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並不是一次蓄謀已久的政變。
更不是我等芸芸眾生自大叛亂之初即開始的——對於那些帝皇的天使們的擔憂。”
昏黃的燈光下,華西列夫在屬於自己的軍官宿舍裡,埋頭書寫著自己的服役日誌。
這是他的家族傳統,也是他準備在自己死後,為後人留下的精神財富。
戰艦的時鐘在敲響,尖銳的聲音透過半開的門縫傳進室內,讓他在習慣之餘也感到某種鎮定。
他抬起頭略微的回想著白天的記憶,然後稍微的組織了一下措辭,繼續將那段故事書寫下去……
“帝皇庇佑……”華西列夫喃喃的念著。
一身機械維生裝置的他被送到宮殿的門前,與同時抵達的鑄造神甫費馬並肩站立。
而若非是背後沒有機械臂,兩個身穿紅袍的身影從背後幾乎無法區分。
但混淆身份的只是他人,華西列夫自己從登上這艘戰艦開始,就在以他高階職業軍人的視角,在謹慎的觀察著周遭的一切。
這是一艘榮光女王級的戰列艦。是一艘原大於普通的要塞修道院,甚至足以比肩星堡的龐大空間。
這裡也是一個阿斯塔特軍團的旗艦。也理所當然的,在所有大於凡人尺寸的陳設、裝飾上,都符合帝皇天使們的魁梧身軀。
一隊……兩隊……華西列夫在心中默默的數著。
從登上戰艦到宮殿門前,已有至少十隊的灰騎士從他身邊路過。
他仍舊對這些戰士的血脈、來源一無所知,可一個問題已經擺上他的心頭:
如果連負責警戒的戰士都超過一個連隊的數量,那這艘戰艦上究竟還有多少人呢?
他們怎麼敢?
就算是初創戰團,也不可能在《聖典》的約束下有如此奢侈的人力。
他們是誰?
能讓這些阿斯塔特可以堂而皇之的無視《聖典》,以遠超編制的數量出現在帝國之中?
不可能是戰團的聯盟,因為他沒有在這些戰士的身上,看到任何標註著“神聖遠征”的印記。
也不可能是某個初創戰團的武裝朝聖,因為數遍了帝國仍有的九個初創戰團,也沒有能和那個“利劍典籍”對的上的紋章。
他懷揣著種種的不安和驚恐,最終走到了那座宮殿的門前。而當厚重的門被兩名灰騎士合力推開後,他終於在視野盡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禮讚萬機之神,您的光輝照耀著宇宙中所有的邏輯。
禮讚歐姆彌賽亞,您讓所有的神蹟得以降臨……”
盧修斯的鑄造神甫,在看到加爾文的瞬間開始了祈禱。
蓋因那神聖的半神,本是不屬於人間的凡物。
後知後覺的華西列夫也終於反應過來,將他口裡呻吟般念出的“帝皇庇佑”繼續了下去。
一個基因原體?
儘管他腦中還有太多的疑問,但起碼在這個時刻,這支僭越了《聖典》的軍團有了合理的出處。
一個新的帝皇之子,自然有權利逾越他兄長所設定的法典。
嗯……應該不算逾越。
華西列夫在看到加爾文的瞬間,就在本能的為這個原體開脫。
一個建立在《聖典》之後的軍團,本就不在它的約束之中。不是麼?
