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十一月初七,大吉。
一大早,國營二食堂就忙碌了起來,門口卻掛起了停業一天的招牌。
今天是王衛東的大婚之日,身為國營二食堂的總廚,他有這個臉面。
姚主任則被委以重任,負責收取禮金。
擺了一張桌子在食堂的門口,有客人來的話,用毛筆記上名字。
原主雖然是個舔狗,為人還是很不錯的,平日裡很喜歡幫助別人,所以賓客很不少。
這年代寧州城的禮金基本上就是六塊錢,少數幾個出十塊錢的,都是劉家的親戚。
不過,也有例外的,比如這會站在桌子前的何文慧。
她從兜裡掏出了二十塊錢,放在了桌子上,小聲說道:“姚主任,麻煩你記一下。”
何文慧的出現,把姚主任整不會了。
他知道這女孩叫何文慧,也知道她遞過來的二十塊錢是禮金。
但是。
何文慧是劉洪昌的前妻啊,前妻來參加前夫的婚禮,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來砸場子的!
姚主任想到這裡,臉色驟然變了,情不自禁的輕輕咳嗽兩聲。
他身後正在接待賓客的六子聽到聲音,扭頭看過來,一眼便看到了何文慧。
心中直呼:窩艹,大事不妙啊!
萬一何文慧大鬧婚宴現場,那二食堂就要出名了,師傅的面子也要丟盡。
今天除了劉家的親朋好友,劉洪昌的朋友外,還有一些領導,尤其是水產公司的那個經理,更是得罪不得。
想到這,六子再也站不住了,他快步走過去,決定捨身堵搶眼。
“哎呀,這不是文慧嗎?幾天不見,起色比以前更好了,今兒是師傅大婚的日子,師傅要是知道你來了的話,一定會很高興的,只是這會會場里人多,他得招待賓客,不能親自出來迎接你。”
何文慧知道六子的心思,苦澀的笑笑:“六子,你還是這麼會說話,你的心思姐知道,不過你放心吧,我今天不是來找事的,也不會進會場,就是想第一份禮金,祝,祝他幸福...”
說著話,何文慧的鼻子有些酸楚,眼淚狂飆出來,再也說不下去了,捂住嘴巴跑開了。
看著她消失在道路盡頭的身影,姚主任苦笑搖頭:“人呢,就是不知道珍惜,當失去的時候,後悔就晚了!”
何文慧的出現只是一個小插曲,王衛東知道後,也沒有在意。
婚宴在熱鬧非凡中進行,這次二食堂也是下了大本錢,桌子上擺的都是硬菜。
紅燒魚、東坡肘子香辣蝦、梅菜扣肉,口水雞....
要購買到這麼多肉,錢倒是其次,主要是票券難得。
現在年輕人結婚,單位也會批一些票券,但是還遠遠不夠。
也就是王衛東能靠山吃山,二食堂每個月都有上面撥下來的肉票,要不然還真湊不齊。
婚宴的酒是老汾酒,王衛東原來本打算用茅臺的,後來仔細思量後就放棄了。
一來,茅臺的味道其實不如老汾酒。
二來,茅臺的名氣太大了,他雖然已經勝任了總廚,但是級別還是不夠,用茅臺招待客人,實在是太扎眼了。
萬一被不懷好意的人捅上去,一個處分是跑不掉的。
王衛東平日裡雖然不喝酒,酒量卻很大,反正可以趁著酒杯湊到嘴邊的時候,把酒倒到空間倉庫裡。
所以,已經能夠做到千杯不倒了。
水產公司的那幾位同志也是老酒鬼了,見王衛東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也生出了比試的心思。
“洪昌,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咱們先喝一個雙喜臨門。”
“來來來,四季發財!”
....
王衛東自然不憷他們,一杯接一杯的灌進肚子裡,看得劉洪經理目瞪口呆。
“好,酒中豪傑啊!”
說著話,他從兜裡摸出一張票券,塞進王衛東的兜裡:
“等下次,那幫東北客人來了,我一定要請你去陪酒。
你不知道,他們忒能喝了。
這張電視票,就當是提前送給你的酬勞。”
電視票?
