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斯自然也能察覺到眾人看向自己的異樣眼神,也很理解這些騎士團的高層的警惕態度。
畢竟自己口中將要帶來災禍的英國戰艦到現在為止還連個影子都看不見,而隨著自己前來的三千名士兵可是已經如一柄利劍般頂到了騎士團的核心腹地瓦萊塔港。
騎士團的高層們不得不開始懷疑,所謂的皇家海軍入侵是否只是這位波拿巴總督的一個藉口,其實際目的是否還是要對馬耳他島有所圖謀。
“咳咳...”
埃爾文大團長刻意地咳嗽了兩聲,給自己的同僚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不要用這種失禮的目光盯著勞倫斯了,隨後皺眉說道:
“閣下,我知道您一定是一位虔誠守信的教徒,但是恕我直言,英國的海軍將要進攻馬耳他?這樣的事情實在是讓我很難用信任的胸懷去接受,您可有任何證據...?”
勞倫斯輕輕搖了兩下頭,自己的手上當然不可能有書面上的證據。
畢竟這條情報可是由英國大使洩露的,貝圖拉男爵自然不會希望留下自己洩露情報的痕跡,否則就相當於白白給勞倫斯送上了一個致命的把柄,所以貝圖拉男爵所有關於皇家海軍進攻計劃的情報都是在私下口述給勞倫斯的,沒有任何物證。
“這條情報是英國大使透露給我的。”不過勞倫斯還是盡力解釋道:
“如果你們的訊息夠靈通的話就應該知道,不列顛駐法大使貝圖拉男爵前幾天一直和我待在一起,他與他身後的外交部都不希望看到馬耳他淪喪在皇家海軍手裡。”
埃爾文大團長單手撐著下巴,眼睛忍不住微微眯起,頓時感到局勢有些複雜起來。
長桌一側的某位高層突然開口,他似乎在騎士團內擔任負責訊息與情報蒐集的職位,語氣中也帶著幾分明顯的不信任:
“好像是有這件事,我聽往來的商船船長提到過。不過波拿巴閣下,即使您確實和英國大使會面過,也不能證明您所說的訊息就是真實的吧?”
說到底,騎士團的高層們都不能接受科西嘉的總督帶著大量軍隊在不事先通告的情況下突然來到馬耳他,相較於遠在天邊的英國人,他們更警惕的是眼前的勞倫斯以及那些商船上的軍隊。
而勞倫斯也沒有理會這位高層,直接看向了埃爾文大團長,聳肩說道:
“我也知道單憑言語是證明不了任何東西的,但我還是希望您也可以好好考慮一下,這可是一條關乎著騎士團生死存亡的情報;除非你們已經做好了準備好了像三百年前一樣繼續在歐陸上漂泊遊蕩。”
“我會好好考慮的。”埃爾文大團長沉重地點了一下頭,旋即轉移話題問道:
“騎士團感謝您專程前來通報這條訊息,不過這也讓在下很疑惑,如果您只是為了告知我們即將到來的危險,何不直接寄出一封信箋呢?這樣可比帶著軍隊親自來到這座偏僻的小島要簡單太多了。”
埃爾文大團長的言下之意也很明確,既然現在無法確定訊息的真偽,那就將皇家海軍進攻之事暫且放在一邊,開始詢問勞倫斯親自來到馬耳他島的目的。
“正如我方才所說...”勞倫斯掃視了一圈面前的眾人,朗聲說道:
“我們是為了保護馬耳他而來,單憑騎士團的諸位,想必是難以阻擋住英國海軍的進攻...”
話音未落,長桌右側一位身材魁梧、髡髮橫生的高層立刻冷哼了一聲,高聲駁斥道:
“哼,一派胡言,英國人想來就讓他們來吧,騎士團的利劍不介意沾上那些該死異端的鮮血,我們會讓他們像兩百年前的土耳其人一樣丟盔棄甲地潰逃出騎士團的領地。”
“不得無禮!”
埃爾文大團長皺眉瞪了那高層一眼,這位大團長雖然長得慈眉善目,但是看來在騎士團內還是有著相當高的威望,只是瞪了一眼便立馬讓那壯漢閉上嘴巴低下頭來。
說罷,埃爾文團長略帶歉意地看向勞倫斯:
“還請閣下見諒,只是,單憑您帶來的軍隊,只怕也難以抵擋住皇家海軍的持續進攻吧?”
