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開始的第七天凌晨,奧托一號星系主星,費爾瑪拉山脈南麓。
懷言者對太空野狼們駐守防線,發起了24小時內的第一百一十次連隊級空降打擊。
仰賴全父與魯斯的庇佑,仰賴費爾瑪拉山脈下四通八達的軌道列車體系,仰賴奧拓星系人民頑強的意志,仰賴審判庭強權治理下當地高效的政務管理。
野狼們在過去的十幾個小時內儘管東奔西跑、疲於奔命,但在防衛部隊的拖延與星界軍團的堅守下,總算還在敵人連綿不斷的打擊與調動中,勉力維持著戰線的大概完整。
混沌一方在連續十一個小時的不間斷進攻下,最終無法承受數百萬叛軍與惡魔軍團的傷亡,總算是陷入了暫時的靜默。
懷言者的本部也在這場攻勢中付出近千名阿斯塔特的傷亡,而對應著在帝國一方的,則是1500名太空野狼與隨軍的20名灰騎士們,付出了接近50%的戰損。
這種交換儘管極為慘烈,但仍然值得欣喜。
因為如今躺在費爾瑪拉山腳下的,不僅僅是叛變軍團、惡魔以及懷言者們黑紅相間、殘破不堪的屍體;
還有敵人在第一波黑暗大潮中,傾盡數個星系的生命作為祭品,所召喚出的泰坦軍團。
難以想象這裡的帝國軍人,是在用什麼支撐他們的信念,也難以想象他們究竟是與何等恐怖的存在對抗,並在如此絕望的戰鬥條件下,將敵人牢牢地拒之於費爾瑪拉之外。
但僅從這場大戰之後的戰場環境,就可以知道當時戰爭的慘烈:
戰爭之前的費爾瑪拉山脈,曾經是一座海拔超過7000米,並且自上至下擁有完整而複雜生態系統的生物樂園。
而在短短的六天試探和一天的血戰之後,這座山脈的最高海拔已在末日降臨般的炮火下,永久性的縮短了近1000米的高度。
其原有的冰川、樹木、草地,也隨著這場發生在兩支阿斯塔特軍團之間的戰爭,而永久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之上。
可這也並不能讓兩頭名為戰爭與武力的巨獸滿意,短暫的中場休息之後兩頭巨獸再次進入血腥的搏鬥當中。
而在經過對彼此充分的試探與博弈之後,兩頭巨獸之間接下來的戰鬥就再無任何的優雅,只有頂在互相的要害上、掐死在彼此脖頸上的雙手僵持下,滾在泥濘之中的原始搏鬥……
“讚美!他媽的!萬能的!歐……姆彌賽亞!”
巨大的嗓音讓這句狗屁不通的禱言在狹窄的空間迴盪,而承載著這聲音的犀牛裝甲運兵車則正穿行於戰場之上。
忽遠忽近的炮彈爆炸聲中,車廂裡的馬什雙目無神的將手裡的頭盔按在頸上,然後在一陣密閉的氣鳴聲中,生無可戀的看著頭頂的鋼板。
坐在身邊的海爾姆老爹在口嗨,正激昂的講述著自己從戰場中倖存後的經歷。
從被送到後方的醫療部,到在他激烈的抗議下,技術軍士們拼盡全力也未能把他送進石棺;(準確的說,是已經送進石棺,然後又被他爬出來了。)
再從機械神甫與藥劑師們進行綜合評估,然後開始進行改造,最後在僅僅換了一截金屬腰椎和一條機械右腿的條件下,再次返回戰場的——光榮事蹟?
眾位聆聽者的狀態與馬什大多類似,因為老爹激昂的口水不僅沾溼了他自己的鬚髮,也在不大的車廂內四處飛舞。
四溢的口水潑濺在戰車的內部,然後被引擎帶來的高溫蒸餾、揮發.
積攢、醞釀了數十年的食物殘渣、牙垢終於轉化成氣體,在密閉的空間瘋狂傳播。
這股堪稱生化汙染般的味道讓車廂內的血爪們避之不及但又無處可躲,於是頭盔這種對野狼來說相當於擺設的玩意,在這時就突然受到令機械軍士們落淚的熱烈歡迎。
戰車的引擎還在顛簸與震盪中瘋狂的前進,而發生在馬什身上的一幕在車廂內隱蔽的重複。
於是當前方的戰友們終於打退敵人的進攻之後,他們就看到了後方支援的裝甲車輛中,走下來這麼一波全員佩戴頭盔,並且開啟毒氣過濾功能的陌生戰友……
這群人……不是冒充的吧?
