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在警鐘周圍的紅衫軍倉促地組成了一個刺刀線列,這種由長杆武器組成的線列方陣在對付騎士們這樣的持劍士兵時素來有良好的效果。
同時,他們也派人試圖割斷警鐘下方繫著撞塊的粗繩,這樣可以使這座警鐘完全報廢失去作用。
在英軍指揮官看來,這樣的佈置就已經算得上是教科書一般的萬無一失了。
面臨著那一百多跟豎在眼前的銳利刺刀,衝鋒在前的青年騎士沒有放慢哪怕一瞬的速度,他踩在泥濘的土地上向著英軍的方陣衝刺,同時揮劍大喊道:
“所有人!集中突破!”
那方陣內的英軍也不禁接連瞪大了眼睛,這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敵軍全速衝向一支陣型完備的刺刀線列。
噗呲!
五六把刺刀瞬間扎進了那青年騎士的體內,他身上的鎖子甲面對這樣的刺擊起不到什麼防護作用,但即使如此,他衝鋒而來的慣性還是壓倒了面前的幾名英軍,將整個線列方陣短暫地打開了一個缺口。
“你們這該死的異端魔鬼!”
看著那一把把染著血的刺刀從自家隊長的胸膛插入,從後背插出,緊隨其後的騎士們頓時紅了眼,他們舉起手中幾十年不曾飲血的長劍,怒吼著誓要在今日飽嘗英國人的鮮血。
匆忙中組建的刺刀方陣立馬陷入一陣慌亂,騎士們從自家隊長用性命開啟的那個缺口湧入,以手中的長劍與紅衫軍進行貼身的白刃肉搏。
這些只接觸過簡單近戰訓練的紅衫軍在近身戰中又如何敵得過這些接受了數十年劍術訓練的騎士們。
騎士們的長劍如遊蛇般靈動,如鷹隼般迅速,那些落單的紅衫軍士兵在這般利刃之下走不了幾個回合便被一劍封喉,而更多的英軍士兵則是依靠著人數優勢,以三對一、四對一的態勢才能做到不落下風並對騎士們進行反擊。
一窪窪鮮血流淌在地上,騎士們的血和英國人的血混合在一起,被那傾盆大雨一齊帶到了大海里。
“呃啊啊...”
方才衝鋒在最前列的那名青年騎士掙扎著想要起身,但是渾身的無力感和脹痛感卻讓他無論如何都直不起一絲角度,只剩下雙臂還殘留有最後幾分氣力。
他撿起掉落在地上的佩劍,將其用力插進泥土裡,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想要站起來。
“隊長!”
一名騎士乾淨利落地格擋反擊,一劍精準地刺入面前士兵的心口,而後注意到了地上正在掙扎起身的隊長,連忙趕來想要將其攙扶在自己的懷裡。
青年騎士面目扭曲地吐了一大口鮮血,將罩袍上那黑白色的八角十字標染成了一片紅黑,而後用盡最後的力氣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尊黃銅大鐘,就像是倒在耶路撒冷城外的朝聖者最後指向他心中的聖地一般:
“去!敲鐘!!!”
“我...隊長!”
即使是方才跟隨著隊長朝著紅衫軍發起衝鋒之時,這名騎士也不曾有過一絲的猶豫和迷茫,但是如今眼睜睜看著與自己相識十多年年兄弟的陣亡,他金鐵一般的內心反而生起了前所未有的猶豫與遲疑。
青年騎士大口喘著氣,每一次的呼吸和肺部的起伏都會從他的喉嚨裡湧出一大口溫熱的血,潑灑在他的罩袍和馬耳他的土地上。
他的聲音已經在大雨中模糊不清了,近乎於是一種本能的嘶吼:
“敲鐘!!!”