至於加爾文字人倒是從未在意過這些,因為類似華西列夫這樣的人太多了,他們早在看到加爾文的時候,就在腦中為他想好了太多的理由。
“日安,諸位。”
加爾文在接受了幾人的行禮後終於從王座上起身,數十米高的白銀浮雕影壁下,他那魁梧的身軀愈發顯得神聖。
王座兩側,按序列佇立的灰騎士軍官們在原體起身的瞬間,整齊劃一的持戟頓首;
而包括禁軍衛士、薩瑟蘭爵士、審判庭高階成員代表、廷達羅斯軍團長官、戰鬥修女和死亡守望的成員,也都按照各自的順序出現在王座的一側。
還有阿爾尼達,華西列夫短暫的抬頭,繼而發現對方早已到達。
這個出身謾罵者戰團的連長,顯然與這些阿斯塔特們早有聯絡。
就憑他現在的位置,就可以看出他們之間緊密的關係……
眾人都隨著灰騎士們的動作,在以各自的方式向原體致意;
而目睹了自這不同勢力的代表的反應後,幾個來自盧修斯軍事聯盟的負責人,也終於用低垂的頭顱向加爾文表示敬畏。
“咳……按照帝國慣例,戰局當前,我作為這裡的最高負責人,自動獲得戰區內一切軍事組織的指揮權。”
加爾文選擇的開場白是從他的身份開始,這種法理性的說明讓幾個後來者明白,這是他索要權利的原由。
這種邏輯在現下的帝國裡再正常不過,畢竟他們屬於各自的系統,而不是單獨向原體本人負責。
但這顯然不能說服那個陰影,起碼在他活躍於帝國的時代,沒有凡人能拒絕他的命令。
所以這是什麼情況? 那個陰影對加爾文問道。
他的智慧和敏銳,讓他從簡單的對話中,就察覺了帝國現今的體制。
而這種互不統屬,在戰爭狀態下所帶來的低效和胡亂,則是他所不能接受的問題。
誰的命令?
不等加爾文的回答,他已經從這些人身上的服飾細節中讀到了太多的資訊。
那些已經成熟的紋章和軍銜體系,證明這些人背後各自的獨立系統,已經運行了至少數十個世紀!
而在這場“覲見儀式”之前,他可是從加爾文的視角里,真切的見過帝國現在的戰略態勢的!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誰——他麼——這麼——蠢!把——現有的——機制——反向——拆解的?
他隱含不住的憤怒,已然從聲音裡溢位。
而仍不清楚他身份的加爾文,反倒是不知該從何講起。
從……
該不會是那個該死的《阿斯塔特聖典》吧?
陰影的追問讓加爾文停下了思考,而從他的沉默中陰影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我就說……
它陡然停下了抱怨,而加爾文卻對他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能知道《聖典》,能毫不客氣的評價,能對莫塔裡安的出現毫無畏懼、能對謾罵者的存在有所觸動。
所以……
“科拉克斯?是你麼?”加爾文在心中問道,儘管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可這已經是他最符合邏輯的推測。
短暫的沉默出現在兩人之間,而外部的世界裡,覲見的儀式還在繼續。
加爾文的心臟在這一刻微微的加速,那是某種驚人的猜測沒有印證前的忐忑。
可在那些代表了各自勢力的凡人面前,他還要繼續維持著基因原體的儀容。
“長話短說。”加爾文沒有從這些人的眼中看到反對,於是索性加快了這次會談的節奏。
“我需要你們的幫助,因為帝國在這裡需要你們的力量。”
“而如果有人質疑我的權利。”
他回過頭,六名禁軍衛士已然列隊向前,而審判庭的代表亦是如此。
加爾文滿意的回過頭,卻並未用兩個權傾一時的組織的名義壓服眾人。
他只是看著臺下的所有人,在心中回憶著來到這個世界的所有經歷。
他是基因原體麼?以身體和力量做標準,那他大概是的;
可他是帝皇之子麼?要是從源頭和倫理上講,那他應該不是。
他對那個男人只有敬佩,但卻沒有被創造的特殊關係。他認同對方的理念,所以願意為他而戰。
“好吧,其實也沒別的選擇。”
加爾文在心裡微微搖頭,但凡這個世界的混沌諸神正常一點,他都不會只有這麼一個選擇。
從他出現在這個世界開始,就在那個男人的安排下,一路走到了今天這個位置。
也是從他知道這個世界人類的命運開始,他也在種族的認同下,為之戰鬥到了今天。
走上了這條路,他沒什麼後悔可言。
而雖然自稱人子,有點微妙的羞恥感,但來了這麼久,他的身份已然成了只有自己不願意面對的現狀。
謊話講了一千遍,最後自己也信了……
加爾文自嘲的搖了搖頭,然後放下了心裡最後的執著。
他看著臺階下的眾人,然後第一次以帝皇之子的名義向他們宣告:
“就以我個人的名義:帝國第21個基因原體——加爾文的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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