雖說不知道勞倫斯此行到底帶了多少士兵同行,不過埃爾文大團長也知道,科西嘉總共的陸軍人數也不過幾千人,如果皇家海軍要染指馬耳他,這些人數也是難以抵擋住長期的圍攻的。
“確實如此,不過...”勞倫斯揚起下巴指了指一旁的塞律裡埃少校,簡要介紹道:
“這位是讓-馬蒂厄-菲利貝爾·塞律裡埃,法蘭西陸軍少校,科西嘉守備部隊的指揮官。”
“法蘭西陸軍少校?也就是說...”埃爾文團長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連連點頭道:
“想必也有許多法國士兵隨您一起來到馬耳他了吧?這確實會讓英國人忌憚不少,他們應該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馬耳他島冒著和法軍全面開戰的風險。”
“非常正確,大團長閣下。”
勞倫斯十分贊同地點頭補充道:
“只要法軍駐紮在馬耳他島上,英國皇家海軍必然不敢輕易地執行他們原定的攻佔馬耳他的計劃。”
“哼!”方才發言的那位壯漢此時又坐不住了,很是不滿地連聲說道:
“既然這樣的話,閣下您為何還要偷偷摸摸地來到馬耳他,直接大張旗鼓地讓英國人知道您帶領法軍前來保衛馬耳他不久可以了嗎。”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勞倫斯輕笑著搖了搖頭,如果只是單純地為了保衛馬耳他島不受皇家海軍的侵佔,他確實可以光明正大地率領法軍搭乘軍艦前來。
只不過,勞倫斯的目的可不單單是阻止英國人,對於馬耳他這座地中海樞紐,他同樣是垂涎已久。
“雖說確實如此,但是這位閣下,我們可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讓軍隊駐紮在馬耳他島。”
飛快地組織一番語言,勞倫斯波瀾不驚地對那壯漢解釋道:
“皇家海軍一旦得知法軍撤離,必然還會對騎士團的領地虎視眈眈,而如果想讓法軍長期駐守在此的話...”
勞倫斯沒有將下半句話說出來,但是在場的各位都明白他的意思。
想要讓騎士團得到法軍的永久保護,必然是要付出一定的代價,而這個貧瘠偏僻的小島到底能夠付出什麼讓法蘭西滿意的代價,埃爾文大團長心裡早就明白了。
騎士團的高層們紛紛扭頭看向大團長,同時和身邊左右的同伴小聲議論了起來,每個人都知道,騎士團現在已經來到了命運的十字路口位置。
而受著所有人注視期待的埃爾文大團長此刻也忍不住皺緊了眉頭,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有三條路:
第一是接受勞倫斯的說辭,向法蘭西俯首尋求保護,只是這樣的話,如果皇家海軍進攻的情報是勞倫斯一手捏造的假訊息,那麼騎士團可是根本沒有回頭路可走。
第二則是拒絕相信勞倫斯的情報,一切照舊,但是這樣的風險也很明確,那就是萬一皇家海軍真的在十月初發動了進攻,單靠騎士團自身的實力是極難抵抗被驅逐的命運的。
第三條路則是最保險的,允許勞倫斯與他的軍隊暫時駐紮在馬耳他,反正十月馬上就要到了,如果皇家海軍真的在十月初發起了進攻,那麼雙方完全可以合力擊潰英國人的首輪攻勢,隨後再考慮是否要向法國人尋求保護的事宜。
“然而...”
一向沉穩厚重的大團長此時也有些舉棋不定了,他知道,自己在這時所下達的任何決策都將會永遠改變這個擁有七百多年曆史騎士團的永久命運。
雖說第三條路在所有的決策中是看上去的最優解,但埃爾文大團長同樣有他的擔憂:
將幾千名外國士兵放進馬耳他內部無疑是極為危險的,一旦勞倫斯確實是別有用心地編造了假情報,那麼騎士團一樣會遭遇滅頂之災。
如今,一切問題的根源都在於,勞倫斯所說的關於皇家海軍進攻的情報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叔父!”