那騎士閉上眼睛,緊緊一咬牙,一連串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的水珠從兩頰劃下,滴在青年騎士的罩袍上。
隨後,他猛然放開自己的兄弟,拾起長劍,毅然決然地朝著黃銅大鐘衝刺了過去。
一名正拿著匕首試圖割斷撞鐘繩的英軍士兵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視野中一道刺過雨幕的劍光貫穿了喉嚨,掙扎著無力地倒在地上。
還在戰場上揮劍拼死搏殺的騎士只剩下十人了,他們也注意到了那騎士的動作,沒有任何交流,十名騎士心領神會地圍成一圈,將青銅大鐘保衛在中央。
中央的那名騎士雙手用力將佩劍插在地上,而後握著撞鐘繩,深吸一口氣,以他最大的力氣狠狠撞響了這尊由兄弟們的鮮血換來的大鐘。
沉悶的鐘聲響起。
這鐘聲好似群山與大海的悲鳴,縱使是天邊的滾滾驚雷與磅礴的傾盆大雨在它面前也顯得遜色幾分。
近半個馬耳他島都能聽見這鐘聲,待在家中的市民們怔怔地聽著,好似在欣賞一出悲愴的獨奏曲。
遠在海灘的英軍指揮官聽見這鐘聲,忍不住在原地呆滯了好一片刻,隨後才緩過神來,搖頭自責道:
“是我低估了這些騎士...他們能在兩百年前擊退土耳其人不是沒有道理的...不過,應該也不影響大局吧...?”
而那倒在地上的青年騎士用盡此生的最後一點力氣,將腦袋微微側轉過去,最後看了一眼那些將要與自己同死於此的兄弟們。
他很快就安詳而解脫地閉上了雙眼,這沉悶的鐘聲讓他回想起了童年第一次來到修道院的時候,他記得自己就是在這樣的鐘聲下宣誓成為一名守衛信仰、救助苦難的騎士的。
這些往日的記憶越來越清晰,而他自己的意識卻越來越微弱。
撲打在臉上的雨點,從上身汩汩流出的鮮血,戰場上刀劍碰撞的響聲,在他的感官中,這一切都變得越來越模糊,好似自己與這個世界之間隔上了一塊厚實的毛玻璃。
很快,這名英勇的騎士撥出了最後一口空氣,靜靜躺在地上,去到了上帝要他去的地方。
而在戰場上,最後的十一名騎士背靠背,以那尊黃銅大鐘為中心圍成一個圓陣,他們持著滴血的長劍,蔑視著那不斷包圍逼進的英軍士兵。
此時此刻,即便是把他們的內心翻個遍,也斷然找不出一絲名為恐懼的情緒。
黃銅大鐘還在輕微顫動著,發出一陣嗡嗡的微鳴,如同是一曲喪鐘演奏到了最後階段。
英軍的包圍圈愈發收縮,很快,那一杆杆刺刀就會指向騎士們的心臟。
一名騎士忽然大笑了起來,他將手中的長劍握的更緊,酣暢淋漓地高聲笑道:
“與我同死,兄弟!”
這笑聲瞬間感染了每一個騎士,他們都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似乎是回想起了彼此之間曾經立下的誓言。
騎士們握緊劍柄,齊聲高呼道:
“同死!兄弟!”
包圍圈最前列的英軍士兵在此刻也不禁放慢了腳步,聽著這些沐血的騎士們發出最後的戰吼,這些身經百戰的紅衫軍士兵也隱隱之間感到雙腿有些發軟。
騎士們高吼著,揮劍主動向英軍士兵的包圍圈衝去。
那一柄柄立下過誓言的長劍很快就淹沒在了數量十倍於他們的密集刺刀之中。
縱使騎士們已經拼盡了全力,但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從一整個連隊的紅衫軍手中逃脫,從他們決定敲響那尊黃銅大鐘開始,這些騎士們就已經將他們的性命交給了死神。
又是一番血戰之後,最後一名騎士才怔怔地看著刺進自己心臟裡的刀尖,緩緩放下手中的長劍,向後倒在了地上。
這支連隊的長官看著滿地的屍體和鮮血,頭腦一陣眩暈,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區區不到二十人的騎士竟然擊殺了將近四十名的紅衫軍士兵。
還在發出微鳴的大鐘矗立在碼頭上,它儼然成為了記錄著這些騎士們功勳與榮耀的一座紀念碑。
連隊的長官看了一眼騎士們的屍體,看著他們那被血浸紅的罩袍,閉眼下令道:
“留一個排清理戰場,其餘人跟隨大部隊繼續進攻...奪下馬耳他之後,再把這些敵人的屍體好好安葬在墓園裡。”
......
幾乎是與此同時,港口東側的堡壘上。
“什麼動靜?”