海狼的上尉連長魯格有那麼一瞬間,對馬什所在的小隊產生了懷疑。
不喜歡帶頭盔這種壞習慣,在獵群之中歷史還要追溯到原體魯斯的身上。
而幾千年以來,無論技術軍士們如何勸導,作戰部隊還是上到連長下到新兵,完全沒有任何聽取的跡象。
但海爾姆那標誌性的大嗓門隨即打消了他的猜忌,而海狼的臨時指揮官在接下來與支援小隊接洽的過程中,迎風三米就開始皺緊的眉頭,也讓他自己理解了這支小隊如此反常的原因。
“全父在上!海爾姆你他麼該刷牙了!”魯格看著迎面走來的海爾姆,將空著的拳頭握緊重重的砸在老兵的身上。而芬里斯特有的“挑釁式問候”沒能讓老兵畏懼,反倒是迎著巨大的鋼拳挺起了胸膛。
嘭!
重重的悶響過後兩個巨人互相注視,然後咧開嘴發出肆意的笑聲,身邊穿行接管防線的血爪們對此視若無睹,顯然也早就適應並習慣了野狼們自家的特殊文化。
“看到你沒死真是太遺憾了!”海爾姆亦將重拳擂向魯格的肩膀,霜白的眉毛下黃色的眼眸卻掃視著戰友的全身。
“你這套肩甲我可是稀罕的緊,還以為這次能撿個便宜呢!”
“呸!老雜碎!我看你這對牙齒就不錯,等你死了我就把它穿成鏈子繫上!”
魯格看著這個跟自己同一期選召,卻因為命運不同還停留在長牙的老兵,剛剛因殺戮而冰冷的眼角,終於有了一絲微不可見的上揚。
兩人都在心中感嘆著全父與魯斯的庇佑,讓他們能在時隔一個世紀的漫長征戰中,再次在這個偏遠的戰場上相遇。
“好吧,溫情時間到了,談談你的情況吧。”海爾姆側過身看著周邊的戰場,口中的聲線已悄然變得低沉。
他是這次支援的三支小隊的負責人,自然也有對應級別的戰場情報支援。
整個防線北部的十幾個節點上,他手裡這點七拼八湊的人手,已經是最後的機動兵力。
而如果不是戰場的事態已經惡劣到沒有選擇,巴爾內格也不能將他這支剛剛惡戰過後臨時拼湊的、頂著機動兵力的名義在休整的部隊作為支援派出。
“確實不太樂觀……”魯格低聲回答,然後拍了拍海爾姆的肩膀向他示意,自己轉身向著右手邊一個低矮的工事入口走去。
兩個巨人穿過了胡亂擺放的彈藥箱、武器架,然後在灰塵中彎腰鑽進這勉強能稱為指揮所的空間。
而海爾姆的瞳孔和鼻子在適應這裡的光線和氣味口,第一時間就聽、聞到了來自角落的呻吟和血腥。
十五個阿斯塔特,身上的動力甲都是他所熟悉的塗裝與徽記。
而這些從隱秘的標識上被識別,最多也就是灰獵手的魯斯之子們,正在在場唯一一個藥劑師與動力甲上的藥劑作用下,而陷入沉默的昏睡當中。
沒有老兵,嗯,也不該有,這是他們的傳統。
海爾姆砸了砸嘴,感到牙膛上有種熟悉的鐵鏽味兒。他轉過頭看向背後的魯格,而後者帶著滄桑的目光也正靜靜的注視著他。
“你還有多少人。”海爾姆嘶啞著嗓子問道,又隨即覺察到自己問的問題很蠢。
“就你看到的那些。”魯格微微的停滯了一下,隨後輕聲的回答。
“25個?”海爾姆先是呆滯,隨即無法控制的衝向魯格將他頂到花崗岩的牆壁上。
他咬著槽牙低頭俯視著面前的摯友,抬起攥的吱嘎作響的拳甲對準魯格的頭顱,嘴裡卻壓低著嗓音嘶吼著向他質問:
“你帶走了多少兄弟?100個?還是200個?!你現在告訴我,這裡就只剩下25個?!
那麼我有一個問題……”
海爾姆因憤怒而撕裂的眼角在流血,而他手中的動力拳套卻已在劈啪作響。
“你……為什麼……還活著?”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