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老爺自從問了閆向恆種菜之法,便很喜歡和這個文秀有禮的少年交談。
待聽他介紹這裡是村中孩子們的訓練場,別有深意的看了眼一旁的閆懷文。
“這些綁在樹上的繩索又是何用?”田大老爺問道。
閆向恆只猶豫了一下,便道:“我來給大老爺演示。”
閆玉特別能理解大哥的糾結,匍匐前進這個訓練專案演示起來有些不便,大哥當著未來老師的面,難為情在所難免。
她就沒有這方面的顧慮,是以很樂意幫大哥解圍。
尤其是她的身份和年紀,都方便她這麼做。
“大哥,我來。”閆玉站了出來,不等大哥說什麼,便飛奔出去。
她沒有隻演示這一項,爬來爬去有啥好看,這些訓練專案連起來看才帶勁。
也算未雨綢繆,省得大老爺等會再對哪個感興趣,還得再下場。
不如一次搞定。
她如同那日為大伯演練一般,靈巧的像只小猴子,在訓練場中上躥下跳。
活力無限!
田大老爺看著認真,視線隨著她的移動而移動,見她縱深跳下坑內,緊了緊眉,下一瞬,見這小兒拽著繩子蹭蹭蹭爬上來,眉間舒緩的鬆開,只餘笑意。
“這是……”
閆懷文帶著幾分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無奈:“是舍弟之女。”
“竟是個女娃?”田大老爺吃驚,定睛細看,眉眼確實更精緻些。
不過這個年紀的孩子本就雌雄莫辨,又是一副男童打扮,也難怪他會看錯。
“之前在路上為了行走方便,便為她做男童打扮,她在姊妹間行二,便喚她小二,這般喊著,倒喊熟了,不知內情的還以為我家多出個小子。”閆懷文微翹著唇角,淺淺笑道。
這個時候閆玉開始匍匐前進了,她趴在地上,小身子一扭一扭,沒幾下便通過了這片區域。
田大老爺立時了悟,為何這小丫頭會挺身而出,原來如此。
是擔心其兄長伏地之舉止不雅。
閆玉完成了所有專案,將身上的塵土盡力拍乾淨,揚著一張大笑臉跑過來,田大老爺很難不對這個懂事仗義的孩子心生好感。
“你是叫小二?今年多大?”
閆玉想了下,語氣認真的答道:“過了年,我就七歲了!”
“你還有村裡的孩子,經常在這裡玩嗎?”田大老爺問道。
閆玉忙點頭答道:“除了今日過節,天天都要來,我們還繞著村子跑。”
“就是我們之前走的這段路?”
“對,就是這條路,早三圈,晚三圈,這是最少的,如果天氣好,村子裡活也少,還要加幾圈,跑完圈以後來這邊訓練。”閆玉知道和領導說話,不能用一問一答式,那多單調啊,也好尬。
尤其是他們村子正在爭取官衙方面的幫助,那就更不能冷場,沒有話題也要引出話題。
“你們這些孩子做什麼活?進山採藥?”
“之前確實往山裡跑,可遇到一次北戎我們有點嚇著了,大人們也不放心,就乖乖呆在村子裡,幫著做水泥磚。”
此話一出,閆懷文不得不感嘆,他家小二,是真機靈。
既答了大老爺的話,還總能丟擲大老爺感興趣的話題繼續問下去。
且三言兩語中,又點出了他們村子的擔心,懼怕北戎再來。
所以,他們要修圍牆,要修箭塔,連孩子們都不再玩鬧,都如他家小二這般見天操練自己。
閆玉見田大老爺有興趣,又將如何做水泥磚講解了一遍。
說起來真的特別容易。
事實也是如此。
訓練場邊上就堆著許多成品,讓人不信也不成。
這些水泥磚,還真有可能就是這村裡的孩子做的。
之前聽閆懷文和村老們說他們村子老少齊上陣,都能幹活,他也以為其中有幾分誇大,現在看來,確是如實闡述,沒有半分摻假。
田大老爺很受觸動。
他在來小安村之前,還去過其他災民落籍之地。
能勉強安定下來,已是難得。
那些人感恩戴德,努力嘗試著融入,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發展,可看著他們,總是能在不經意間看到他們身上外鄉人的痕跡。
他本人,於關州於虎踞而言,也是外鄉人。
可他並不覺得自己是,為官虎踞,他便將這裡視作自己的第二個故鄉,一心要將它經營得更好。
修築邊防,守住關內的土地,留下更多的人,開墾耕種,吃飽穿暖,安居樂業……
在小安村人的身上,他看到了與其他災民截然不同的一面。
熱愛生活,不懼辛勞,實實在在的紮根在這片土地。
他們不用去想怎麼融入,在他們願意用自己的雙手深耕這裡的時候,他們便已經是關州虎踞人。
回去的路上,田大老爺還會時不時和閆玉說話。
在他發現這個孩子讀過書後,下意識的出了道題。
不想這個小傢伙不假思索,對答如流。
他倒是沒忘他日後的學生是閆向恆,便將二人一同考較。
結果,田大老爺沉默了。
閆戶書之子,學問紮實,一個秀才功名當是穩的。
而閆小二……
鍾靈毓秀。
學的竟不是尋常閨閣女子所學,而是與男子一般,讀聖賢書,習聖人文。
且這孩子學得似模似樣。
若不是知她是女娃,看打扮,聽談吐,真會以為這是個小小書生,未來可期,可堪造就。
一行人再回到閆家。
晚飯已經做好。
桌上擺著大盤子大盆,菜盛的滿登登。
沒有那些虛頭巴腦的好看精緻,就是量大管飽。
一條六斤上的紅燒魚,蒜末和野香菜點綴其上,香得撩人。
濃油醬赤的紅燒肉,肥肉少瘦肉多。
小雞燉蘑菇,蘑菇還是地裡剛下種的時候下的那場雨後在林子裡採的,都曬成了蘑菇幹,今日泡發好,就為了配這現殺的雞。
中午煎的豆腐,淋上調好的湯汁,酸甜鹹辣都在其中。
一個大拉皮,一個蘸醬菜。
前者不那麼清透,勝在彈軟的口感極為爽口。
後者是關州常見的家常菜,閆家地裡所有的菜菜都被安排上桌,插了滿一大盆。
酸菜汆白肉是看著最寡淡的一道菜,不想最受歡迎,白肉一沾上蒜醬,脫胎換骨,別有一番風味。
閆老二最後上了一道山楂甜水。
給田大老爺喝得眼睛都眯起來了,感覺還能再吃幾口。
一抬頭,便見閆戶書的弟弟閆懷安帶著一身煙火氣笑容滿面的問他飯菜可對胃口。
田大老爺立時便記住了。
他的學生閆懷安,做得一手好飯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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