正靠在牆角打瞌睡的格羅索忽然一個激靈驚醒過來,警惕地看向窗外:
“是鐘聲,港口那邊傳來的。”
勞倫斯與塞律裡埃少校也聽到了這一陣沉悶悲愴的鐘聲,兩人嚴肅地互相對視一眼,立即起身看向窗外的港口方向。
只是今天的霧氣實在是過於濃厚,雖說在大雨的傾瀉下霧氣相較於早上已經消散了許多,但是站在這裡還是根本看不清港口碼頭那邊的情況。
格羅索皺緊眉頭,眯著眼睛試圖從霧氣中捕捉到什麼資訊,同時下定了判斷:
“不會錯的,絕對是碼頭上的那口警鐘,這鐘聲的頻率也很急促,是有什麼情況了。”
“嘁...看來英國佬真是挑了個好時機啊。”勞倫斯瞥了一眼窗外的茫茫大霧,嚴肅地衝塞律裡埃少校吩咐道:
“通知士兵進行戰鬥準備,每個要塞都留一個連在堡壘內用火槍射擊,其餘人都上刺刀,準備迎敵。”
“明白了。”塞律裡埃少校幹練地點點頭,隨即就離開塔樓進行軍隊的佈置。
...
在登陸突襲的半個多小時後,英軍徹底控制了整個港口。
紅衫軍在控制港口之後沒有進行停留整頓,而是計劃趁著騎士團仍處於組織反擊的階段繼續推進,佔據更多的堡壘與要塞。
一千多名英軍士兵持著刺刀在瓦萊塔港市的街道上穿行,分散成數股小部隊朝著幾處重要的堡壘行進。
在他們有限的情報裡,馬耳他騎士團的兵力不過是兩三千名騎士,其中大部分騎士為了守衛馬諾埃爾堡還都駐守在馬耳他的姊妹島——科米諾島上。
因此,在英國人看來,馬耳他島上的大部分堡壘都只有極少兵力駐守甚至是完全不設防處於荒廢狀態的。
這也是為什麼英軍指揮官選擇了風險更大的分兵策略,為的就是在短時間內佔據到更多的戰略要點。
...
“快點!快點!我們的目標是前面那座城堡!”
一位紅衫軍連長大聲催促著自己的部下,帶領他們以急行軍的速度衝向不遠處聳立在風雨中的城堡。
為了儘快佔據堡壘,這些士兵在行進中也沒有保持任何陣型,隊伍的首尾之間也被拉得很長,幾乎快有一百多碼了。
而正當這些英軍士兵陣型散亂地朝著視野中的城堡狂奔而去之時,前方的街角處卻忽然拐出來一大隊人馬。
那英軍連長愣了一下,沒有想到自己的部隊會如此快地遭到抵抗,在他的計算中,那些騎士們應該還在組織中才對。
然而,當這位連長看清了敵軍的裝束和手上的刺刀之後,他更是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路邊的泥坑裡。
只見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將近兩百名身著藍白色制服、手持刺刀的線列步兵,他們陣型齊整,組成了一個三行的長槍方陣,看樣子是早已有所防備了。
令這位連長震驚的不是對方的陣型和有所防備的態勢,而是對方身上那熟悉的藍白色步兵制服。
每一個經歷過七年戰爭的英軍士兵都絕對忘不了這個配色和款式,這身制服只會屬於他們幾百年來的歷史宿敵——法蘭西陸軍。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這,這是怎麼回事?!法軍為什麼會出現在馬耳他!”
不止是這連長愣住了,他手下計程車兵們更是瞪大雙眼不知所措起來,還以為是看到了形同海市蜃樓的幻覺。
士兵們停下腳步,不敢繼續往前了,那連長也茫然地舔了舔嘴唇,硬著頭皮用零碎的幾句法語衝著對面大喊道:
“法國人!你們在這裡,為什麼!”
到目前為止,紅衫軍都不知道這些法國人到底是敵是友抑或是保持中立,而相較於敵軍的不知所措,這些法軍士兵早已經得到了勞倫斯的命令,要將所有的英國人驅逐出馬耳他島。
法軍連隊沒有任何回應的聲音,而是保持隊形朝著紅衫軍發起了白刃衝鋒。
“該死的!”英軍連長驚慌失措地看著衝鋒的法國人,他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這些英軍士兵由於方才急行軍的緣故陣型簡直如同一盤散沙。
英軍已經完全來不及重整部隊了,面臨法軍的衝鋒,最前排的紅衫軍士兵幾乎是一觸即潰,後方計程車兵也爭先恐後地拋下手中的武器,慌不擇路地朝後逃竄。
這樣的潰敗發生在馬耳他的各個角落,陣型散亂的英國士兵遇上了早有準備並佔據人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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