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婚喪嫁娶都是要遵循老規矩的,特別是在黃原縣這種偏僻的小縣城,即使已經進入了新時代,這裡的民眾依然要遵循他們萬古不破的老理。
按照黃原縣城的規矩,當男方來女方家裡提親的時候,女孩子是要躲進屋子裡的。如果敢輕易露面,輕則會被人在背後罵輕浮,嚴重一點的,甚至男方還會認為女方沒有規矩,而退掉這門親事。
規矩的力量是巨大的,即使賀鳳英這種常年混跡街頭的輕浮女子,也不得不在規矩面前低頭。
所以,本來正在堂屋裡跟大嫂他們炫耀孫玉亭是村幹部的賀鳳英在聽到敲門聲,得知孫玉亭已經來了的時候,也不得不鑽進屋裡。
原本她需要在屋裡等到孫玉亭提了親,賀父答應將她嫁給孫玉亭,然後兩家約定婚期,最後還需要等到孫玉亭從屋裡出去,這才能出來,接受哥哥和嫂子的祝賀,順便飈兩滴眼淚,表示對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家庭的不捨。
但是。
當賀鳳英聽到賀家要拒絕孫玉亭的提親時,就再也忍不住了,她倒不是看上孫玉亭了,而是她的年紀已經大了,要是再嫁不出去就會成為老姑娘。
在後世,那些老姑娘也就是剩女尚且會被人從背後戳脊梁骨,在這個年代,就更不用說了,成為老姑娘,不但父母臉上沒光,就算是走出去,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所以賀鳳英這才衝了出來。
賀父在看到賀鳳英出來時,眉頭頓時擰成疙瘩,瞪著賀鳳英說道:“鳳英,你趕緊給我進去,一個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羞恥!”
賀鳳英也是火爆脾氣,當時就雙手掐腰,瞪著賀父說道:“爹,我就是看上孫玉亭了,就是要嫁給他,你怎麼著!”
沒有什麼比姑娘當著外人的面頂撞自己,而更讓賀父憤怒的了。
這位一輩子沒有跟人動過手的老同志狠狠的甩出了人生的第一個巴掌,還是甩在了自己姑娘的臉上。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本來喧囂無比的屋內頓時變得寂靜起來。
賀家大哥和大嫂也都呆愣住了,以前無論賀鳳英再怎麼胡鬧,哪怕跟那些青皮們一塊夜不歸宿,賀父也沒有捨得動她一根手指頭。
賀母的心臟隨著巴掌聲不由得打了個顫,拉著賀父的胳膊說道:“老賀,你這是幹什麼,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好好說?你沒看到你這閨女要嫁給這個小癟三嗎?”賀父氣勢洶洶的說道。
沒錯,現在的孫玉亭在他的眼裡,就跟街頭的那些青皮們一樣,是一個小癟三。
不對,孫玉亭還不如那些青皮,畢竟那些青皮們要是能夠浪子回頭的話,依靠著家人和朋友,還能找到一份相當不錯的工作。
但是孫玉亭呢?身為社員,一輩子只能待在雙水村裡,而賀鳳英要是嫁給他,就得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
就算賀父再生賀鳳英的氣,也不想看著她一輩子沒辦法翻身。
賀母聽到這話,頓時無話可說了,她清楚賀鳳英的性子,要是這姑娘認準的事情,肯定會幹到底。
賀家大哥和大嫂本來也準備上來相勸的,現在也都停住了手。
賀鳳英本來已經準備好了接受眾人的安慰,現在卻沒有人上前,她一時間竟然難以接受。
賀鳳英捂著臉說道:“好,好,你們早就看我不順眼,現在看到我嫁了個好人家,都心中不舒服是不是!”
賀母皺著眉頭看向賀鳳英:“鳳英,你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怎麼看不得你好了呢?”
