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在羅馬帝國時期,撒丁島的阿真蒂耶拉銀礦就是全義大利產量最高的銀礦,哪怕是到了二十一世紀,整個義大利80%的鉛和鋅也都是開採於這座小小的撒丁島。
只不過在當下,這些豐富的礦山礦洞卻並不能為島民們那貧賤悲慘的生活帶來哪怕一絲起色,畢竟來自薩伏伊的貴族和商人們早在三十年前便控制了這座海島的經濟與政治。
撒丁礦工們冒著不見天日的風險將一車車價值連城的原礦拉出,但那滾燙的利潤卻源源不斷地流入薩伏伊人的腰包之中,留給本土島民的只有塵土與殘羹冷炙。
在聖馬雷市鎮,一位薩伏伊男爵擔任著這裡的執政官,他憑藉王家特許經營權壟斷了周邊幾座礦洞的生產與貿易,並利用權力與資本兼併控制了這座市鎮七成以上的土地與財富。
毫不誇張地說,這位薩伏伊男爵已然是這座市鎮唯一的領主,而這樣的情況在整座撒丁島的地方市鎮上都屢見不鮮。
...
平日裡,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正午,這位薩伏伊男爵習慣於在用完豐盛的午餐後一邊品著拿坡里紅酒一邊坐在城堡望臺上欣賞明媚的海岸風光。
但在今天,他顯然不能再如此的悠然閒適了,整個聖馬雷市鎮此刻已經亂成了一團:
“快開門啊!求求你們了!”
“大人們,老爺們!放我進去吧!”
“行行好,至少讓這個孩子留在裡面,他不佔地方...”
“那群人已經來了,你們沒有看見嗎?!”
烏泱泱的鎮民已經擠在了男爵的城堡門外,他們皆是神色驚恐,慌張無比,不少人都是帶著全部家當,拖家帶口地趕到了城堡門外。
他們對城堡衛兵們千求萬請,甚至不惜磕頭下跪,連腦門上頭破血流也幾乎渾然不覺,只為了能夠讓自己或是自己的妻子兒女能夠進入到安全的城堡之中。
而令聖馬雷市鎮的鎮民們如此驚恐的原因也只有一個——科西嘉人的艦隊在一個小時前便進入了市鎮港口,那些傳聞中野蠻粗暴、茹毛飲血的科西嘉人,已經來到了撒丁島的土地上。
經歷過七年戰爭的老人們更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準備好接受他們的家園在科西嘉士兵的劫掠下化成廢墟,就如同撒丁士兵對科西嘉人做的一樣。
“都滾遠點,男爵大人說了,現在不能放任何人入內!”
一隊城堡衛兵牢牢把持著大門,他們甚至已經將槍口對準了外面這群手無寸鐵、絕望之際的鎮民們,這群衛兵雖然沒有抵抗科西嘉大軍的勇氣,但對這群撒丁島民開火的勇氣卻是什麼時候都不會喪失。
畢竟在這些薩伏伊出身的衛兵眼中,撒丁島民從來都不是國家社會中的平等一員,他們對待撒丁島民,也就只比西班牙人對待美洲原住民要上一點。
而在城堡的露臺之上,現在的男爵也正心神不寧地觀察著科西嘉軍隊的動向。
他知道,自己手下那支百餘人的衛隊也就只能在平時對付一些地痞無賴和小偷強盜,是絕對不可能對這支目測五千人以上的科西嘉軍隊造成任何干擾的。
男爵現在所能做的,也只有祈禱那群科西嘉人會在劫掠市鎮、屠戮居民之後就感到心滿意足,繼續南下,從而放過他這座微不足道的小小碉堡,畢竟科西嘉攻下這座城堡也還是得費上一番功夫的。
只要能夠保住這座城堡,保住自己的財富與性命,死再多的鎮民也是無關緊要的,那群鄉下的撒丁人只不過是一群會說話的牲畜罷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隨著科西嘉軍全部登陸港口並整頓完畢,聖馬雷市鎮的鎮民們也愈發感到絕望。
戰火與毀滅,這似乎就是這座平平無奇的濱海小鎮的最後結局了,至少在撒丁島民們的心中皆是這樣認為的。
他們知道他們的軍隊也對科西嘉人做出了同樣的事情,所以就算科西嘉軍再怎麼憤怒地將仇恨宣洩在這片土地,似乎也都不足為過。
而就在所有人驚恐地等待命運宣判死刑時,望臺上的男爵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怎麼回事...科西嘉人不進入市鎮內嗎,他們要在城市外紮營?”
