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都，日月皇宮，太子殿。
徐天然坐在古色古香的書房內，面若寒霜地翻閱著桌上的案牘，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絲毫不掩飾身上的陰厲之氣。
橘子敬畏地站在他身後，不敢發出任何聲響打擾。
沒過一會兒，太子殿外傳來一聲口令，一名密探悄然走進太子殿的正廳。徐天然沒有開口，橘子就心領神會地前去接應，一刻鐘過後，方才再次回到徐天然身旁。
徐天然冷冷開口：“有國師的訊息了嗎？”
橘子如實答道：“仍然沒有國師的訊息，而且據下面暗中調查，夕水盟下屬的青澀酒店還有其他產業都沒有了坐鎮的高層，有外人鬧事也都沒有得到及時解決。”
“平凡盟和奧都商會都蠢蠢欲動，大有趁機吞併夕水盟產業的勢頭。”
她有些猶豫地推測道：“可能……聖靈教真的一夜之間銷聲覓跡了。”
兩人口中的國師正是聖靈教教主鍾離烏，
徐天然目光變得陰騭起來。
自從魂師大賽結束以後，鍾離烏給他帶回了抓捕宗門隊伍失敗的訊息，便提出了聖靈教要重新避世，暫避北地鬥羅的鋒芒，和太子之間的合作不得不中斷。
自那之後，徐天然便再也沒有見過鍾離烏了。
聖靈教走得很果斷，幾乎在短短幾天內就徹底離開了明都，將夕水盟龐大的產業盡數拋下，只帶走了能夠帶走的錢財和其他貴重資源。
這位太子的心情頓時沉重無比。
聖靈教是何等強大的存在？那可是擁有兩名極限鬥羅的頂尖勢力。
他們固然無比邪惡，但實力卻絕對不容小覷，不然徐天然也不會頂著巨大的道義壓力與他們合作。
但這樣一支勢力，卻因為一人的針對選擇暫避鋒芒，重新隱世，那針對他們的北地鬥羅實力究竟該有多麼恐怖？
徐天然眼中的陰狠漸漸消失了，他深思熟慮過後，問道：“橘子，你覺得聖靈教放棄合作重新隱世，對我們來說是利還是弊？”
橘子沉吟片刻後，道：“殿下，我覺得其實利大於弊。”
“說說你的理由。”徐天然輕輕點頭，橘子的回答正中他的下懷。
見徐天然的情緒恢復平靜，橘子開始分析道：“聖靈教的離開固然讓殿下您失去了諸多強者作為助力，但絕不是必須的。”
“就算除去聖靈教，聽從您調動的強者數量依舊遠超其他皇子，而且你也掌握了明都絕大部分軍權。沒有聖靈教的助力，並不影響您在宮中的地位。”
徐天然微微頷首，他自然也看得出其中的利弊。
橘子繼續道：“然而，聖靈教如果存在，卻會給殿下您帶來不少麻煩。因為與邪魂師合作，殿下您一直以來都承受了諸多壓力。”
“而且您也看到，邪魂師勢力在大陸上樹敵頗多，就比如那神秘莫測的北地鬥羅，如果繼續與聖靈教合作，恐怕我們也會引火燒身，招致北地鬥羅的敵對。”
橘子的語氣心有餘悸。
一名極致屬性的極限鬥羅強者，必定是當今大陸第一人了，沒有人願意承受他的怒火。
據調查的屬下彙報，幾日前那位北地鬥羅以一己之力震懾整個聖靈教的情景連孔老都要為之動容。
徐天然緩緩點了點頭。
聖靈教選擇主動退出，也省去了他正義切割的麻煩。
橘子接著說道：“殿下您接下來就可以昭告明都，說自己是被聖靈教所蠱惑，聽信他們的央求，相信他們其實生來都是普通魂師，只不過是因為武魂變異被世人所歧視，才匯聚在一起，想要向世人證明自己與普通魂師無異。”
“您出於一時的仁慈，才會在這屆大賽上給予他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但他們卻逐漸暴露爪牙與自己的邪惡本性，您也終於看穿了他們的本來面目。”
“現在，您就可以公開與他們劃清界限，聲討這些罪惡的邪魂師。陛下即將禪位，這不正是一個塑造您明君形象的大好機會嗎？”