“難道不是嗎?從小到大,你們就嫌棄我是個女孩子,平日裡只喜歡大哥,當初我爹早早的放出話來,等到他退休的時候,會讓大哥接他的班!”賀鳳英這會也是氣急了,飈著眼淚大聲哭訴。
這話直接鎮住了賀家人。
平心而論,在這個重男輕女的年代,賀家算是一股清流了,從小到大,賀父對兒子和女兒幾乎是一視同仁,無論是吃的,還是穿的,水平都相差不大,特別是賀鳳英身為女兒,還得到了上學的機會。
這年月尚且沒有實行義務教育,讀小學每個學期需要兩塊五毛錢,這筆錢看似不多,放在後世只能買到一個筆記本,但是放在這個年代,卻是一筆鉅款,賀父為了籌到這筆錢,而不得不在下了班之後,再去糧站幹一會臨時工。
所謂的臨時工就是扛大包的,每個麻袋足有三百斤,每扛一大包,才得1釐錢,由此可見要攢夠兩塊五的學費,賀父費了多少力氣。
後來賀鳳英小學畢業,因為學習成績不好沒有考上初中,當時她在家裡又哭又鬧,想要上初中,賀父心疼她,不得不拿出了多年積攢下了五十多塊錢,幫她繳納了所謂的贊助費,賀鳳英才因此得以進到初中。
結果呢?
上了初中的賀鳳英卻壓根不珍惜父母的汗水,非但不老老實實的學習,還跟一幫子青皮胡混,經常逃課,最終被學校開除。
賀父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就這樣,賀鳳英還不知足,認為賀父重男輕女。
至於賀鳳英所說的賀父退休之後,要將自己的工位交給賀家大哥,那是因為賀父是木材廠的工人,平日裡的工作是扛木材的,這種工作怎麼能交給一個女孩子。
在黃原縣城的工廠裡,就算是那些工人是比較輕鬆的職位,也會把工位留給自己的兒子,而不是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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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賀父自認為已經做到了一個父親能做的一切,但是賀鳳英還不知足,這讓賀父徹底的傷心了。
賀父只覺得心窩子突突直跳,眼前一片黑暗,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賀母一直在注意著賀父的情況,見情況不對勁,她連忙上前扶住賀父:“老頭子,你怎麼了?”
“藥,藥....”賀父臉色變得蒼白起來,額頭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他嗓子裡擠出痛苦的聲音。
賀父身為木材廠的工人,以前身體一直很好,就是因為前些年被賀鳳英氣壞了,才得上了心臟病。
好在身為木材廠的工人,賀父住院和看病都不需要花錢,經過好幾年的精心調理,賀父的身體終於好多了。
沒想到今天因為賀鳳英的事情,又被氣得犯了病。
賀父的突然發病打破了屋內僵持的局面,賀母連忙衝進裡屋取出一個玻璃瓶,手忙腳亂的從裡面倒出幾個半透明的藥丸,塞進了賀父的嘴巴里,然後又倒了一搪瓷缸子茶水,幫他順下去。
賀父服用了藥物,臉色逐漸浮現出一絲血絲,他坐在椅子上,指著孫玉亭說道:“滾,你趕緊跟我滾!”
本來還氣勢洶洶的孫玉亭,此時因為賀父的突然發病,也變得膽怯起來。
他很清楚,今天要是因為他,賀父有個三長兩短,那麼他肯定會惹上大麻煩。
孫玉亭縮了縮脖子,冷哼了一聲,拎起那十斤小麥,拉著孫玉厚就要走。
孫玉厚皺皺眉,瞪著他說道:“孫玉亭,你趕緊把東西放下,你懂不懂事啊!”
孫玉亭撇撇嘴:“哥,你是不是傻子啊,這可是十斤小麥,這老東西又不把女兒嫁給我,咱要是把糧食留給他,那不是跟餵狗差不多嗎?”
“啪!”
