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設覺得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他應該做最後的讓步。
他很清楚何文慧家的情況,一家人全靠何文慧每個月那點工資過日子。
讓何家一下子拿出一千二百塊,確實是有些過於為難何文慧了。
何家的人雖然不是東西,何文慧卻是一個好姑娘。
李建設在心底還是有些心疼何文慧的。
...
何文濤聞言,頓時興奮得從地上跳了起來。
只要不賠錢,怎麼著就好辦。
他拉著何文慧的手,催促道:“姐,姐,你趕緊去找大頭劉啊,他是電視機廠的廠長,一個指標還不是輕易而舉的事情。”
何文慧有些為難,因為經過這幾次的接觸,她發現劉洪昌壓根一點情面都不給她留。
現在蘭花電視機的指標那麼緊缺,聽說就連領導們想申請都被拒絕了。
何文濤見何文慧站在那裡,猶猶豫豫的,頓時火冒三丈:“何文慧,你是不是不願意幫我?你是不是準備看著我進派出所?你要想清楚,讓媽知道了的話,她肯定會訓斥你!”
何文慧心中一嘆,何文濤再不對,終究還是她的弟弟,將來還得指望何文濤給何家傳宗接代。
作為姐姐,她有幫助弟弟的義務。
何文慧正準備前往電視機廠找王衛東,遠處傳來一陣腳踏車的鈴鐺聲。
兩位身穿制服的公安同志騎著腳踏車趕了過來。
“誰報的桉?”
“我!我!”李建設揮著手迎上去:“同志,是這樣的,我的電視機....”
他指著地上的電視機,跟公安同志解釋了一遍。
“蘭花大彩電?好傢伙,這次事情大了!”派出所的同志一臉惋惜的說道。
何文慧連忙上前解釋道:“公安同志,是我弟弟摔壞了電視機,我們已經跟李建設同志談好了,只要能搞到電視機的指標,這件事就算揭過去,就不麻煩你們了。”
派出所的同志詫異的看向李建設:“不用賠錢?是這樣嗎?”
李建設點點頭,尷尬的笑道:“都是熟人,他家裡的條件也不好。“
“既然你們已經談妥了,我們也不多管閒事。我們先把這件事記錄下來,如果以後有什麼糾紛的話,你再來報告給我們派出所。”派出所的同志覺得李建設好像有點傻,拿出筆把經過記錄了下來,然後讓何文濤和李建設都簽上了名字。
“真是太感謝了。”何文慧見沒有追究何文濤的責任,在旁邊連聲感謝。
派出所的同志擺擺手道:“別感謝我們,我看啊,你們還是趕緊搞到指標吧!我聽說蘭花電視機廠的指標可是緊俏的很。”
“哼,緊俏?那看是誰去要了,我姐姐親自去要,大頭劉敢不給這個面子?”
何文濤撇了撇嘴說道,同時,他的心裡突兀地浮現出一個好想法。
既然蘭花電視機的指標這麼緊缺,為什麼不趁機讓何文慧多問王衛東要一點指標呢?
搞個十臺八臺的指標,賣到黑市上,那不就能掙到錢了!
到時候,於秋華一定能誇他能幹的!而何家大院裡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到時候也會稱呼他一聲何爺!
何文濤也想越興奮,雙眼綻放光芒,似乎已經覺得看到了飛黃騰達後的場景。
派出所的同志離開後,何文濤便開始催促何文慧去找劉洪昌要指標。
何文慧雖然心中沒有譜,只是為了弟弟,也只能厚著臉皮來到了蘭花電視機廠門口。
還沒等他們靠近,一直注意著這邊的秦大爺便從門崗室裡出來,攔住了兩人。
“站住,工廠重地,嚴禁閒人進出。”
“啊?!老東西你快讓開,真沒有一點眼力見,等會我讓我姐夫開除你!”何文濤被攔了下來,心中頓時窩了一肚子火,指著秦大爺的鼻子罵道。
秦大爺可是退伍老兵,何時受過這種氣,伸手直接扭住了何文濤的手腕,狠狠的扭了一下。
“疼...疼....老東西....啊!....疼啊!.....大爺,大爺...大爺你快住手。”
“真是有人生沒人教的玩意!”秦大爺勐的鬆開了手,順手推一下,把何文濤推倒在地上。
何文濤捂著手腕差點哭出聲來,他指著秦大爺嘶喊道:“老東西....老大爺...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就欺負我?實話告訴你,你可別嚇壞了,我是你們廠長的小舅子!”