徐天然的嘴角勾勒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人在不高興的時候總是想多聽一些好話的。聖靈教的隱世，對他來說也有著不小的利用價值。
他是一個極度擅長利用一切機會的投機主義者。與聖靈教合作，他能夠利用聖靈教的強者，而與聖靈教斷絕合作，他也能夠利用這件事為自己造勢。
不過一直以來都只有橘子能夠看穿他的想法，說出正中他下懷的好話。
橘子繼續說道：“而且聖靈教離開明都時可無法帶走夕水盟下屬的龐大產業，這些產業的價值也都不小，殿下您要是能順利接收，也是一筆寶貴的資源。”
聽橘子一件件講述聖靈教消失的好處，徐天然笑得越來越暢快。
“橘子，你說得對，與聖靈教合作其實並不是一件明智之舉，邪魂師終歸是人人得而誅之，我也根本就無須他們的幫助。”
他不久前還打算藉助聖靈教來對抗大陸三國和史萊克的頂端強者，眼下卻又開始聲討起了邪魂師。
徐天然不是一個朝言夕改的人，他只是一直都在做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而已。
他擺了擺手，道：“不說這些了，眼下的要事是準備接下來的禪位和祭天大典。三弟和五弟已經不足為懼了。”
橘子故作不在意地問道：“繼位之後，您要如何處理三殿下和五殿下？”
話音剛落，已經迴歸平靜的徐天然目光陡然鋒銳起來，眼中的殺意令橘子不寒而慄。
橘子嬌軀一震，沒等徐天然開口，已經從氣勢上知曉了他的意圖。
徐天然稍稍收起殺意，冷漠道：“自從我雙腿出事後這麼多年來，三弟可沒有少覬覦這不屬於他的太子之位，暗中也對你我使過不少絆子，等我繼位自然不會怠慢他。”
橘子心中苦笑，卻並沒有絲毫意外。她太瞭解徐天然了，他的睚眥必報和陰狠毒辣自從失去雙腿後越發強烈，二皇子便是慘死在他手上。
她懷疑，如果不是近年來有老皇帝和孔德明的注意，徐天然甚至會直接對他的另幾個兄弟動手，也就沒有什麼皇位之爭了。
就在橘子思忖的時候，又聽徐天然忽然道：“橘子，等我真正繼位之後，你就不再是太子妃，而是皇后，日月帝國的皇后。”
“我會立刻準備全面戰爭，不出十年，一定會向大陸三國開戰，勢要讓日月之光普照大陸，讓大陸重歸日月之名。”
“那個時候，我也會賜給你能夠報仇的力量，讓你得以親手斬下仇敵的頭顱。”
橘子雙眼微瞪，而後欣喜地行禮道謝：“謝殿下。”
徐天然再次擺手：“你我之間何必言謝，也只有你才是我最信任的人。等你在軍部擁有足夠的威望之後，我就會將日月所有的軍權都交給你。”
橘子貝齒輕咬下唇，內心一陣震顫，這麼多年來的忠誠終於要有了收穫。很快，她就能夠得到足夠的權力，擁有足以向星羅帝國和白虎公爵復仇的力量。
她這麼多年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復仇。
徐天然微笑著說道：“好了，橘子，接下來該給你佈置一個任務了。”
“請殿下吩咐。”橘子忙道。
“替我去接收夕水盟的所有產業，不要讓平凡盟和奧都商會捷足先登了。”
“是。”
邪魔森林偏外圍，聖靈教總部。
此刻，許多正在忙碌的人不斷將大量物資從地下搬運出來，堆放在空地之上，再統一收入儲物魂導器之中。
忙著搬運收儲物資的人數足有上千人，而那些物資的價值也難以估量。金魂幣、稀有金屬、天材地寶……聖靈教的底蘊全部鋪展開來，絲毫不輸給萬年曆史的史萊克學院。
這些物資都是聖靈教成立千百年內的時間裡蒐集而來，而且大部分物資的來源方式可都是沾著血的。
忙碌者無一例外都是邪魂師，而且修為普遍不高。
空中，幾道強大的氣息正聚在一起，俯視下方，正是聖靈教現在僅存的幾位高層。
鍾離烏有些悲涼地望著下方，朝身旁的紅衣女子問道：“母親，我們真的要這麼離開日月帝國嗎？”
