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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7.謊言的開端。

作者:松岡唯一神
聽見咲良的聲音,我腦海中那根差些被熔斷的理智之弦,陡然被包裹上一層堅硬的外殼。

我究竟在做什麼呢。

在深夜,在前妻的家中,將她扶上床,為她蓋了被子。

除此之外又想做什麼呢。

我忽然變得極為恐懼起來,恐懼著此刻正存在於我內心的某種情緒。

這是一旦沾染上,連同我在內,會讓所有人變得不幸的東西。

我小心翼翼地將這心情的種子埋藏是在我汙穢不堪的心底,不給它光照,不予它雨水,祈禱它能沉入黑暗的泥沼深處,永不見天日。

對於我來說,我片刻都未曾擁有過身旁的這個人。

只不過是睡了一夜,就自詡她理應永遠待在自己的身旁,如此傲慢且強欲的念頭,令我對自身感到憤怒。

是的,我已經擁有了名為咲良彩音的女孩兒在身邊。

倘若沒有意外發生的話,我想,我多半會與那名女孩兒共同走過餘生。

就我們倆。

“屑人君?”

“我在聽。”

“我問你到家了麼,今天又去與島田君見面了吧,你也太愛他了。”

“噢……還沒到家,錯過了幾班電車,到家了與你說。還有別說什麼我愛不愛他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可不,你見他比見我頻繁多了。”

“哪有那種事,況且我又不曾抱著他睡過。”

“你若是抱著他睡過,便永遠別在我面前出現,噁心!”

聽著她一如既往的高亢聲線,我內心的煩躁逐漸有了被撫平的跡象。

“還在等電車?”

“…………嗯。”

我應答地有些模糊,考慮了許久,最終並沒有將我現在身處的情況告知她。

我一定是在懼怕,懼怕看見咲良或冷淡或傷心的模樣。

這份懼怕使得我無法做出該有的回應,就連平安夜那晚與有沙見面時,我都沒有如此懼怕過。

我想了許多,可能是因為小西沙織與清水有沙在我心中的分量,或者說是我對她們的感情有所不同。

無論如何,我無可否認的,對咲良隱瞞了。

這與說謊無異。

“電話裡聽著倒是很安靜。”

“晚上人不多。”

“有來搭訕的姑娘?”

“有,兩個,十七八歲,長相已經忘了。”

“你可真敢說。”

“不願騙你。”

連我自己都感到難以置信,我竟然能夠如此深情且真摯的說出這話。

“哼!下次出門戴個摩托車頭盔。”

“需要緊身衣與鐮刀?”

“倒也不必做到那種程度。”

咲良說完後哈哈哈地笑出了聲。

又簡單聊了幾句後,我結束了與咲良之間的通話。

身後,我曾經的妻子正陷入熟睡,那毫無防備的姿態,默然緊戳著我的心。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和人,有我在,我就在這。」

「可以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麼?」

「嗯,我喜歡你。」

……

說不準,我在自己心田中為她保留了相當大一片未曾被人染指的園地。

可回憶這東西,與信件有著異曲同工之意,信終歸是信,即便燒了,該留在心裡的自然留下,留不下的照樣留不下。

就像那日醒來,窗外的烏鴉啼鳴煩人,我看見被她哭溼的枕頭,伸手捉不到她的身影。

我是不會認輸或敗北的。

堅定了信念,我掩上前妻臥室的門,隻身離開這地方。

……

……

翌日,我早早醒來,得益於咲良不在,我的身體狀態出奇的好,可精神卻有些萎靡。

我似乎無法習慣一個人入睡的夜晚,內心深處渴求著除我之外的體溫。

我將這當成是沉溺於熱戀中的人的通病,下樓為自己泡了杯咖啡。

上午沒有工作,我則坐在庭院內,看著隔壁探出牆頭,愈發粉嫩的那株古櫻。

心裡想什麼都有,可繞來繞去,都逃不過女孩子的身影,那些形形色色的女孩兒,彷彿在我的泥沼中紮了根。

明明只要思念一人就夠了,我卻連這麼簡單的事兒都辦不到。

是因為春天來了麼?在這獨特的季節,我內心的慾望開始蠢蠢欲動?

院落內滿是春天的氣味,獨屬於這春天的馨香無所不在,可我能感受到的惟有腐朽的寂寥。

絕不是的,定然是我的內心潛伏著什麼陰暗荒謬的東西。

我狠狠地詛咒這東西,生來至今,如此深惡痛絕的詛咒一種東西還是頭一回。

就我自己而言,我坦蕩地承認那時的我在見到面具剝落後的沙織後,對她心動,也願意為她做出讓步。

而我對咲良說的那些話,也句句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如今也是真心實意地深愛著她。

我將這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就如同在風和日麗的天氣裡盪舟於美麗的湖面,既會覺得藍天迷人,又深感湖水多嬌。

半晌,擱在一旁的手機輕微震動。

我隔了許久才拿起來確認。

【昨天謝謝你送我回家。】

是沙織發來的。

我沒有立即回覆。

不,一直到最後,我都沒有回覆。

就彷彿未曾見過似的,內心深處權沒這回事。

昨天未曾見過她,更不曾送她回家,也不曾因此而對咲良說謊。

似乎只要將這件事從我的腦海中抹去,我就能對咲良一往情深。

哪怕我對此並不確信。

我就這樣呆呆地坐了一上午,從未像此刻渴望著工作的到來,我需要什麼外部事件來轉移我的注意力,從而讓我無暇顧及自身的內部。

可愈是這樣的時刻,時間的流逝便愈發感受的深切,我甚至能感受到時光都隨著我的步調而流淌地十分吃力。

……

……

四月,春意盎然,櫻花飛舞,對於隻身獨處的人來說,四月實在是不勝悽寂的季節。

結束了剛與種田小姐一同錄製的廣播,我平淡地與在場所有人打了招呼,先行離去。

如今我與種田小姐合作的愈發嫻熟,她雖有時愛捉弄人,但整體而言,是個相當出色的合作伙伴。

倘若要說唯一令我感到困擾的,是我們每合作錄製一期,面板之上,她的親密度便多加一點。

每週如此,週週反覆,從未有過例外。

穩定地像是熱鬧的海上監獄,每週都要處決一名犯人那樣令我膽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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