“小舅子?我們廠長的媳婦是姓楊,只有一個哥哥,哪裡來的小舅子?”秦大爺知曉何文慧跟劉洪昌的事情,嘴角掛著澹澹的鄙視。
你姐都跟人家離婚了,你還來自稱小舅子?丟不丟臉啊!
何文濤被懟得臉紅脖子粗,他沒有想到秦大爺竟然會知道這些事情。
“.....前小舅子也是小舅子,一日是小舅子,終身是小舅子。”
何文慧怕何文濤再觸怒了秦大爺,連忙走上來道歉道:“大爺,我弟弟年紀下,不懂事,你千萬別跟他一般計較。”
“小小年紀就這麼沒禮貌,長大了還得了?我看你是個好姑娘,就在這裡勸你一句,這樣的弟弟,不要也罷!”
何文濤聽到這句話,硬著脖子懟道:“老東西,誰要你多管閒事了,趕緊把劉洪昌叫出來!”
何文慧伸手攔住他,衝著秦大爺歉意的笑笑:“大爺,我弟弟不懂事,還麻煩你把洪昌叫出來。”
秦大爺好笑的看著何文慧:“姑娘啊,劉廠長是我們電視機廠的廠長,每天要管理兩千多工人,還要接待各地來訂購電視機的人,每天還要應付那些來參觀學習的同志,現在還要盯著實驗大樓,你說,這樣忙的一個人,是你們隨便都能見的嗎?”
他倒不是故意為難何文慧,電視機廠擴大規模後,王衛東的級別也提高了,現在已經算得上寧州城的高層人物。
就算是市裡面的同志來了,也得提前預約。
你說見就見啊,你誰啊!
何文慧沒想到才一年的功夫,王衛東的身份已經是她高攀不起的了。
而何文濤還以為秦大爺故意為難他,便站起身,扯著嗓子嘶喊:“大頭劉不出來,我今天就坐在這裡不走了。我看你們電視機廠怎麼辦?”
“....呵,耍無賴是吧?”秦大爺扭頭衝門崗室裡喊了一聲:“王幹事,有人來咱們電視機廠鬧事,我覺得他已經影響了咱們那電視機廠的正常運轉。”
話音未落,兩個身穿深藍色制服,留著平頭,渾身發散著老兵氣質的中年人從門崗室裡走出來。
他看看秦大爺,見秦大爺輕輕的點了點頭,便大步走向何文濤。
“同志,電視機廠是寧州的重點單位,電視機廠的生產關係到寧州城的發展,現在我最後一次警告你馬上離開,否則我將採取嚴厲的措施!”
“人多了不起啊!我就是個孩子,你們還能怎麼著?能把我抓起來嗎?”
何文濤一點也不害怕,掐著腰,嘴裡罵罵咧咧的!
“我何文濤也不是嚇大的,看你們長得五大三粗的,是不是偷吃了不少國家糧食,我要去....嗝....”
他話音未落,就看到一個黑乎乎的槍口對準了他的腦門。
感受到金屬的冰冷,何文濤嚇得魂分魄散,打了一個寒顫:“大,大大哥,你別衝動,我剛才只是在開玩笑!”
王幹事用手槍對著何文濤的腦門子,神情嚴肅的說道:“開玩笑?我們保衛處可從不敢玩笑!你信不信,我現在可以直接扣動扳機,把你給槍斃了!”
王幹事倒沒有誇口,現在蘭花電視廠生產的電視機暢銷海內外。
不但為寧州城提供了大量的工作崗位。
有了電視機廠每個季度繳的地稅以及利潤,寧州城才能發放拖欠已久的工資。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企圖破壞電視機廠的行為,都是跟整個寧州城作對。
何文慧也沒有想到王幹事會直接掏槍,她連忙衝過去拉住王幹事的胳膊。
不成想,何文濤看到這一幕,嚇得臉色發青:“何文慧,你瘋了,萬一走火了了,我不會完了嗎?我看你就是嫌棄我這個弟弟,想我死。”
何文慧連忙訕訕的收回手,對著王幹事賠笑臉。
“同志,同志,我們不敢了,不鬧事了,麻煩你放了我弟弟吧!”