站在高處,這男爵可以清晰地看到,科西嘉軍僅僅是派遣了一小股部隊進入聖馬雷,其主力部隊在登陸整頓之後便開進了市鎮郊外的一處空地之上。
別說是劫掠屠城了,科西嘉軍主力似乎都並不打算進入聖馬雷市鎮之內。
那些進入市鎮的科西嘉士兵則是迅速分散開來,竟主動開始在市鎮的大小街道上維持秩序,頃刻間便震懾住了那些趁勢作亂的利益燻心之徒。
而在一個多小時後,看臺上的男爵更是驚訝地發現,那些圍繞在自己城堡門外驚恐不安的鎮民們,大部分竟然也逐漸回到了市鎮之中,彷彿那些全副武裝的科西嘉士兵根本不存在一般。
這時,正好一位在外打探訊息的僕從回到了城堡,他的表情也同樣是怪異無比:
“大人!那些科西嘉士兵好像是在街道上維持治安,他們還說,此次是由勞倫斯·波拿巴首相親自領軍,波拿巴首相對所有鎮民以名譽起誓,他的軍隊不傷害任何一名平民性命,也不拿取任何一名平民的財產...”
“什麼玩意,他以為自己是這裡的領主嗎?”
男爵皺眉罵了一句,全然不理解那個波拿巴想要做什麼,戰爭的規則可不是這樣進行的:
“那些賤民竟然會相信這樣的謊言?”
“這...好像勞倫斯·波拿巴在撒丁島民之中也有不俗的影響力,因為去年在科西嘉施行的土地改革,不少撒丁人都向往去科西嘉生活,您肯定還記得,我們上個月還抓了一批想要偷渡去博尼法僑的賤民呢。”
那名僕從遲疑了一下,盡力解釋道:
“剛剛鎮民們還很害怕那些科西嘉人,但他們聽說是勞倫斯·波拿巴親自領軍並且還以名譽起誓之後,似乎不少人都願意相信波拿巴的承諾。”
“嘁...”
作為本地最大的地主與領主,男爵自然是對科西嘉的土地改革嗤之以鼻,他堅信那群農奴在失去了領主的庇佑和領導後,必然只會把自己的土地弄得一團糟:
“真是群愚昧的底層人,這肯定是波拿巴的謊言,他要把所有人都騙過來好一網打盡!算了,只要科西嘉人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那些賤民怎樣都好。”
...