孫玉厚猛地拍拍腦門子,你小子是不嫌棄事兒大啊。
不過此時賀父已經聽到了這話,本來已經恢復過來他,此時又氣憤起來,喉嚨裡呼呼呼喘著大氣,指著孫玉亭的鼻子說道“滾,你趕緊跟我滾,這輩子我都不要再見到你!”
“不見到就不見,我還不稀罕來你們家呢!你難道沒有聞到嗎?你們家裡有一股子臭味。”孫玉亭這會已經感覺到沒有辦法娶賀鳳英了,當然不會再給賀父一點面子。
他本來就是那種流氓的性格,在雙水村的時候,面對老婆子也一點都不發憷,此時更是不會害怕老實巴交的賀父。
只是他忘記了一點,賀父雖然是個老同志,雖然因為生病沒辦法跟他鬥,但是賀家大哥還在呢!
賀家大哥也是那種老實的性子,平日裡在家裡,就是聽賀家大嫂的,在廠裡面跟工人也不會起衝突,就算是吃了虧,也只是笑笑罷了。
但是俗話說,老實人被惹急了,會更加可怕。
孫玉亭在喋喋不休的時候,還沒有意識到賀家大哥的眼睛已經變紅了,等賀家大哥衝到跟前的時候,他才開始害怕。
“大哥,大哥,咱們是親戚,你可千萬不要動手啊。”
可惜的是,這時候孫玉亭求饒已經有點晚了。
只見賀家大哥揮動大拳頭,狠狠的捶在孫玉亭的臉上。
孫玉亭別看平日裡嗚嗚喳喳的,其實就是個小卡拉米,面對賀家大哥的鐵拳,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
只聽得砰的一聲。
孫玉亭只覺得面前開始亂冒星星了,他只覺得鼻子一陣酸楚楚的感覺,嘴巴里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這還不算完,賀家大哥如同一頭髮怒的獅子,撲過來對著孫玉亭又是砰砰兩拳。
孫玉亭這次是徹底支撐不住了,身子晃了晃,只覺得周圍的景物開始飛速旋轉,最後倒在了地上。
在整個過程中,孫玉厚身為孫玉亭的哥哥,就那麼靜靜的看著,因為他也覺得孫玉亭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過分了,值得被人狠狠教訓一頓。
賀家的人早就恨不得教訓孫玉亭了,自然也不會上來攔著。
唯一的例外就是賀鳳英。
她最開始愣了一下,等反應過來之後,連忙撲了過來,趴在孫玉亭的身上,拉著孫玉亭的胳膊說道:“玉亭啊,玉亭,你怎麼了,你可別嚇我啊!”
她不顧孫玉亭此時已經睜開了眼睛,扭過頭憤怒的看向賀父:“好啊,你們為了阻攔我的婚姻,竟然敢毆打孫玉亭,我賀鳳英可不是那種任人拿捏的女人。從今天開始,咱們二十多年的情誼,從此一刀兩斷了!我今天就跟孫玉亭回到雙水村去,從此咱們再也沒有關係!”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這一幕,還以為賀鳳英真是那種痴情的女人。
賀鳳英的話就像是一顆炸彈,在賀家的屋內炸裂了。
屋內的人臉色都變了。
賀父的臉色這會已經漲紅了起來,指著賀鳳英的鼻子說道:“你滾,你滾,以後再也不用回來了。”
賀家大哥和大嫂這會都不吭聲了,雖然他們覺得賀鳳英實在是過分了,但是她畢竟是賀家的女兒,要是就這麼走了,那鄰居豈不是會笑話賀家?
只有賀母有點不捨得這個閨女,衝過去拉住賀鳳英的手說道:“鳳英,咱們是一家人,你這丫頭不能說胡話啊。你放心,我一定會勸說你爹,讓他答應下你的婚事。”
“只是答應?”賀鳳英環顧一圈,看到賀家眾人的表情,自認為已經拿捏住了何家人,冷笑一聲:“當初大哥結婚的時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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