王衛東樂了,這真是瞌睡碰到送枕頭的。
這些天正為乏味的夜生活感到苦惱,就有人送電視票了。
這年頭,電視機可是稀罕物,一般工人家庭裡壓根就沒有。
王衛東也沒有客氣,拍拍劉洪的肩膀,笑道:“劉經理,夠意思啊,你放心,下次那些東北的同志來了,我一定讓他們來一雙倒一雙,來一對倒一對!”
當然了,王衛東不會認為劉洪只是因為讓自個陪酒,就送出了這麼寶貴的電視票。
歸根到底,還在於想跟杜生元拉上關係和想從自己手裡拿到黃瓜。
“咱就這麼說好了!對了,你那裡還有黃瓜嗎?”
“有,別人要了沒有,你老兄要了,那絕對得有!”
兩隻老狐狸相視一笑,皆看出對方心中的打算。
一場浩大的婚宴在熱鬧非凡中結束,作為喜婆婆的大蘭子看著王衛東跟楊麥香站在門口送賓客,她眼角一下子溼潤起來。
還是人家楊麥香懂事,昨天就說了,婚宴收的禮金全歸大蘭子。
但是這錢,大蘭子能要嗎?不能!
當場就表示要把這些錢作為小兩口的起步資金。
雖然沒有要錢,大蘭子的心卻是暖烘烘的。
人家楊麥香能這樣做,說明敬重她這個婆婆,也說明把劉家當成了自個家。
不像何家那一窩子白眼狼,把上次的禮金全搶走了。
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楊麥香趕緊懷孕,好給劉家傳宗接代。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送完賓客,又幫忙收拾了宴會現場,已經是黃昏時分。
楊麥香在陪著楊母說話,劉洪昌剛準備熘出去灑灑水,便被姚主任拉住了。
“洪昌,到這邊來一下。”
“怎麼了?鬼鬼祟祟的。”
“哎呀,小聲點,別讓麥香聽到了。”
姚主任左顧右盼,看到周圍沒有別人,這才小聲說道:“今兒何文慧也來遞禮金了,還是二十塊錢。”
“誰?何文慧?”王衛東揉了揉耳朵,確認自己沒有聽錯的話,一時間竟然有些發矇。
“我怎麼沒看到她?”
“她遞了禮金就走了。”姚主任意味深長的看你這王衛東道:“楊麥香可是個好姑娘,你可不準作出那種吃回頭草的事情。”
“你想啥呢!我劉洪昌是那種人嗎?”王衛東當然不能那麼做,無論何文慧長得再漂亮,就她家的那幾個白眼狼,誰受得了?
王衛東皺皺眉頭,又想到一件事,禮單子可是要給楊麥香看的,以便於以後還人情。
他看盯著姚主任道:“姚哥,你把何文慧的名字寫在禮單子上了?”
“沒有,沒有,我能那麼傻嗎?”姚主任笑道:“我就是給你提個醒。”
“明白!”
王衛東扭頭走了,既然禮單上沒有何文慧的名字,那就當做沒有這件事吧!
至於那些禮錢,何家欠劉洪昌的估計有兩千多塊,區區二十塊算不得什麼。
對於何文慧的心思,王衛東也不想揣測,他現在沒有那閒工夫。
...
婚宴後,王衛東便帶著楊麥香去寧州城最大的百貨商店。
百貨商店的原名是寧州第一百貨商店,不過這麼多年了,也沒有出現第二百貨商店,所以寧州城對它的稱呼就是百貨商店。
和賣雜貨的供銷社不一樣,這裡出售的貨物都是比較上檔次的物品。
比如的確良布料,電視機,東北裘皮,人參之類的。
物品上檔次,價格自然也不低,更重要的是買這些物品都需要專用的票券。
所以,一般職工壓根不能來。
進入百貨商店,正在嗑瓜子的大媽們只是抬頭看了看,便又低下頭去嘰嘰喳喳了。
今天王衛東跟楊麥香雖然都穿著嶄新的衣服,但是並不是四個兜的中山裝,沒有必要熱情對待。
楊麥香也是第一次來到百貨商店,顯得很好奇,東逛逛西摸摸的。
很快就引起了一個售貨員大媽的不滿。
“姑娘,這可是從羊城那邊來的布料,你別亂摸!”
