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為什麼我會感到這樣的威脅?
自尼凱亞協議伊始,再到被腐朽之神賜福;從對靈能與亞空間學說的唾棄,再到生命的昇華、蛻變成為永恆的一部分……
太過長久的篤定和諸神的偉力,讓莫塔裡安從未想到,會有朝一日被人從屬於神明的領域挑戰。
而偏偏這個戰場對他又是如此的陌生,無論是庫嘎斯之流一直在研究的瘟疫,還是他自己所沉迷的數理命學,都沒有涉足過這樣接近神明本質的領域……
戰鬥還在繼續,但莫塔裡安卻出現了罕見的緘默。
他在猶豫,他在動搖。
他自以為明智的選擇,如今看來也沒那麼聰明;
而他認知中所謂世界的真相——那無所不能的諸神,也在加爾文觸及到權柄這個層面時,瞬間變的不再真實。
原來,真有人能夠挑戰諸神。
原來,他自以為的絕對永恆也依舊是可以被打碎的泡影……
所以,他終究不是掌握真理的那個人?
所以,他其實是一個逃兵。
自以為聰明的抉擇,在真正堅守信念的人眼裡,也許只是一個小丑?
“我才是那個最堅韌的人,而你則是放棄了的那個。”
三萬年前的血戰歷歷在目,察合臺可汗將他放逐之前所說的話竟真的成為真實。
猙獰的表情無可抑制的在惡魔原體的臉上蔓延,那是被自己兄弟戳破自尊後,時隔萬年後又被踐踏時的暴怒與癲狂!
這怎麼可能?這怎能被他接受!
“……大人。”
“……我的大人!”
持續的呼喚聲由遠及近,將莫塔裡安從冥思中喚醒,而迎接他睜開的雙眼的則是重新被召回的後驚魂初定的軍團領主們。
疹災領主、猛毒領主、疫病主宰……
諸多得到納垢賜福而走上不同道路的軍團之子,正用他們緘默的目光注視著王座上的主人。
那是他們的血脈源頭,也是他們的軍團共主。
這是在納垢的神選冠軍泰豐斯掌權後的數千年裡,自發的遠離了莫塔裡安與死亡守衛軍團的混沌領主們,第一次收到軍團之主的詔令。
而時光荏苒,即使是作為他們血脈源頭的莫塔裡安,也不免對這些子嗣感到陌生。
審視,還是懷疑?
他在甦醒的一時間,竟無法從這些混沌領主們的眼裡讀出他們的思想。
而那一張張已經與頭盔融為一體的面孔,更是讓他需要透過身上代表不同寓意的腐敗罩袍,去直接觀察他們的靈魂,才能與記憶中的軍團戰士一一對應。
“提豐……”
莫塔裡安下意識的呼喚,而腳下的眾人沒有回應。
“哦,對了……”
莫塔裡安恍然,終於想起了這個逆子已經隕落的事實。
“那麼,格雷姆斯?”
莫塔裡安隨即想要開口,但隨即又反應過來。那個一直忠於他、從巴巴魯斯開始就站在他身後的子嗣其實死的更早。
他早在那場遙遠的圍城戰中,就死在了泰拉的雄獅之門……
白疤,可汗。
灰騎士,加爾文。
莫塔裡安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旋即又自嘲般的失笑。
陰鬱的表情和槽牙中的血腥味,讓他恍惚間再次回到了那個與喬高里斯之主戰鬥的時候。
那閃電般凜冽的目光似乎就在眼前,而最終將他斬首的那柄名為白虎的彎刀,也在他的頸部依舊留下隱隱的幻痛!
而腦幹中隱約的抽痛,卻又提醒著他今夕已非往日,另一個陌生的兄弟,正在最沒想到的方向,向他發起同樣致命的挑戰!
不會再失敗了!至少這次不會!
“大人!”
來自腳下的聲音,再次將他的思緒打斷。
而這一次,莫塔裡安總算是認出了那個聲音的來源。
“扎達爾·克羅修斯?”
莫塔裡安冷漠的雙眼從來人的身上掃過,後者在感受到惡魔原體的目光後為之頓步。
就是這個傢伙!在表現出才幹後被莫塔裡安欣賞,在泰拉之戰中被他親自賦予了指揮官的權利;
但也正是這個傢伙!在自己被察合臺放逐之後,第一時間就聯絡了泰豐斯,然後徹底倒向了那個逆子!
可現在呢?
生命終究短暫,唯有永恆才能笑到最後。
泰豐斯已經死了,連一點靈魂的碎屑和痕跡都沒有被留下。
就連慈父想要復活他,都需要從時間的源頭嘗試重塑他的根基。可誰都知道,那種被“製造”出來的東西只是“他”的影子,根本不能與原本的靈魂相比……
而這個傢伙,這個勢力的傢伙!居然又恬不知恥的再次找到了自己!
“哼!”莫塔裡安的鼻腔吐出一道煙氣,意義不明的聲音更是讓後者猶疑。
“大人!”