這時,坐在埃爾文大團長身邊的一個男人忽然發話了,他看上去不過三十歲,黑髮黑瞳,鷹鼻小眼,長相和埃爾文大團長倒是有幾分相似。
他有些急切地拍了一下埃爾文大團長的胳膊,連忙說道:
“或許按照波拿巴閣下說的做是對的,要是真的和英國人打起仗來,我們說不準都要死在這裡,反正馬耳他也是個貧瘠小島,我們說不準能夠從某位國王那裡請求到一塊新的駐地呢?”
“弗朗切!你這懦夫!你腳下的土地是兩百年前的祖輩們用血肉澆築起來的,你就想著將它拱手送人?!”長桌對側的那壯漢當即拍了一下桌子,指著那男人怒喝道。
埃爾文大團長也看向這男人,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
“弗朗切啊,耶路撒冷聖約翰騎士團自成立起,就沒有一天曾向某位國王低過頭,我們是直屬於上帝的僕人,萬萬不可輕易地拋棄這份高貴的獨立性,你將來若是接替了我的位置,也不可忘卻這句話。”
“但是,叔父...”
被稱作弗朗切的男人還想爭辯些什麼,卻被埃爾文大團長略帶慍意地直接打斷了:
“夠了,弗朗切,我們不能輕易地決定騎士團的命運。還有,在修道會裡,你應該稱我為大團長。”
弗朗切愣了一下,只得不甘地低下頭,小聲屈服道:“是,大團長。”
而在一旁,勞倫斯則是面帶玩味之色地旁觀著幾人的爭論。
看起來,那位被稱作弗朗切的男人是目前眾人中唯一支援騎士團直接向法蘭西尋求保護的高層成員。
而且從他和埃爾文大團長的稱呼來看,他似乎還和大團長有親緣關係;這也很正常,從古至今,徇佑私情的事情都是不可能斷絕的,即使在修道院中也不會例外。
在訓斥完弗朗切之後,埃爾文大團長忍不住長嘆了口氣,沒想到在自己人生的最後幾年時光裡還要面對如此嚴峻的一場危機。
他有些疲憊地搖搖頭,環顧了一圈自己的騎士團同僚們,見他們都沒有發言的意願之後,直接看向勞倫斯說道:
“波拿巴閣下,我十分感謝您為騎士團所考慮的一切,但是目前我也不能決斷要不要接受您的這份好意...所以,我得邀請您暫住在馬耳他幾日,至於您手下計程車兵,也得委屈一下他們在船上繼續待上幾天了。”
很顯然,埃爾文大團長一時間也不能做出強硬的決策,他也得等到下去之後再和騎士團的高層們好生商討一番,到底該如何應對這一輪危機。
勞倫斯很是理解地點點頭,他也知道,這種關乎到一個政權存亡的問題,不是兩夥人見見面說上幾句話就能決定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得到勞倫斯首肯的埃爾文大團長頓時感到輕鬆了不少,隨口對身旁的弗朗切吩咐道:
“弗朗切,將幾位貴客在馬諾埃爾堡安頓好。”
...
勞倫斯三人很快便在弗朗切的帶路下從主廳兩側的走廊爬上馬諾埃爾堡的二層,這裡一整排都是寬敞整潔、採光明亮的小房間,看來是特意給客人修建的。
替格羅索與塞律裡埃安排好住處之後,弗朗切最後帶著勞倫斯來到走廊盡頭的一間三室房間,恭敬地說道:
“這是您的住處,波拿巴閣下。”
不同於他的叔父埃爾文大團長在面對勞倫斯時的不卑不亢,弗朗切在與勞倫斯交談時總會顯得有些受寵若驚。
勞倫斯打量了幾眼自己的住處,很是滿意地點點頭,而後又看向弗朗切,似是隨口地問道:
“嗯,很不錯。對了,你是叫弗朗切?你在騎士團裡擔任何職?”
“哦是的,閣下,我是弗朗切,弗朗切·德·美蒂奇。”
他激動而熱情地抬起頭來,撫著胸口行了一個浮誇的鞠躬禮,說道:
“我是騎士團的衛士長,負責城堡和城市裡的防衛治安工作,可以說,凡是軍事上的事務,只要海軍不管的就歸我管了。”
勞倫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聽起來這是一個握有相當軍權的職位,既負責堡壘群的保衛也負責城市的治安管理,權力可以說很大了。
不過考慮到他是埃爾文大團長的親屬,大團長將這般重要的職位交給弗朗切也就不奇怪了。
“啊,你好,弗朗切。”勞倫斯稍稍探出身子用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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