當然,又是一個小時時間過去,男爵預料中的集中屠殺也並沒有出現。
科西嘉軍在沒有任何人員傷亡的情況下和平接管了聖馬雷市鎮,而在確保了市鎮內的秩序並清除了危險與隱患之後,勞倫斯·波拿巴與一眾軍官們在近百名士兵的護送下進入了這座市鎮。
鎮民們面色複雜地打量著那個騎馬走在隊伍中央的年輕人,在名義上,那是王國的敵人,但在情感上,他們又多希望自己能夠成為那個年輕人治下的臣民。
在這一年時間裡,從科西嘉傳來的種種傳聞早已經成為了撒丁島民彼此之間最常提到的談資。
島民們難以置信地發現,生活在海對岸的,那些與他們同一膚色、同一語言、同一文化的鄰居們,竟然已經過上了他們夢寐以求,甚至是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原先在帕斯誇萊·保利的統治下,撒丁島民就已經很是羨慕科西嘉能夠從熱那亞手中取得獨立,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民族國家,而不是像他們一樣受盡了薩伏伊人的欺凌與剝削。
而在聽到了科西嘉農奴解放、經濟騰飛、自主選舉的訊息之後,那座海對岸的島嶼更是一時間成為了不少撒丁島民心中的天堂。
再加上勞倫斯·波拿巴早就授意過科西嘉政府對撒丁島移民持開放態度,這短短一年時間裡移民至科西嘉的便有上千人,甚至有不少貧民因為買不起船票,不惜冒著生命危險也要來到聖馬雷泅渡海峽,試圖偷渡到海對岸的博尼法僑。
儘管知道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但此刻這些底層的鎮民們又何嘗不希望,面前那位年輕人可以就此留下來,將撒丁島變成第二個科西嘉島。
在鎮民們的期盼且敬仰的注視下,勞倫斯·波拿巴帶領隊伍來到市鎮中心的廣場,並很快在這裡搭建了一座簡易的演講平臺。
隨後,勞倫斯派人向市鎮中心的城堡傳話,要求此地的市政官於一個小時內覲見自己,否則,科西嘉的軍隊將會徹底夷平他的城堡。
在這強硬的脅迫之下,城堡中的男爵也沒有任何選擇,只得帶領少數隨從和衛兵來到了市鎮中心的廣場,在成百上千的鎮民注視下忐忑不安地坐在了勞倫斯·波拿巴的對面。
男爵做了個深呼吸,稍微平復了下心情,而後神色鄙夷地掃了一眼臺下的賤民們,他可不希望自己的醜態被這些低賤的鎮民們看見,作為領主,他應該永遠是偉大威嚴的才對。
“向您致意,尊敬的波拿巴首相。”
男爵自認為優雅地行了一禮,將姿態放得很謙卑:
“我是此地的執政官,一位來自皮埃蒙特的男爵,十分遺憾我們的國家正彼此為敵,但我向上帝發誓,我對您和您的軍隊絕對不抱有半分敵意,我也相信,以您的高尚名聲,您肯定不會對一位主動表達善意的貴族做出任何敵意行為...”
說著,這男爵連忙對身後的兩名僕從打了個手勢,那兩名僕從吃力地抬著一口沉甸甸的箱子走了上來。
開啟蓋子,那箱中竟塞滿了金條與銀錠,在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直晃得人睜不開眼睛,這珠光寶氣也頓時讓臺下的民眾們發出一陣驚呼,看來自家領主比想象中的還要富裕許多。
就連勞倫斯身後的樞密騎士團成員也不禁看直了眼睛,這些大都出身平民的軍校學員之前可沒有見識過如此巨大的財富。
很顯然,這箱價值不菲的金銀便是男爵展示給勞倫斯的善意了,他的意思也很明顯,希望能夠用這口箱子充當自己的贖身費,乞求勞倫斯的軍隊放過自己,離開這座市鎮。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正常來說,一位名譽高尚的貴族統領應該要欣然收下這筆財寶,並信守承諾帶領軍隊離開此處,這也是貴族之間高尚而虛偽的戰爭規則。
勞倫斯的視線僅僅在那金光熠熠的財寶上停留了一瞬便移開了,反倒饒有興趣地問道:
“你是來自薩伏伊的男爵?”
“沒錯閣下,我出生在富饒優雅的波河平原,是一位世襲男爵。”
男爵的腰桿下意識地挺直了,聲音也硬氣了不少。
作為一名薩伏伊的世襲男爵,他不僅認為自己比那些臺下的賤民要高貴,甚至覺得在血統上,他還要勝過面前的勞倫斯·波拿巴,畢竟對方只是一個沒落的伯爵家族的後代。
勞倫斯微微頜首,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從身後的一名文官手中接過兩份文書,丟給了面前的男爵:
“既然您主動表達了善意,那麼我想您應該很樂意再幫我個忙,配合我在這座市鎮施行這兩條法案吧?”
“那當然!別說是兩條了,就算是兩百條我也堅決配合您執行下去...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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