如今的第一大連在泰豐斯隕落後,繼任的掌權者——災疫領主扎達爾·克羅修斯,硬著頭皮向莫塔裡安輕喚。
他是軍團的戰幫領主中最後到場的那批,因為他和他的第一大連,並沒有在這場戰爭中被莫塔裡安召喚。
可當整個死亡守衛軍團被召集,在莫塔裡安的命令下向現實宇宙中趕赴時,作為第一大連的新任領主,他又唯恐自己被孤立繼而被顛覆。
但在泰拉圍城的戰爭中倒向泰豐斯的行為,又讓他不願再去覲見莫塔裡安。
於是自戰爭伊始,他和他的第一大連就一直遊蕩在軍團的主力艦隊附近。
然而眼下的戰爭已經進入白熾。
成建制出現的艦隊和同樣成百上千的帝國軍團,乃至大批不同戰團的阿斯塔特連隊,都讓他知道,這是真正的大戰。
而在這種背景下,第一大連原有的小型混編艦隊,若是繼續維持與主力軍團的若即若離,那將是十分危險的行為。
也許是一次大艦隊的航向改變,也許是一次敵人跳幫打擊的資訊通告遲滯。
無論怎樣,未被劃入戰場序列的第一大連,都可能在這種忽視下,遭受到敵人出乎預料的打擊。
而考慮到前任和自己在莫塔裡安心裡的印象,扎達爾幾乎可以斷定,一旦戰事危急,第一大連將得不到任何期待中的支援。
扎達爾不是泰豐斯,沒有那種與生俱來的狂熱和野心。
他無法像泰豐斯一樣,猶如賭徒般將第一大連在沒有軍團的支援下投入戰爭。尤其是當灰騎士軍團出現以後,艦隊廣播中不斷傳來的損失更是讓他下定決心。
他要去見莫塔裡安,哪怕等來的可能是被呵斥、懲罰的結局。
但那也比被無視要好,因為在這種戰場上沒有軍團的支援,就等於將自己置於戰爭的血肉磨坊之下。
至於說更壞的結局……扎達爾不是沒有想過,但以他對原體的瞭解而言,莫塔裡安與所有原體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他對待子嗣那近乎縱容的寬容……
“大人。”扎達爾對著莫塔裡安說道,而換來的是他的冷漠審視。
“……”
空氣中的氛圍變得安靜,沒有任何一個混沌領主敢在腐朽之神顯聖後,冒著被惡魔原體憎惡的風險為扎達爾開脫。
長久的漠視讓扎達爾更加忐忑,但他終究還是等到了莫塔裡安的回應。
“你去那裡!”莫塔裡安抬起手,指著全息投影中紅點最密集的地方。
那裡正是佩斯瑪前線最危險、最焦灼的戰場,但在扎達爾的耳中,這道旨意卻無疑是原體對他的寬恕。
現實中的戰爭仍在繼續,亞空間中另一個戰場也同時進行。
儘管在時間與空間的尺度上,二者之間有著巨大到凡人無法理解的差異。
但戰爭中執子的雙方也同樣不屬凡俗,他們同樣非人的意志和靈魂也都有足夠的意志,在一副足夠複雜的棋局之外再次開闢新的戰場。
現實裡,死亡守衛的攻勢仍在繼續,扎達爾麾下的第一大連在進入佩斯瑪戰區後,當即改變了戰爭的節奏。
這個藥劑師出身,並在與白色疤痕的慘烈決戰中崛起的混沌領主,選擇了最符合他,也最符合死亡軍團的攻擊方式。
烈焰可以融化鋼鐵,但不能阻止病疫。
鮮血也能換取生命,卻不能遏制那無孔不入的感染。
常規戰術下的佩斯瑪防線,用自己的悍勇抵擋住了死亡軍團的攻勢。
然而敵人在屢次的意圖受阻之後,接管了戰區指揮權的災疫領主——扎達爾·克羅修斯,用他最擅長的方式,向他的敵人宣告自己的到來。
死亡守衛的艦隊一改之前的猶豫,在整個艦隊的掩護下,將數艘裝甲尤為厚重的戰艦向佩斯瑪的近地軌道挺近。
這些被膿瘡與增生組織包裹著,連本來面目都無法看清的亞空間生命,就那樣悍然的頂著防空炮火的攔截,徑直繞開太空武器平臺,向著佩斯瑪的大氣層抵近!
“壞了!”負責防禦的塔羅斯已經到達了佩斯瑪軌道上的防禦樞紐,並且親自下場指揮並參與了之前的抵抗。
但剛剛帶著硝煙返回指揮樞紐的他,在看到死亡守衛軍團的這波攻勢時,也不禁在瞬間的面色難堪後,脫口說出這句不合時宜的話。
此時指揮大廳的螢幕裡,正是軌道防空陣列的火力在經過調整後,向著這支小型艦隊傾瀉的畫面。
但一波又一波的炮火,在它們身軀上留下觸目驚心的傷痕!
可這卻無法阻止它們一邊承受著創傷挺進,一邊猶如活物般扭動著,將身上滿是膿瘡的碎片向佩斯瑪投送!
瘟疫!感染!
再然後就是腐化!和前者被擴大化後進一步從亞空間中掀起的魔潮!
儘管軌道攔截系統已經全力以赴,而佩斯瑪的大氣層也能在引力捕獲碎片的過程將之燃燒掉絕大部分。
但常識告訴塔羅斯,任何事情在扯上亞空間邪神之後都不能以常理視之,哪怕只有一個碎片能成功落地,那佩斯瑪本土人民將要面對的恐怕就是成千上萬的屍山血海!
“立即通知泰坦!這裡……可能需要淨化部隊!”
塔羅斯對身旁的灰騎士聯絡官說道,後者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閉上了雙眼……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