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拍打著落地窗,庭院內不知在何時被覆上了一層白霜,鬆鬆軟軟的,像是塗抹在舒芙蕾上的奶油。
此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客廳內的電視播放著綜藝節目,清水有沙抱著枕頭盤腿坐在沙發上,身子前後搖擺著,看著心情頗佳。
最上和人在廚房內泡茶,隨後端了過來,正想在單人沙發上坐下。
清水有沙挪了挪,笑眯眯地在身旁拍了拍,眼神中所蘊含的感情,不言而喻。
前不久才又一次被表白的最上和人,哪敢真的坐過去,無視了清水有沙的這番動作,換來她鼓臉嘟嘴的不滿表情。
怪可愛的。
最上和人默默剝著橘子皮,他沒有使用被爐的習慣,為此還被清水有沙吐槽“和人桑你真的是島國人麼?”
最上和人只是淡然地笑笑,沒有回話。
距離元旦還有半個多月,他卻感受不到新年臨近的氛圍,家裡夏天是什麼樣,冬天了還是什麼樣。
也就是將空調吹出的冷氣,換成了熱風,除此以外並沒有任何不同。
一個人的生活,單調,樸實,不討厭。
沒有誰會永遠陪著誰,連影子都會在雨天缺席,在這樣的人生中,最上和人早已習慣一個人的日常。
可是當他轉過頭,看見清水有沙那張依然賭氣的嬌小臉蛋,莫名地讓他,體會到了不同的日常。
一個人的日常,與兩個人的日常,究竟有何不同呢。
最上和人暫時還沒能找到答案,可就像他不討厭一個人獨處時那樣,身旁有誰在的感覺,他同樣不討厭。
“有沙。”
“哼,幹什麼?”
她果然還是在生氣。
“有沙為什麼能一直充滿勇氣呢?”
“勇氣?”
最上和人“嗯”了聲,沉思少傾,緩緩道:“我覺得,能夠坦率地將自己的心情傳達給誰,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我不善言辭,做不到這種事,即便有一天喜歡上誰,我覺得我也不是那種能夠當面表達心意的人。”
清水有沙眨著明亮的眼睛,看著最上和人,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有沙?”最上和人面露疑惑。
“和人桑一本正經的,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
“很奇怪麼?”
“也不能說奇怪,只是在這種時機,說這種話,會讓我產生你喜歡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的錯覺。
和人桑應該不是這種意思吧。”
清水有沙滿臉狡黠地看著有些發愣的最上和人。
最上和人逐漸回味自己的話語,似乎還真是那樣,當即有些尷尬地撓了撓眉毛。
清水有沙裝模作樣的輕咳一聲,雙手叉腰:“和人桑,讓我再來告訴你一個關於女孩子的秘密吧。”
“洗耳恭聽。”
“女孩子啊,遇到喜歡的男孩子後,會變得只看得見那個人。
那個人的微笑,那個人的憂愁,都會成為女孩子表達心意的勇氣。
女孩子自己是沒有勇氣的,她的勇氣,都是被喜歡的人的一舉一動,所賦予的。”
最上和人聽完後不說話,陷入思考。
“我覺得你說的很奇怪。”
“哪裡奇怪?”
“每個人的性格都千奇百怪,並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像有沙說的那樣。
有那些第一次見面就會上前搭訕的女孩子,也有和喜歡的人做了一輩子朋友,無法將愛說出口的女孩子。”
“嗯,和人桑說得一點沒錯。”
“那……”
清水有沙嘻嘻一笑:“我說的女孩子,單指我自己。
我的勇氣,都是和人桑給我的。”
“…………”
就算是最上和人,也被這份拐彎抹角的告白,給打了個措手不及,拿著橘子的手一抖,橘子便咕嚕咕嚕地滾到清水有沙身前的地板上。
他彎腰去撿,抬頭時對上了她的眼睛,兩者相距不過十多公分。
彷彿真的如她所說的那樣,清水有沙的眼睛深處,只有最上和人的倒影。
清水有沙維持著彎腰的動作,鼻間撥出的氣息,輕撫著最上和人的面頰。
如燃燒的火焰般的緋紅,好似祭臺石柱的火焰圖騰,在她雪白的脖頸上浮現,一點點攀升,直至染紅她的面頰與耳根。
“吶,和人桑。”
輕聲細語,好不溫柔。
“什……什麼?”
“你若是再不起身的話,我或許……會忍不住親上來。”
最上和人聞言立刻向後挪動,腳趾撞在茶几的桌角,發出瓷具碰撞的聲響,幾滴茶水灑落在桌面,最上和人有些驚慌地抽取紙巾,在茶几上胡亂擦拭。
一旁的清水有沙見狀,撲哧地笑出聲後,整個人笑得前仰後合。
最上和人分不清她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只能悄悄揉搓著撞到桌角的腳趾,一邊無力地斥責她不要說這種話。
清水有沙不停稱是,至於她是否將最上和人的話聽進心裡,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兩人一直閒聊到了晚上九點,自從最上和人與小西沙織離婚以來,清水有沙從未在最上和人家待地如此晚過。
最上和人中途暗示過不少次天色已晚,全部被清水有沙巧妙地擋下了。
到了後面,最上和人也就索性懶得說了。
清水有沙並不是個沒有分寸的人,定然不會主動說今天就在這住下的話,在這一點,最上和人還是相信她的。
“說起來,和人桑,關於king records的聖誕生放送,和人桑也要參加吧?”
