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夢似醒之間,遠在哥特星系外的堅韌號上,莫塔裡安也似乎感受到了某種召喚,在眾多混沌領主的注視下兀自進入冥想的狀態。
“讓他死!”
“讓他死!”
一陣陣的吶喊從腳下傳來,恍惚中的莫塔裡安環視四周,渾濁的瞳孔在一瞬間有細微的收縮。
“停止射擊!”他還在熟悉著眼前的一切,可身體已經自主的發出屬於他的聲音。
面部壞死的神經在抽拉著肌肉,他看著自己抬起並握成拳頭的手背,那裡斑駁的鏡面上隱約反射著扭曲的笑容。
“這是哪裡?”
莫塔裡安下意識的思考,而記憶也如破舊腐敗的書籍般向他開啟。
“哦……馬爾克斯?”
他遲疑的想到,繼而又被另一個問題所折磨——我為什麼在這裡。
然而問題不總是能有答案,就在他的命令下達的瞬間,一個更令他從骨子裡感到厭惡的聲音,就已經用讓他焦躁的態度向他挑釁。
“為什麼!為什麼下令停火!”
“泰……豐……斯?你不是死了麼?”莫塔裡安遲緩的轉動頸部,包裹著脊椎的肌肉像鋼絲一樣僵硬。
而彷彿就像沒有聽到他的疑問一樣,這個從巴巴魯斯開始就出現在他身邊的傢伙,就再次如以往數不盡的時光裡對他的無數次冒犯一樣,再一次的在所有軍團戰士面前挑釁他的權威。
“要讓我再問一次嗎?為!什!麼!停!火!”
那個聲音的源頭依舊不依不饒,而映入莫塔裡安的眼中的卻只有一團模糊的影像。
那佈滿了馬賽克一樣的影子,幾乎只有聲音能讓莫塔裡安確認他的身份。而讓莫塔裡安感到某種巨大的不安的,則是儘管他與自己近在咫尺,自己卻無法感受到他除了聲音以外的一切特徵:
就像……就像是被某種額外的力量干涉、抹除了一樣……
可究竟是誰呢?
是誰能將這個叛逆而張揚的傢伙落得這種下場,連存在的痕跡都被追溯、抹消呢?
要知道,就是眼前的這個傢伙,可是一直在他的面前,甚至是在所有的軍團戰士的面前,都口口聲聲的揚言,他才是腐朽之神的真正神選。
而之所以能讓莫塔裡安忌憚的,則更是這種張狂而悖逆的言論背後,居然真的隱藏著某種意義上的事實。
是誰?
等等,我為什麼要說下場?
莫塔裡安的大腦就像他的靈魂一樣混亂,時序錯亂的記憶彷彿是無數一閃而逝的納垢靈,在尖叫著、吵嚷著,然後不等他捕捉就瞬間消失,更是讓他一時間沒有頭緒。
可腳下軍團戰士的咆哮和身邊泰豐斯的挑釁並無休止,讓他愈發的感覺到內心的暴躁。他幾乎是逃跑一樣,將自己大腦中的資訊粗暴的清理一空,然後專注的翻檢當下的記憶。
“因為我想!”莫塔裡安用這句話回答了泰豐斯,而儘管第一大連的連長還想繼續抗辯,他也只是把手臂一擺,強行壓制住矛盾後,將目光牢牢地鎖定住地面的那個身影。
那個灰色的身影。
“莫塔裡安!”
加爾文看著伽羅在奔跑,馬爾克斯那高大而又破碎山牆下,他的咆哮穿透了雲層,像是一個朝著太陽奔赴的巨人。
要塞前的死亡守衛們聞聲而停,儘管立場不同,但沒有人願意阻攔那個身影,而原體的命令也正好落下,於是這些被腐朽之神奴役的人也有那麼一瞬間的清醒。
“莫塔裡安!以泰拉和神聖帝皇的名義,我指名挑戰你這個叛徒!”