“啊~對不起,我只是好奇。”楊麥香被訓斥了,委屈巴巴的低下頭。
旁邊的王衛東不樂意了,笑道:“同志,看你這話說的,買東西,還不能挑選了?”
“就是不能挑!怎麼著吧你!”售貨員大媽也是牛氣,瞪大眼睛就要跟王衛東吵吵。
“得,你牛氣,走,咱們去買電視機去。”
王衛東來到這個年代已經見多了這種人,依靠著自己手裡一點點小權力,對群眾吹鬍子瞪眼的。
沒必要跟這樣的人一般計較。
可是那售貨員大媽卻不樂意了,從櫃檯裡跑出來,拉住王衛東衣服:“誒誒誒,你這同志怎麼說話的,我怎麼就牛氣了?
你剛才把這布看了一個遍,不買不行,快拿錢跟布票出來!
王衛東愣住了,好傢伙,還有這麼訛人的,真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
楊麥香也不是那種柔弱的性子,當即就扯開售貨員大媽的手:“你們還講不講理啊?我們就是看了兩眼,就得買下來?我現在也把你看了一個遍,難道就能把你拉回家當老媽子?”
售貨員大媽聽到這個,氣得差點抽過去:“你這姑娘是怎麼說話的啊!實話告訴你們,今天你們不把這兩匹布買下來,是別想走了!”
王衛東這才注意到售貨員指的那兩批布,土綠色的,紋路好像有些錯亂。上面已經落了不少浮灰,可見在這裡存放了不少時間,應該是賣不掉的殘次品。
看來自己並不是無緣無故被針對,對方是想讓自己幫他們把尾貨處理掉。
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嘛!
王衛東當然不幹了,楊麥香更是火力全開,跟售貨員大媽大聲吵吵起來。
很快幾人就引起了顧客和其他售貨員的注意,他們紛紛圍了過來。
看到人越來越多,售貨員大媽有些後悔了。
正如王衛東所想的那樣,這兩匹布是百貨商店的尾貨,能夠按照原價賣掉的話,售貨員能得到額外的獎勵。
售貨員大媽見王衛東和楊麥香都是那種不張揚的老實人,就想著老實人好欺負,才會出此下策。
誰承想,兩人都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壓根就不服軟。
王衛東見人多起來,心中卻歡喜起來。
無論在哪個年代,總得講理,是吧?
他轉身面對群眾,指著那兩匹布說道:“大傢伙來評評理,我跟物件來買東西,只是看了眼這兩匹布,這位大媽就讓我們把布買下來,這不是強買強賣嘛!還有,大傢伙可以看看,這些布在這裡掛了不知道多久了,肯定是殘次品,把這種東西賣給顧客,是不是壞良心!”
群眾們本來就對百貨商店的售貨員不滿,聽到王衛東的話,紛紛附和。
“就是,哪能看兩眼就讓別人買下來!”
“我看啊,這位大媽就是在訛人!”
“唉,那又有什麼辦法,咱們寧州就這麼一座百貨商店,要是在京城,她還敢這麼囂張?”
....
商店內,正吵嚷得起勁,外面悄無聲息的駛來兩輛小汽車。
汽車在百貨商店門口的街道上停下來,一位身穿中山裝的中年人下了車,快步跑到後面那輛小轎車旁,幫忙拉開車門。
“李主任,慢一點,別碰到頭了。”
那位被稱呼為李主任的中年人,下了車後,站在下面,仰視威武的百貨大樓。
笑道:“光山啊,這些年你把百貨商店打理得井井有條,等這次巡查過後,你也應該進步了。”
“哎吆,李主任,承你吉言,我劉光山這個人,你也瞭解,無論在哪裡工作都是矜矜業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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