打了個繃帶,腹部更是纏了好幾圈紗布,還能隱隱看出血漬。
鐵打的漢子,眼淚嘩啦啦的流個不停。
周維漢是又氣又心疼:“我沒記錯的話你是一連的,應該還是個班長吧!”
“報告團長,我是一連三排的一班長吳大德!”吳大德用他那完好的左手敬了個軍禮。
“我聽王一功說過你,你們一班是最先打進城的,還端掉了敵人的一個火力點,非常勇敢,團部正要給你記功呢,怎麼著,啊?今天還要動手啊!”周維漢先是笑著誇獎了兩句,然後板起了臉說道。
“團長,這小鬼子把我兄弟治死了,原先.....”吳大德還沒說完,李四直接上前打斷。
“吳大德,你還是秋田醫生救得呢!當時你被抬過來的時候腸子都被打爛了,剛過一天就學會忘恩負義,當白眼狼了?”李四潑辣的說道。
吳大德看見李四,訕訕的一笑,不敢言語了。
吳大德也是命大,被偽軍的機槍打中,愣是挺了下來,剛做完手術的第二天就敢下地打人。
周維漢看著床上那個稚嫩的臉龐,慘白的臉上還帶著一絲絲微笑,似乎死亡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
周維漢記得這名戰士,叫單勇,當初新二團在和順時參軍的,當時單勇瞞著家裡偷偷跑到新二團駐地,非得要加入八路軍,家裡人還找了過來。
當時看他年紀小,才18歲,細皮嫩肉的,想把他勸走,結果這小夥子油鹽不進。
單勇家在當地條件不賴,算是鄉下的財主,本人也讀過書,家裡來人怎麼勸也同樣不聽。
“周團長,你就讓我參軍吧,我都聽說了,你們團打下來和順縣城,是正經八百的八路軍主力部隊!”
“你要想清楚,參加了我們新二團,難免要背井離鄉,好幾年見不到家裡人都是有可能的!”
“沒事,我家裡還有一個大哥,有他在家替我盡孝,只要能打鬼子,就算死了也甘心!”
後來周維漢就讓他到王一功的一連當一名文書,當時新二團從和順開拔的時候,單勇的父母還帶著糧食給新二團送行來著。
昔日的話語還回蕩在耳邊,但是沒成想,再見已經是陰陽兩隔。
“秋田醫生,我的戰士真的沒救了嗎?”周維漢不死心的問道。
“周團長,我已經盡力了,他的身上中了三槍,其中從胸膛穿透的那一槍是最致命的,術後又感染了,非常遺憾!”秋田一郎默默地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隨後用一條雪白的床單遮住了單勇的臉。
“我替我的同胞對貴國人民造成的傷害道歉,這是一場罪惡的戰爭,破壞了和平,像他這麼大的孩子應該在課堂裡學習,而不是犧牲在戰場上,我會盡我的全力去贖罪!”秋田一郎說完低下了頭。
秋田一郎在日本時是一傢俬人診所的外科醫生,戰爭爆發後被政府強制徵召到部隊當了一名軍醫。
來到中國後,親眼目睹了小鬼子的種種暴行,在和順被新二團俘虜後,非常配合的接受了改造。
“秋田醫生,你現在是我們中國人的朋友,不管是你,我,還是他,咱們都是在為反抗***而努力,都是為了和平和自由而戰。”
“戰爭難免有傷亡,犧牲也是在所難免,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心甘情願為自己的國家犧牲!”周維漢強忍著心中的悲痛說道。
華夏民族是堅忍不拔,絕不放棄的,尤其是當災難來臨的時候,總有人挺身而出,他們身上爆發出的血性以及勇氣,足以讓全世界所有的國家感到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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