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一水新的制服,在廠子裡行走,李衛東儼然就是最靚的仔。
啥保衛科幹事,車間工人,醫生都統統靠邊站。
路過的中年大媽雙眼放光,小姑娘們頓時臉蛋紅紅的,兩條筆直的長腿夾的緊緊。
他身後,捧著一堆髒衣服的牛萌小嘴翹得能夠栓頭驢了。
“師傅,我在家連哥哥的衣服都沒洗。”
“我是你師傅,比他輩分高!”
“那你怎麼不讓我師孃幫你洗衣服?”
“那是我媳婦,我能捨得她那麼辛苦?”
“...”
“你不願意洗衣服就算了,咱們正式解除師徒身份。”
“那,那不行...”
牛萌看著遠處的食堂吞嚥口水,只要管飽,只要能練車,洗衣服也沒啥。
咳,還是低估了乾飯人的決心!
進了食堂,打飯的依然是傻柱。
“老樣子,十三個饅頭,四兩蘿蔔菜,兩盒棒子麵粥。”
李衛東在眾工人詫異的目光中報出飯菜數量。
傻柱看看李衛東身後的牛萌,忍不住撇撇嘴,小聲嘀咕:“衛子,你早晚會被這小姑娘吃窮的。”
“嗨,有你這麼說話的嗎?我師傅現在是五級司機,每月49塊,跑車每天市區補貼六毛,長途補貼八毛錢,咋就養不住徒弟了。
再說了,我馬上就發工資了,你這個傻廚子真不會說話,要不咱們兩個出去練練。”牛萌柳眉橫挑。
傻柱早就打聽過牛萌的底細,還真有點怵他,只能嘿嘿傻笑。
牛萌拿過饅頭和飯菜,也顧不上跟傻柱置氣,來到角落裡大塊朵頤。
李衛東則細嚼慢嚥。
在旁邊盯他們很久的於海棠端著鋁飯盒湊了過來,小聲問道:“姐夫,這位是你徒弟啊。”
“嗯,新收的徒弟,叫牛萌。”李衛東點頭道。
“蠻好,蠻好。”於海棠拋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拿著飯盒子就溜走了。
李衛東有點摸不著頭腦,這小姨子的腦毛病又嚴重了?
這時候牛萌從飯盒裡抬起頭,小臉上寫滿狐疑:“咦,師傅,剛才有人來過?”
李衛東:“...”
...
回到車隊,那輛吉爾150已經從修理車間開出來。
車頭處的撞擊處已經修補過了,幾乎看不出痕跡,車身也重新噴塗上了藍漆,
唯一讓李衛東發愁的是前擋風玻璃上有一道裂口。
這大冬天的,開著在路上行駛,肯定被凍成冰棒。
最後還是徒弟給力,以牛勇的名義從後勤處找來一張‘化學紙’糊在了擋風玻璃上。
所謂的‘化學紙’其實就是塑膠紙。
這年代的塑膠很金貴,所以才會起這麼高檔的名字。
一隻“化學肥皂盒”七毛五,能買一斤羊肉。
一雙“化學涼鞋”兩塊五,一隻“化學梳子”也要賣三毛三。
...
工廠的司機緊缺,李衛東拿了證,卡車也備好了,自然要馬上就投入到工作中。
卡車就像女人,每一輛都有不同的秉性,只有摸清楚它的脾氣,投其所好,才能任你馳騁。
所以,剛加入車隊的司機都需要跟卡車磨合一段時間,不適合跑長途。
李衛東被安排了廠區內,負責倒短的工作。
具體工作內容就是把小火車運送來的材料,運送到各個車間去。
這種活計算是車隊的搶手活了。
雖然補貼少了兩毛錢,卻不用在外面吃飯。
廣播響起來的時候,就能把車停在路邊,吃上熱乎飯菜。
當然了,這麼好的活計能落在自己頭上,李衛東也知道這是那十三個饅頭的價值。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
十三個饅頭的另一個好處馬上就體現出來了。
李衛東走到休息室裡跟老司機們散一圈煙,又同老白伯寒暄一陣子,開始一下午的工作。
這年代沒有4s店,卡車的狀況全靠司機們自己注意。
行車前全面檢查一遍,可以避免很多意外的發生。
李衛東先是開啟引擎蓋,確定水箱裡的水位在安全線以上。
對於疑似吉爾150的老式卡車來說,水比油更重要。
然後是輪胎。
就連胎紋中鑲嵌著的最細微的石子也被李衛東夾了出來。
那認真勁看得牛萌直撇嘴。
“師傅,咱們就在廠里拉貨,出了問題直接喊老張他們就行了。”
在牛萌看來,李衛東這是在浪費時間。
有這會功夫,他們已經趕到料場了。
李衛東摩挲著胎紋幾乎磨平的輪胎,嚴肅道:“車胎破裂倒是小事,你想沒想過,卡車在過載的時候爆胎,必然會導致車輪轉向紊亂,如果道路上正好有工人呢?”
“這...”
想到可能發生的悲劇,牛萌沉默不言。小臉上早就沒有了剛才的急躁,眼神中閃過一絲後怕。
“咱們開大車的,手握方向盤,腳踩人命關,開車上路務必心存敬畏。”
李衛東第一感到師傅的擔子好像有難麼點重。
“等等師傅,手握什麼?”牛萌從帆布包裡翻出一個筆記本。
“...”
李衛東圍著卡車轉了一圈,又鑽進車底細細看了一遍,確定一切正常後,才準備出車。
此時氣溫已經升高,不需要作死烤油底殼。
他登上駕駛室,搖下車窗衝外面喊道:“徒弟,把車搖著。”
“好嘞!”
只見牛萌屁顛屁顛的跑過來,從李衛東屁股下抽出黑鐵棍,插到卡車前面,撅起屁股一陣猛搖。
她力氣大,很輕鬆的搖出一個虎虎生風。
不到二十秒,卡車轟的一聲就著了。
李衛東輕輕點一下油門,讓發動機的轉速保持平穩。
牛萌爬上卡車神情得意,道:“怎麼樣?”
李衛東豎起大拇指,稱讚道:“力氣足夠了,不過技巧不足,搖搖把的時候,要按順時針搖動,用力均勻不能使猛勁....”
這可都是精華經驗啊!
牛萌連忙從包裡拿出筆記本,一筆一劃的記錄下來。
她最大的夢想就是開大車。
可是牛勇卻認為一個小姑娘家家的開車不合適,總是想方設法阻攔她。
車隊裡的老司機都曉得牛勇的心思,也不願意帶她。
只有李衛東新來的不瞭解情況,才會被她訛上。
李衛東輕踩油門,待卡車渾身顫抖的時候放開手剎,卡車吼一聲,就離開了停車場。
望著車後揚起的黃塵,老白伯走到牛勇身旁,道:“隊長,是不是後悔了?”
“後悔什麼?那丫頭我又養不起,現在有人管飯,我求之不得呢!”牛勇臉色鐵青,罵罵咧咧的回了辦公室,
“等下了班,咱們全體司機開個會,現在是新社會,要破除舊社會師傅剝削徒弟的糟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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