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東京的晚風，多少有些涼人，晚飯過後，最上和人與日高理菜並肩走在夜下的街道，保持著令人熟悉的社交距離。
日高小姐忽然想起什麼，忍不住笑出了聲，最上和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怎麼了？」
「沒，只是想起以前的事兒了。」
「以前？」
「那個時候，戶塚君很討厭被女孩子接近吧，我是看得出來的哦。
我一方面不想讓戶塚君討厭，可內心又想接近戶塚君，才總是試探你，總是在即將觸碰到你的障壁時，恰到好處的停留在你容許範圍內的距離。
現在卻似乎完全反過來了，該如何說呢，不可思議。」
最上和人聽了同樣微微沉默，他幾乎快忘記以前的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說起來，他還曾經有一段時間，無法觸碰女孩子，應當就是那時候的事兒吧。
在看看現在，他早已離不開女孩子的身體，仔細想想這其中的變化，最上和人怎麼也笑不出來。
「吶，我很好奇戶塚君究竟是產生了如何心境上的變化，還是說，那一切都只是偽裝？如果是的話，那我還真是完完全全被你騙過去了。」
最上和人沉默良久，聲音輕緩：「曾經，我也想做個不加偽裝的人，做個表裡如一的，溫柔且真誠的人。」
「居然有這麼大的志向？不過看到現在的戶塚君，完全變成相反的人了呢，噗嗤……真好笑。」
最上和人沒有在意日高理菜嘲諷般的笑聲，畢竟她說的都是實在話，沒有他任何能夠反駁的餘地。
「不過要我看來，表裡如一的人，要麼是不諳世事的富家子弟和千金大小姐，要麼就是單純的笨蛋。
戶塚君看起來不像是出生不凡的樣子，會去普通的小酒屋，也會喝幾百日元的咖啡，與我沒什麼不同，至於笨蛋就更看不出來了。」
「這還真是……我該說謝謝你不把我看成笨蛋麼？」最上和人哭笑不得。
日高理菜搖了搖頭：「許多時候，笨蛋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快樂的。」
最上和人默默想了想：「或許吧。」
似乎是看出最上和人正在想複雜的事，日高理菜雙手負在身後，靜靜仰望頭頂的夜空，一顆星星也見不著，多少有些掃興。
「不過……戶塚君剛才有一點說的不對哦。」
「哪不對？」
晚風悄然撫動少女錘在耳旁的微卷髮絲，彷彿有看不見的風之精靈正在對她吹氣，棕金色的長髮不停擺動。
「戶塚君雖然是個謊話連篇的人，一點都不真誠，除此之外還是個光明正大想要花心的人。
但是……」
「姑且，算是個溫柔的人吧。」
她側著臉看向最上和人，綻露笑容，輕柔的話語清澈地宛如一灘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當中的美麗湖水，那雙眼睛成為點亮這湖水的繁星，賦予了波光粼粼。
「明明之前不是這麼說的。」
「和戶塚君的變化一樣，我的想法也是會隨著時間改變的呀。」
「那請問什麼時候會變得喜歡我？」
「關於這方面恕我愛莫能助，我實在是找不到該喜歡戶塚君的理由。」
最上和人輕嘆：「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我也知道你會這麼問。」
日高小姐笑靨如花，只可惜最上和人欣賞不到她的笑顏。
……
……
距離日高理菜家越來越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始終保持著最初的狀態，最上和人無法靠近她，卻也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平心而論，最上和人並不討厭這樣的相處，他期盼著與日高理菜更進一步的同時，依然享受著這樣的相處過程。
即便到最後，日高理菜的回覆是拒絕，最上和人大抵還是會像現在這樣與她來往，前提是日高理菜願意搭理他。
到了平日裡分別的地方，最上和人停下了腳步，宛如在遊戲中遭遇空氣牆般的，停下腳步。
「日高小姐，那我就送你到這了，晚安。」
日高理菜回過身來，抬頭凝視著最上和人，歪了歪腦袋。
「戶塚君，在分別時，我能問你一個比較奇怪的問題麼？」
「額……請說。」
「為什麼，戶塚君這段時間總是不迎合我的目光呢？」
最上和人本以為又會是關於喜歡之類的話題，因此當他聽見這句話時，頓時就愣住了。
「那是……什麼意思？」
最上和人下意識地回了一句蠢話。
日高理菜是什麼意思，他心裡應該再清楚不過。
日高理菜向前邁進了一步，主動打破與最上和人之間的社交距離，揚起腦袋，緊緊盯著面前的男人。
不出所料地，他的眼神不知在看向何處。
「那個……日高小姐？」
「戶塚君有說過，暫停活動是因為精神方面的原因吧。」
「唔……」
「該不會我的臉在戶塚君的眼睛裡其實是羊駝之類的？」
「那部片是夏紀演的。」
「我沒有在說動畫的事情。」
「…………」
她的聲音是認真的，這反而叫最上和人無從回答，至今為止，他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同樣也沒有人發現他的異常。
雖然彩音她們時常也會說他的眼睛不知在看向何處，但每次都被最上和人用瑟瑟的回答湖弄過去了。
可此時他面對的是日高理菜，自然是不能用瑟瑟的回答的。
沉默片刻，最上和人輕微地嘆息一聲，他能夠感受到日高理菜正盯著他，如果他能順利與她對視，或許就能輕易解決了。
可他做不到。
在最上和人的眼中，日高理菜的臉與其他女性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他只能在腦海中想象她此刻的表情。
可他已經太久沒有見到人類的臉了，倘若這樣的症狀繼續下去，或許終有一天，他會變得失去人性。
害怕麼？
一定是害怕的，理所應當的。
早晚有一天，最上和人會懷疑自己是何種生物，全世界只有自己擁有不同的感官，變成不知名的怪物。
他十分懼怕那樣的結末。
而此刻，有那麼一名人類少女，發現了他的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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