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爾哈德守備區,一個部署在哥特星區,但卻和哥特星區海軍一起,隸屬於朦朧星域海軍艦隊的特殊兄弟單位。
理論上哥特艦隊和它同級,並且有,且只有在艦隊收到星域艦隊司令部的命令,啟封那些儲備戰艦的時候,才有權利將自己的部隊派駐其中。
但實際的情況卻是另一回事,那就是當本地的海軍艦隊,有戰艦被評定符合標準,執行退役手續時,哥特星區艦隊也同樣有機會,將自己的軍隊派往守備區,進行戰艦的交接手續。
常規情況下,交接一艘退役戰艦是有著嚴格的規章制度的:
帝國海軍首先要拆除戰艦上的武器,將彈藥清點、撤離,還要將等離子反應堆熄滅,並將能量武器與反應堆的連結切斷:
整艘戰艦必須徹底去除武裝,並且撤離陸戰隊,保證人船分離;
在只保留戰艦各職能部門主管(副官也可以)的情況下,單獨乘坐穿梭機進入與守備區,與對方進行資料、許可權、密匙以及航海日誌交接。
最後,再經由守備區專用的拖船,將失去武裝和動力的戰艦牽引入港。
這還僅僅是帝國海軍方面的手續,沒把機械修會方面的安眠儀式算在裡面。
整個流程堪稱穩妥,輕易不會出問題。
但現在的問題是,當帝國海軍方面不值得信任,那麼這艘在理論上祛除了動力源、武裝、以及所有陸戰隊船員的戰艦,真的會如它表面上顯露的那般無害麼?
須知戰艦結構之複雜、空間之龐大,在舊時代裡就有太空都市的稱號,就算以帝國海軍堪稱嚴酷的紀律,都不能保證在那些無人觸及的隱秘夾層裡,有一些罪犯和異端的行跡;
那麼當一艘如此龐大的戰艦,帶著明確的惡意向守備區靠攏時,帝國的敵人想要在戰艦裡隱藏一些叛軍,是很難的事麼?
當然不難!
尤其是在它的退役手續的經辦人,是一個本身就與教區有千絲萬縷的利益糾纏的人!
霍姆斯是知道詹森的背景的,否則這個人也不會成為他的副官。甚至詹森與帝國國教的一些勾連,本就是出自他的默許之下。
但他也從未想到,這個帝國海軍將領會突破自己的邊界,與那些真正的叛徒合謀;
可無論他是否相信,眼下的情況就是一個完善的制度,被他自己視作臂助的詹森從內部攻破。
“你有什麼可說的!”霍布斯在周圍人的警惕與驚呼中,掏出了腰間的手槍。
而被槍口頂在額頭上的詹森,也從最初的茫然、驚懼,到現在的面如死灰。
威諾敏大教堂對他個人的資助、主教與他的私人談話裡對他許下的藍圖、帝國國教以自己的渠道從鑄造世界梅佐阿購入的新戰艦……
以及這一切事件所推動的、指向的目標——那份在昨天,被交付到他手裡的舊艦退役許可。
他以為這是自己外交工作的成果,更以為這是自己飛黃騰達的開始。可在如今看來,這不過是敵人借他的手施展的一個陰謀。
“我不能為自己解釋……”詹森准將舉起雙手抱頭,痛苦的蹲了下去。
咔!
猜想終於得到證明,霍布斯心中的暴怒也積聚到了極致。自己的副官出現這樣的問題,他已經沒有任何理由為自己開脫了。
啪。
他用力勾起扳機,卻只得到了一聲金屬清脆的撞擊聲。
一名紅色禮服的審判官不知何時走上前,而霍布斯手中的槍械也被他的機械義肢死死地扣住。
“帶下去!”加爾文輕聲說道。
兩名暴風衛隊的成員從審判官背後走出,在一眾人的注視中,穿過海軍將領們的席位,攙起癱軟在地的詹森然後一把拖走。
而與此同時,那名審判官將槍從霍布斯手裡一把奪過後,才把手指從擊錘與撞針的縫隙裡抽出。
“請坐。”他向霍布斯欠了欠身,然後轉身回到原體的側翼。
坐?
霍布斯的臉上泛起苦笑,他哪裡還有臉坐。
“傑哈爾德那裡……”他艱難的開口詢問,然後在原體的臉上看到了肯定的表情。
“呼……”霍布斯重重地癱坐在天鵝絨包裹的高背椅中,將自己的全部身體儘可能的後靠。
什麼儀態,什麼體面,早就不是他此時關注的事了,沒有鑄成不可挽回的大禍,才是不幸中的萬幸……
會場之上,在上演了這一出海軍的內部喜劇後,除了事主本人的喘息聲,竟一時間安靜無比。
而在略微的停頓後,加爾文也終於開口,向在場的眾人宣佈他的意志:
“海軍方面,我擬由哥特星區艦隊,與盧修斯方面,成立聯合指揮部。”
“至於參謀長的人選,就由霍布斯閣下擔任可好?”
