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德拉科尼恩在死亡的開始;
也是“謀殺”這個概念死亡的進行時。
加爾文注視著那些煙塵般燃燒的碎屑,視野放大了千萬倍後,展現在眼中的是無數與他持有的銘文類似的東西。
那是無數個比塵埃還要微小的、屬於邪神與惡魔的銘文;
而這些邪惡的文字其本身,就在以相似但又有無數微妙的變化的變體,去勾連、顯化、描摹、講述著,整個人類的歷史中,那在無數的角落中上演過的所有謀殺。
在加爾文的眼中,此時的德拉科尼恩,就是被億萬個這樣的文字所組成。
而也正是這些凝聚著、重現著無數次本質相同,而角色不同的殺戮的場景的文字,自德拉科尼恩的本體誕生後,就被凝聚在這裡,猶如一場永恆的祭典一般,以人類無法想象的維度和語序,在漫長的時光中歌頌著“謀殺”的永恆。
很奇妙的感覺,加爾文看著眼前正在崩潰的億萬個細碎的文字,有些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當謊言被重複千萬遍時,它在某種意義上也就擁有了真實。
而當一件事物被反覆的傳唱數萬年,它普通的性質也會在時間的貫徹下,擁有了不普通的特質。
謀殺就是如此誕生——它將自己拓印在一樁樁具體而平凡的事件中,然後在縱橫數萬年的時間裡,用這一件件的平凡去堆砌自我的超凡;
而這也還僅僅是開始,這也僅是“謀殺”從一個概念的誕生開始,到向根植與人類文明的“原罪”擢升前,所需要打下的一點根基。
當“謀殺”的真實,在億萬年的時間裡被無數次傳唱,從一件件個體的行為,蛻變成擁有象徵意味的儀式後。
這個生長在人類種族概念上的種子,也終於從這遍佈整個人類文明的事件上,獲得了覆蓋、超越時間的神性。
它就像是一枚長滿了無數細密血管的腫瘤,而每一條比毛髮都細微的血管所指向的,都必定是一場擁有代表性意義的謀殺。
加爾文的神性靈魂,能夠看到更上層的維度視野裡,這個醜惡的腫瘤,是如何用這些血管在整個文明的體表下,製造出一片片象徵著不祥的陰暗。
而這也正是它的威能所在。
因為只要還有謀殺存在,它的生命就永無窮盡;
只要沒有一個能同樣溯及因果的事物威脅,它的構造就不會被真正觸及、破壞。
魔劍——德拉科尼恩,與其說是一把劍,不如說是一個抽象卻真實的概念;一場持續了數萬年的儀式;一顆根植與文明的腫瘤……一個從虛無被“講述成真實”的故事。
這個古老而惡毒的故事是如此真實不虛,以至於縱使貴為人類之主,亦無從以自身的偉力將之祛除;
因為它的“威能”就來自與所有的人類,而帝皇力量的根基亦同樣如此。
毀滅它,就等於毀滅人類;
殺死它,就先要殺死整個種族。
這朵惡毒而神聖的花朵,就在帝皇面前堂而皇之的將自己的身姿搖曳;
而即使是作為人類種族意志的利刃,帝皇亦無法下手……去將毀滅施予自己。
於是,德拉科尼恩被流放了,被帝皇親自從時間上固定,然後囚禁在時空的間隙之中。
而阿巴頓,又在命運的指引下將其解放,並且用自己對血脈源頭的謀殺,讓這個本已消失在現實中的故事再次復活。
從而讓它繼續在這個宇宙中,被無數個人類在無知之中,以身體力行的方式演繹、傳唱……
而現在,它的故事終於講不下去了。
因為終於有一個存在,是以這個宇宙之外的“人類”的身份,去面對它;
而這個能夠豁免它的權威的特殊個體,又恰好掌握了與它同等甚至更具毀滅性的力量。
就像陽光與陰影的關係一樣,秩序與混沌的概念也擁有同樣的孿生和對立性質。
誰是最先誕生的那個已無從查證、更無從考據,但毋庸置疑,無論哪一個在出現的剎那,就已經催生了另一個概念的誕生。
而秩序與混沌的存在,是要遠遠超過“謀殺”的時間尺度的。
它們權柄誕生的起點,要遠早於諸神誕生的年月;而它們的威能行走與時間的時日,就更是貫穿了整個宇宙的誕生與毀滅。
而當加爾文這個特殊的個體,猶如最初的盜火者一樣,將秩序的火焰頡取到手後。
儘管他對這種權柄的利用,只是出自最原始的理解與本能,但哪怕是秩序之火最邊緣的威能,也依舊能對“謀殺”的神性造成毀滅性的殺傷……
德拉科尼恩死了,或者說在加爾文的眼裡,它的概念本身仍未死亡,但屬於它的命運在時間中的無數分支,均已被斬斷。
帝國真理——那把與它出自同源的武器,在秩序之力的加持下,與它的戰爭不僅是現實中的物理碰撞。
就如加爾文所見,要針對、斬斷這種本質比物理形態更關鍵的東西,也同樣需要從它的根源著手。
於是每一次的交鋒,都是兩種儀式與概念的資訊互換;每一次的碰撞,都是兩種威能對時間線上,那些上演的歷史的、定義權的爭奪。
德拉科尼恩的概念具現,在無數的時間線中節節敗退,繼而被秩序之火焚滅、抹除;它本體的力量,也隨著這些根基的瓦解被持續的削弱。
這也同樣是一場治癒——一場對人類文明的的治癒。
無數的殺戮,在被賦予了不祥寓意的儀式感後,再次被數萬年後追溯到此的秩序重新定義;
而當秩序之火燃遍這些時間,留給人類文明的則是祛除了陰暗之後,乾淨而明晰的歷史。
唔……人類之主,在遙遠的泰拉有所感應。
祂能感受到,桎梏與整個人類命運上的陰暗,再次被那個新生的基因原體清除了幾分。
此消彼長,被分擔了些許壓力的人類之主,能夠將這部分省下來的意志,用在其他與混沌糾纏的戰場上。
而與此對應,整個人類的種族命運,也自此悄然的凝實了幾分。
一個本該死於感染計程車兵,在生命垂危之際,等到了救命的藥劑;
一個英勇的指揮官,在本該死於流彈的關鍵時刻,陰差陽錯的偏了偏頭;
一個應被粗略觀察後,被保守主義放棄的STC,在仔細的鑑定之後,被定義為未受汙染;
一個本該在受到挫折,在陰暗中走向野心與暴戾的英雄,也在苦苦地冥思與祈禱之後,重新行走在陽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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