伽羅大步奔跑著、咆哮著,彷彿從他響應帝皇的號召,成為一名光榮的阿斯塔特戰士開始,他這一生都在等待這一個時刻。
而無論是他被篩選、分配到一個這樣的軍團,隨著莫塔裡安的迴歸、巴巴魯斯裔在軍團中逐漸將他們這些泰拉裔邊緣化,進而刻意在戰場上消耗他們;還是泰豐斯在莫塔裡安的刻意縱容下,不斷地用言語試探、瓦解他對泰拉的忠誠。
他都一直忍耐著,坐視著。
直到那些熟悉的面孔離開,直到透過伊斯塔萬三上的一場可恥的背叛,他才真正對莫塔裡安徹底的不抱任何期望。
而這一次,他要為自己求一個解脫,更要為所有被莫塔裡安所拋棄的泰拉裔老兵們要一個說法。
他獨自從馬爾克斯的要塞中走出,向莫塔裡安發起挑戰。而這在加爾文看來儘管瘋狂,但仍舊能被理解。
加爾文不知道原本的時間線裡伽羅的結局,只是默默地將自己的秩序之力盡可能的向這裡投送,以期能在伽羅真正面對莫塔裡安之前,短暫地對他加以庇護。
“叛徒?”莫塔裡安居高臨下,咀嚼著伽羅給他最新的稱號。此刻的他已經隱約的知道了荷魯斯最終的失敗,但當曾經的第七大連連長向他斥責時,他儘管不再如當初般堅定的相信,可也依舊不會坦然地承認自己的錯誤。
坦然,那從來都不是他擁有的品質。
而近萬年的侵蝕之後,腐朽之神更是從骨子裡顛覆了他曾屬於常人的認知。
“背叛,又能怎樣呢?”莫塔裡安嘲弄的自言自語,可這與萬年之前的他截然不符的話,卻讓身邊的泰豐斯感到詫異。
這不是他當初在馬爾克斯時的回答,這是來自萬年之後的莫塔裡安對自己真正的認識。
可這也是他的破綻,因為不論是曾經的第十四軍團,還是如今的死亡守衛。
他所有混沌領主共同的默契和維繫軍團的共識,都不允許他將這句話光明正大的說出來。
而在他與加爾文因“不破者”而打響概念層面的戰爭以後,他就更不該將踐踏誓言的話語親口說出。
破誓者,這是莫塔裡安和死亡守衛軍團在伽羅死後對他的定論,更是他們一直堅信著的、自己沒有背叛誓言的證明!
可當那句背叛被莫塔裡安親口承認後,他對伽羅的詛咒,以及因這詛咒而來,對那個由所有軍團將領們所共同發出過的誓言,也在被扭曲了萬年之後出現了一絲被矯正的跡象!
“就是它!”加爾文瞬間就捕捉到了這一絲鬆動,更是藉著這一點點的痕跡,將資訊中的時間線再次向前推演。
他已經可以看見那個時間線的盡頭,就是“不破者”真正的誕生之處。可眼前即將發生的決戰,卻讓他又強行按訥自己的急切去等待下去。
儘管,這已經是一個結局註定的故事;
儘管,這一切不過是過去時光的倒影。
可伽羅的品質,讓加爾文覺得他理應獲得這份支援。
而更重要的,則是他想看看,他能否在這場戲劇真正落幕的時候,為這個自始至終都忠於帝皇、忠於自己的戰士做些什麼。
“要喝一杯麼?”
當加爾文從思緒中抽離,他聽到和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高大如半神的莫塔裡安,正在伽羅的面前展現出令他心痛的墮落。
而迎著莫塔裡安伸出的手,和那手中象徵著最後的挽留的毒酒,曾經的黃昏突擊者、阿爾比亞與泰拉之子、死亡守衛第七大連連長、最後的遊俠騎士,納撒尼爾·伽羅,正在莫塔裡安期待的眼神中毅然決然的伸手接過酒杯,然後一把將之投擲在地上!
“帝皇的孩子,不與叛徒共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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