王幹事也就是嚇唬嚇唬何文濤,當然不能直接斃了他,冷聲道:“你們給我滾遠點,再在電視廠附近出現,別怪我不客氣!”
何文慧拉著何文濤的手連忙跑了,但是卻沒有跑很遠,便被李建設攔住了。
“文慧,剛才我不讓你賠錢,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你答應的電視機指標呢?”
何文慧這會愁壞了,電視機廠的門進去不去,壓根就見不到劉洪昌,到哪裡搞指標呢?
但是,她生怕李建設再報警,只能拍著胸脯子保證道:“你放心,劉洪昌晚上會回家的,我一定幫你要到指標。”
“那好,明天我去你家拿指標!”李建設見周圍圍了那麼多人,也不怕何文慧耍賴,騎上腳踏車便離開了,他還得趕緊回去跟未婚妻解釋電視機摔壞的事情。
至於那臺摔爛的電視機,李建設自能先託到單位的庫房裡。
.....
何文慧和何文濤回到家,把摔壞了電視機的事情給於秋華講了一遍。
於秋華心中不有些不以為然:“這個李建設也真是的,當年追你的時候,對何文濤可好了,每天都給他買零食。現在倒好了,就摔壞了他一臺電視機,他就要報警,人品真是太差勁了。好在你們沒有結婚,要不然說不定會鬧出什麼事情。”
她心中現在想起了劉洪昌的好處,當年何文遠可是把劉洪昌結婚用的床單子做成了衣服,劉洪昌也沒生氣。
何文濤啃著蘋果,隨聲附和:“就是,李家那麼有錢,缺一臺電視機嗎?我看他就是故意為難我!”
聽到兩人的話,何文慧不樂意了,那可是一臺電視機啊,值一千多塊呢!
“媽,先不說這些了,咱們得趕緊想辦法搞到電視機的指標,要不然李建設肯定會報警的。”
於秋華自信的點點頭:“進不去電視機廠,咱們可以堵劉家的門啊。今兒楊麥香正好在家,只要我們把她堵在屋裡,她出不來的話,肯定會找人喊劉洪昌回來,到時候咱們不就能要電視機指標了嗎?”
“這....這不好吧。”何文慧聽到於秋華的歪主意,有些害怕。
“有什麼不好的,別說你是劉洪昌的前妻了,就算是你們沒有關係,咱們何家跟他老劉家也是鄰居。他是電視機廠的廠長,每天生產那麼多臺電視機,給一個指標又沒什麼!”於秋華撇撇嘴道。
“媽,媽,一個指標可不行,我聽說了,蘭花電視機廠的指標,在黑市上能賣上千塊呢!如果咱們跟劉洪昌多要幾個....那麼.....”何文濤眼中金光四射。
“嗨,還是我兒子聰明!”於秋華站起身,拄著柺杖向外走去:“都跟我來,咱們去堵劉洪昌的家門。”
何文慧,何文遠和何文達從屋內搬來椅子和桌子堆在了王衛東的家門口,還找來一根棍子攔在了門外。
屋內,楊麥香正在縫小衣服,小衣服是給劉運昌和大嫂即將降生的孩子的。
平日裡,她工作忙,也就是今天是週末,才有空。
剛拿起針,縫了一個花朵,便聽到門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誰啊?”
楊麥香放下針線,拉開了門,看見家門口了堆滿了雜物,而何文濤和何文達坐在雜物上,遠處還站在何文慧和於秋華。
“誒誒誒,你們是幹什麼,怎麼把我家門堵住了,讓我怎麼出去啊!”
何文濤站起身冷聲道:“堵住就對了,就是不讓你出來,你趕緊把大頭劉叫回來!”
楊麥香搞不清楚何家的人是要幹什麼,不過王衛東此時應該正在廠裡工作,如果回來的話,肯定得耽誤工作。
絕對不能叫。
“不講理了是吧!?”楊麥香伸手就要去搬堵住門口的椅子,何文濤見此情形,連忙去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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