“嗯。”
“那要露臉麼?”
“誒?”
面對最上和人的詫異,清水有沙說道:“生放送可不是廣播哦,不止是聲音,人也是要被拍到的,沒關係麼?”
好像確實是這樣。
最上和人不由得微微皺眉:“應該……不用吧?”
“什麼嘛,和人桑你自己都不確定嘛。”
“這個我要問一下黛小姐,我應該有說過不會參加要露臉的節目。”
“我還是有些搞不懂,和人桑為什麼就非要不露臉不可呢?”清水有沙問出心中的疑問。
最上和人想了想:“應該……是缺乏勇氣吧。”
“勇氣?”
“還沒有做好割捨現在生活的覺悟,擔心會因此改變自己的日常,以及還沒有勇氣迎接新的自己。”
“新的和人桑?”
“嗯。”
人與人之間果然是無法理解的,至少清水有沙無法理解最上和人的想法,所以才會需要用語言,文字,音樂等媒介來傳遞心意,相互溝通。
“我覺得很奇怪呀,不管露臉還是不露臉,都不會有所改變的不是麼?”
“欸?”
“哪怕是我這種同時兼任聲優與歌手兩份工作的人,即便走在路上,幾乎也不會有人認識我。
雖然偶爾也會被認出來,有過被人來搭話問‘請問是水瀨桑麼’這樣的經歷,但對於生活的影響微乎其微。
和人是不是把歌手想象的太厲害了?”
最上和人無言以對,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但最上和人確實想象過這樣的場景,他本就是不喜歡引人注目的性格。
“大概,我所說的改變,並不是這方面的事情。”
“嗯?”
“非要說的話,就像是‘儀式’般的東西,一旦做了那種事,我會擔心自己變得不像自己,再也回不到原本的樣子。”
“和人桑就是和人桑,是不會因為做了什麼事,就變成其他人的。”
“…………”
“我很早就知道了,和人桑的內心藏著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就像是甜甜圈盲盒,再咬下去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是什麼夾心。”
“連比喻都是食物麼?”
“和人桑要讓我咬一口看看麼?”
“謝邀,大可不必。”
清水有沙嫣然一笑,微微凹陷的可愛酒窩,像是被切開的巧克力卷,最中心的卷紋,讓人好奇是怎樣的美味。
“我又不像和人桑那樣有文采,只能想到這樣的話語,我想說的是,人是不會因為什麼決定,就變成其他人的。”
“即便這個決定,會改變自己的內心麼?”
“我覺得,不是因為抉擇而改變,因為想法多了,才會做出與過往的自己全然不同的決定。
我之前很難想象和人桑會選擇出道成為歌手,但是和人桑卻這麼做了。
可無論是身為輕小說家的和人桑,還是身為歌手的和人桑,都是和人桑,都是我喜歡的人。
和人桑,就在這裡。”
最上和人除了看著她以外,做不到任何事,他所煩惱的事情,在清水有沙的視角看來,似乎根本算不上事。
至今為止,最上和人一直抱著要如何改變自己的想法。
因為不想繼續被過往的鎖鏈束縛,他離婚了,成為了新的最上和人。
因為想要變得更融入這個世界,他做出了一系列改變,拋棄曾經的悲觀態度,積極地對待每一天。
他以為只要做出那些決定,自己就是在成長。
以為不做出決定,就能一直維持現在的自己與生活。
可在清水有沙看來,似乎並不是如此。
究竟誰是對的,追問這種事情並沒有意義,盡全力去想象,自己會因為這件事而改成什麼樣呢?
好像……並不會有所改變。
他還是最上和人,還是輕小說作家,還是歌手,還是戶塚和。
“有沙……”
“嗯?”
“我是不是,有點彆扭?”
“是的,而且不止有點。”
“還真是秒答啊。”最上和人哭笑不得。
“沒有人是不彆扭的,就像我會在甜品店的櫃檯呆呆地站上十分鐘,猶豫是選擇草莓蛋糕還是巧克力甜甜圈。”
“又是比喻?”最上和人問。
“不,是經歷。”
“那最後呢?”
最上和人想知道名為清水有沙的這名神奇的女孩子,在面臨選擇的時候,會採取怎樣的對策。
“我都買回家了。”
最上和人一愣,旋即笑出聲:“還真是有你的風格啊。”
清水有沙也笑了,漂亮的眼眸彎成半月:“因為我是清水有沙呀。”
確實,清水有沙就是這樣的女孩子,最上和人早就領教過了,一點都不意外。
真誠的面對自己的本心,這不是誰都能做得到的事情。
最上和人發現,出現在他身邊的女孩子們,總是擁有著他不曾擁有的東西。
好像只有他是個搖擺不定的傢伙,不得不說,最上和人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遜了。
“多愁善感是和人桑的優點,也是缺點。和人桑很善良,對誰都很友善,哪怕被做了過分的事情,也無法真正的去憎恨一個人。
明明是這麼溫柔的人,你卻不肯把這份溫柔與寬容,分給自己。”
最上和人沉默。
“把寬容,分給自己……麼。”
“是。”
最上和人抬頭,對上清水有沙的目光,張了張口,想要去詢問,想從他人口中,得到自己應該做出什麼選擇才好的答案。
然而,最上和人最終沒能開口。
他想到了自己曾經對寺島愛美說過的話,對他人盡說漂亮話,可在輪到自己的時候,他似乎也會不由自主的去依賴他人。
所以他沒說。
但這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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