葉夕水壓下心中的悲憤，冷聲道：“當然不是離開整個日月帝國，只是撤離明都而已。邪魔森林的據點還在，但不再是我們的總部了，把總部遷到鬥靈帝國吧，他日我們終會東山再起。”
鬥靈帝國在所有國家中的實力最弱，她打算將聖靈教遷去鬥靈帝國暫避鋒芒。
聖靈教遭受的損失實在太大，不只是死了十幾位封號鬥羅級別的長老供奉副教主，連中層也折損了不少，元氣大傷，沒有上百年是恢復不過來了。
就算有龍葉兩位極限鬥羅，沒有足夠的中高層，聖靈教也不敢出世，更何況龍葉已經很老了，外面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北地鬥羅。
葉夕水的心在滴血。
邪魂師在前中期的修煉速度很快，可修煉到封號鬥羅與超級鬥羅級別要更加困難。
她表情猙獰，身後紅光瀰漫，散發濃郁的血腥味。
“夕水……”龍逍遙看著咬牙切齒的葉夕水，深深嘆了口氣。
葉夕水眼中已經沒有了龍逍遙，只看得見那個重創聖靈教的北地鬥羅。
強烈的魂力波動浮現，一件球狀的魂導器核心出現在葉夕水面前。
龍逍遙臉色微變，這正是九級魂導器死神塔的核心法陣，需要用靈魂之力來充能，吸收的靈魂之力足夠強大便能晉級十級魂導器。
“夕水，你是想……”龍逍遙已經猜到了她的意圖。
葉夕水憤憤道：“我就不信，他能夠抵擋死神魂導器的威能！”
龍逍遙道：“夕水，你真的覺得死神魂導器能傷到他嗎？”
葉夕水咬牙道：“九級不行，那就十級！”
龍逍遙道：“可你說過，凡人的靈魂之力太過薄弱，根本不可能讓死神魂導器進化。”
“一萬個人的靈魂不行，就用十萬個人，一百萬個人！凡人的靈魂不行，就用魂師的靈魂，魂獸的靈魂！”
葉夕水的聲音已經完全癲狂了，尖銳而刻薄。
看著瘋癲的葉夕水，龍逍遙痛心不已地勸道：“夕水，收手吧，你已經造了太多殺孽了，殺那麼多人，一定會引得全天下群起而攻之的。”
“我不管！他毀我聖靈教，我一定要他血債血償！”
葉夕水突然轉向龍逍遙，雙眼發紅。
望著龍逍遙關切而擔憂的神情，葉夕水的心靈突然一顫，語氣柔和起來：“哦不，逍遙，你說得對，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一下子殺那麼多人，被全天下圍攻我也不可能活著逃跑，你也會為了保護我而被牽連。”
見葉夕水突然改口，龍逍遙不由一喜，難道葉夕水真的願意放下仇恨，帶領聖靈教徹底隱世了嗎？
這或許就是他和葉夕水最好的結局，兩人在隱世中陪伴彼此到生命的最後，默默老死，沒有外人知曉這兩位傳奇的落幕。
龍逍遙已經開始幻想了，他一定要比葉夕水活得更久一天。
讓葉夕水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在他懷中平靜睡去，而他自己就這樣抱著夕水，尋一處無人到訪過的秘境，和她殉在一起。
然而，葉夕水的聲音很快又再次瘋癲起來。
“不，不需要我親自殺，只要等日月帝國發起戰爭就行了。”
葉夕水一邊自言自語，又兀自搖頭：“不行，戰爭太久了，我等不及了，我要越快……”
突然，她想到了什麼，望向遙遠的東方，猩紅的雙眼中滿是興奮。
“啊，逍遙，我想到了，如果那樣做的話，一定會帶來數不盡的靈魂之力……”
龍逍遙蒼老的表情一僵，連身為極限鬥羅的他語氣都震顫不已：“夕水，你……你知道這是在做什麼嗎？”
“這樣做，可是會讓整個大陸生靈塗炭啊！”
葉夕水尖嘯道：“生靈塗炭又如何？龍逍遙，你不是說你愛我嗎？難道你要阻止我嗎？”
龍逍遙什麼都沒說，只是痛苦地仰頭閉上雙眼，從喉間發出一聲長長的悲嘆。
……
明都，青澀酒店，餐廳。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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