參謀長?呵……
霍布斯低垂的頭顱,因為原體的話而有一瞬間的停頓;
外來艦隊與本地艦隊的合流,歷來是以編制更加龐大的本土艦隊為主,可在出了剛剛那場“事故”以後,霍布斯和他背後的哥特星區艦隊,已然徹底失去了此次合流的主導權。
參謀長……那艦隊司令又是誰?
他抬起頭,看向坐席對面,同為海軍上將的華西列夫,那同樣銀白的髮髻下,鷹隼般鋒利的目光正緊盯著他,彷彿在看著砧板上的死肉,又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勝利。
而在華西列夫的背後,則是在朦朧星域裡,一直被他所率領的哥特一系,所一直壓制的盧修斯的海軍將領。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霍布斯幾可想像,在這些人掌握了此次戰役乃至後續的遠征的大權之後,以盧修斯一系的海軍將領們,會如何在大遠征裡,對哥特一系的將領進行清理。
而哥特星區內,數個鑄造世界在數千年所積攢下的戰爭底蘊,又是如何在這一條條冰冷的命令中,被一艘艘的從哥特一系的軍人手中搶走。
他這些年對他們做的,他們會一一給與回應,而這一切就是帝國上層裡的遊戲規則,贏家通吃一切,輸家被清掃出戶。
哦……還有寇布准將,那個格奧吉爾家的小子。
這個年輕人的戰鬥風格,雖然一直被霍布斯所鄙視,可在如今這幅全域性失利的場面下,這個出身哥特海軍貴族世家的叛徒,居然成了他們唯一的一點“火種”。
“真,可笑啊……”
“您失禮了!原體大人在等待您的回覆!”
那個年輕人面色嚴肅,向大腦陷入了停滯的霍布斯發出嚴正的警告。
而後者下意識的翕張著嘴唇,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閉上了眼睛,用極為失禮的沉默表達自己的接受。
“那麼,我建議,先行休會吧。”加爾文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於是站起身來宣佈暫時休戰。
他當然不是想要收手,但以霍布斯為首的哥特海軍一系所帶來的意外,也的確需要一點時間去消化和吸收。
桌面上的形勢,他已經做到了極致,再往下索取的話,就勢必會把本土勢力逼到極限;
這種時候他要做的,反而應該是抽身其外,反正最厚重的一塊蛋糕已經到手,他這個分蛋糕的人此時最恰當的行為,就是安心的在自己的寢宮裡,等待哥特的土著們主動上門。
“嗯……那就只剩下鑄造世界本身了。”加爾文行走在空曠的迴廊裡,前方則是帝國之拳為他引路的阿斯塔特。
臨時的寢宮,就被安置在黑石要塞的內部,而作為地主,他相信這些多恩之子們,本身也該有不少的話要找他來說……
至於剛剛發生的一切,加爾文只是略顯無奈的笑了笑。
哥特艦隊的體量何等龐大,背後牽扯到的事物又是何等廣泛;
他們與盧修斯之間的派系鬥爭,甚至從大遠征的末期就已見崢嶸;
而這些家族和家族,派系與派系的爭鬥,卻還僅只是一些更深層次的力量之間,在碰撞之餘製造出來的表象而已。
“炎血教派、原教旨主義者……”加爾文想到了某個詞彙,又將之暫時拋在腦後。
這不是他現階段能夠干預的事,還是要將珍貴的精力用在當前的戰爭為妙。
哥特艦隊,從一開始就不是他的目標。
但就像是命運使然,無數的人和事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裡碰撞、爭鳴,總要有一個結果,哪怕這個結果也只是階段性的總結。
而這種持續了數千年的鬥爭,就導致了當加爾文將目光看向哥特的教區時,其本土勢力之間的錯綜複雜、藕斷絲連,就自然而然的,將哥特艦隊的問題展現在他的面前。
蘇拉和他的小隊,也只是按照既定的計劃,外出執行任務的其中一支而已。
至於另外的灰騎士小隊們,則已經在與本地的帝國之拳緊急溝通後,在多恩之子們的帶領下,與廷達羅斯軍團的一個團,趕到了傑哈爾德。
彼時,那艘退役的護衛艦,正在拖船的牽引下,在星港外的雷陣中緩慢行駛。
而在帝國之拳,在海軍中擁有的特殊威望影響下,守備區的主管在見到他們的第一時間,就選擇了無條件的配合。
沒有調查,也不適合再做調查了。
這是帝國之拳的指揮官,對這件事的理解,也是在場的灰騎士和隨行的審判官所預設的事。
叛變這個詞彙,將被牢牢地控制在哥特教區中下層人員的範圍內,至於哥特艦隊本身,就只能,也必須是“純潔”和“無辜”下犯了一點小小的錯誤。
於是,一發定向爆破的岸基魚雷,就這樣被守備區向那艘戰艦發射;
而在牽引它的拖船行駛到安全的距離後,這場發生在哥特戰區大背景下的小小鬧劇,也總算是有了一個不體面,但妥當的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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