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圍觀者們焦急地向老馬里奧大聲詢問時,只見高臺之下,忽然有一群巡邏兵簇擁著二十來個渾身黝黑的矮個子來到群眾的面前。
眾人粗略一看,還以為是哪個地方跑出來的黑奴被巡邏兵抓回來了。
可等到他們仔細看去,才發現那根本不是黑人,而是一群十五六歲的孩子,只是渾身上下的皮膚都包裹著一層由泥巴,牆灰,黃土,還有排洩物混在一起的泥殼,就連臉上也不例外。
至於他們的衣服,只不過是一張破爛烏黑的,包裹住隱私部位的麻布,甚至有人連麻布都沒有,乾脆一絲不掛著。
他們身上的味道就連護送著他們來到場上的巡邏兵都險些忍受不住,哪怕距離更遠一些的圍觀者都忍不住捂著口鼻,有些剛剛在這裡飽餐一頓的市民直接將吃下的濃湯全部吐了出來。
待到他們走的更近些,市民們才震驚地發現,這哪裡是一群人,就連一群猴子都比他們更健壯,乾瘦的軀幹,竹竿般的四肢,讓人忍不住覺得他們下一秒就會全身散架。
“我的天吶,這...這些孩子是從土裡挖出來的嗎?”
“我受不了了!這到底是在幹什麼,嘔...”
“等等...老馬里奧剛剛提到了孩子們。”
圍觀的市民們很快反應過來,接連將震驚而驚懼的眼神投向老馬里奧。
就在這時,只見人群之中突然鑽出來一個戴著頭巾的中年婦女。
她拼盡全力擠開面前的圍觀者,衝到這群孩子面前,雙眼死死盯著其中一個男孩。
巡邏兵們下意識地舉起槍口對準她,她卻仍失神地,一步一步向那個男孩緩緩走去。
“戴森...!是你嗎...?我的兒子,我不會認錯的,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認錯的!”
婦女的臉頰上眨眼之間就佈滿了眼淚,雙腿無力地跪坐在地上,張開雙臂哭著向她的兒子大喊著。
那男孩也認出了自己的母親,但他仍是面無表情,猶豫著向前邁出了兩步,然後就停下來了。
在那座孤兒院裡,他經歷過太多這樣的服從測試,任何孩子一旦表現出逃跑的意願,就會被塞進一口箱子裡關上整整一天。
方才還吵鬧的場上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注視著他們,就連老馬里奧都停止了表演,痴痴著望著這一對母子。
“你沒告訴我,這裡面不只有孤兒。”勞倫斯斜了馬里奧一眼,厲聲說道。
“我...”老馬里奧低著頭,小聲說道:
“有時候送來的孩子不夠,我們就會主動...收養一些。”
而在臺下,護送著孩子們的巡邏兵抬頭望著勞倫斯,在得到勞倫斯的點頭許可後,小心地將那位男孩拉到了他母親身邊。
沒有在乎男孩身上的汙穢,婦女緊緊抱著他,用自己的淚水為男孩清洗臉龐:
“戴森嗚嗚,我的好戴森嗚嗚嗚,我還以為你死了...”
女人的哭聲立刻點燃了群眾的憤怒,哪怕是鐵石心腸的人,也不禁為之動容。
尤其是育有子女的市民們,想到自己那可愛的兒女也可能會變成這番野人模樣,更是感到一陣後怕與暴怒。
寂靜的人群頓時爆發出一陣怒喝與吶喊,人們在嘴裡痛罵著,手指直指著老馬里奧。
甚至有膽大的人直接開始衝擊臺下的巡邏兵,準備爬到高臺上來。
越來越多的人群加入到衝擊而痛罵的行列中來,即使是平日裡溫文爾雅的紳士,也跟在人群中面紅耳赤的吶喊著。
當個體淹沒在群體之中,他僅有的那點理智也會被吞沒。
“大人!”
亞安有些緊張地將手握在劍柄上,看向勞倫斯,在亞安眼裡,場面無疑是已經失控了。
“鳴槍吧。”
勞倫斯沉著地命令道,雙眼卻略有興奮地看著群情激憤的人群。
數十把火槍對著天空齊射發出響亮的爆響聲,瞬間讓衝擊巡邏兵的民眾們冷靜了幾分,白色的煙霧順著風勢緩緩飄向人群,硝煙的味道也讓吶喊的民眾們漸漸閉上了嘴巴。
“市民們,同胞們,請允許我發言。”
勞倫斯上前兩步,走到高臺的邊緣上,趁著人群安靜的這小會兒時間高聲喊道:
“正如你們所見,這就是阿雅克肖孤兒院的孩子們,而且,更多的孩子沒有被帶到現場來。看看他們吧,即使是天使也會落下眼淚。”
“沒錯!”
“這不可饒恕!”
“必須降下制裁!”
勞倫斯的話瞬間在人群裡激起了一片迴響,人們甚至比剛剛更加激動。
“但是!”勞倫斯沉聲大喝道:
“這並不是可憐的老馬里奧的罪過,他是一個忠實的衛道士,也是一個孱弱無力,無依無靠的老人。他並不會做出如此駭人聽聞的事蹟。”
民眾們聽完勞倫斯的話後也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他們又抬頭看了看仍在哭泣不止的老馬里奧,彷彿他也在為這些孩子們落淚。
老馬里奧平日裡那溫良謙恭的形象又被人們所想起,結合上勞倫斯的這番話,人們也反應過來,這背後一定有什麼隱情,於是屏息望著勞倫斯,等待他將背後的真相說出來。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已經查明,是西羅·拉塞爾,碼頭工人工會的首席,那個令人作嘔的惡魔。”
勞倫斯從懷裡將對西羅的逮捕令掏出來,高舉在頭頂,振臂高呼道:
“是他,威脅並強迫可憐的老馬里奧屈服,將那座愛與真善的孤兒院變成了他飼養奴隸的人間地獄。想想吧,同胞們!你的孩子,你的親人,你所珍愛的人,都可能在西羅的手中變成這些模樣!”
群眾們怔怔地望著勞倫斯和他手中的逮捕令,雖然看不清上面的字,但是那樣式確實是科西嘉的公文。隨後又看了看那些孩子們,他們渾身汙穢和麻木的模樣實在是令人不忍直視。
“同胞們,我雖然出生在義大利,但我的血管裡流的是科西嘉人的血,我也明白,科西嘉人是怎樣一個有血性的民族。面對這樣的罪惡,任何一個科西嘉人的血液都會止不住地沸騰!”
場上的寂靜只延續了幾秒時間,隨後爆發出的是一陣比之前還要響亮的吶喊,不論男女,不論老少,此刻場上的所有人都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被踐踏,被踩著脖子侮辱的科西嘉人。
“科西嘉同胞們,告訴我,你們血管裡流淌的,是奴隸的血,還是鬥士的血!”
而面對這樣的侮辱,每一個好鬥而崇殺的科西嘉人都會用他們的方式做出回應:
“制裁他!把他的屍體丟到海里去!”
“這一切要用血來償還!”
“把他絞死在我們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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