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0年8月22日,勞倫斯迴歸阿雅克肖的第三日。
對於普通市民而言,敬愛的波拿巴總督迴歸所帶來的狂熱總算是告一段落了,市民們的生活除了因為有勞倫斯坐鎮阿雅克肖而感到些許安心之外,與往日相比並沒有什麼區別。
然而,對於那些受到自家主子或老爺指派來到阿雅克肖打探訊息的探子來說,他們的日子可就沒有那麼好過了。
...
南城區的集市邊緣,一處毫不起眼的露天攤位上,穿著草鞋蓄著大鬍子的攤主正慵懶地倚靠在木臺邊,甕聲甕氣地同攤位前一個裸著上身,僅繫著一面皮質圍裙的男人交流著什麼。
攤位上擺放的是一堆成色不佳的野果,個頭都很小,像是隨手從郊區的樹林裡摘下來的,還有不少都已經顯現出了腐爛的深色。
想必沒有阿雅克肖的市民會在這樣的攤位前駐足停留太久,也就更沒有人會刻意去留意這兩人之間的談話了。
“老兄,最近可得小心點了。”攤主半眯著眼睛,壓低聲音對攤位前的男人說道。
男人愣了一下,而後隨手撿起兩顆野果,低聲問道:
“出什麼事啦?”
兩個人的口音都有很明顯的鄉間風味,看來也都是最近才從鄉下進入到阿雅克肖。
“胖子、瘦子,還有黃鬍子他們,老爺們派來阿雅克肖的人有不少都失蹤了。”
攤主往前湊了湊,沉聲說道:
“恐怕是被巡邏兵抓走了。”
“抓走了?!這上哪說理去,我們又沒犯什麼事,就是每天在阿雅克肖吃吃喝喝打聽訊息而已。”
男人的臉色霎時間變得一片蒼白,一用力將手中的野果捏的汁水四濺,隨後憤憤不平地說道:
“這難道是觸犯法律的嗎?!”
大鬍子攤主聽罷不輕不重地在男人的手背上拍了一下,低聲呵斥道:
“你小子別犯渾了,我看吶,這是波拿巴和老爺們過不去,是在給老爺們示威呢。”
男人點點頭,在自己的皮圍裙上揩了一把,都囔著說道:
“這麼說來,那波拿巴的膽子還真夠大的,這可是好多個老爺派來的人,他竟然全給抓了。”
攤主擺擺手,似乎不想和男人交談過久,不耐煩地連聲說道:
“行了行了,你就別給大人物們操心了,管好你自己的事,別也被抓著什麼把柄被巡邏兵關進去了。那個小娘們的人說不準現在就盯著我們呢。”
“小娘們...”男人不禁打了個寒顫,有些後怕地往周圍張望了一圈。
對於那個傳說中監視著整個阿雅克肖的名為夏迪亞的女人,這些探子們是絕對不想引起她的注意的。
“感謝你的訊息,老兄,我先走了。”
男人說著,趕緊往懷裡揣了幾顆野果,而後有些心疼地朝攤位丟了一枚銀幣,隨即便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
與此同時,阿雅克肖巡邏隊駐地的地牢之中。
“媽的...頭咋這麼痛...我是在哪...”
靠裡的一間牢房內,胖子痛苦地扶著額頭,緩緩睜開眼睛,坐起身子。
胖子只記得自己昨晚在一家酒館暢飲了一整晚,畢竟難得有這樣一個機會離開鳥不拉屎的鄉下來到科西嘉最繁華的城鎮,胖子當然要藉著打探訊息的名義多多享樂幾天。
只不過,當胖子艱難地睜開眼睛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眼前已然不是酒館那暖黃色的天花板,而是一間陰暗潮溼的地牢。
“這...!這是哪?!”
胖子渾身一顫,腦內殘存的醉意也霎時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恐懼而害怕地打量著自己身處的這間牢房。
走廊裡巡視的巡邏兵很快便發現了醒來的胖子,但並沒有與他說什麼,只是徑直離開了小會兒,似乎是與誰通報去了。
片刻的時間過後,一位身形句僂的老者便在兩位巡邏兵的陪同之下站在了胖子的牢房之外。
呆坐在原地的胖子抬頭看向那位老者,眉宇之間的驚懼之色卻是更盛了,顫抖著說道:
“你...你是...巡邏隊的老肖恩...?”
雖然胖子之前並沒有來過阿雅克肖,但是既然是被指派來打探訊息的,胖子當然也事先對阿雅克肖內的重要人物都有所瞭解。
眼前這位身穿巡邏兵制服的老人毫無疑問就是阿雅克肖巡邏隊裡僅在勞倫斯之後的二號人物老肖恩了。
胖子又扭頭看了看自己所處的這間牢房,心裡不禁一個咯噔,基本確定了自己必然是處在巡邏隊的地牢之中。
“該...該死的,我是攤上什麼事了,為什麼會讓老肖恩親自來到我的牢房外。”
胖子吞嚥了一大口口水,不安地思索著,他可不覺得自己這樣一個小小的農奴能夠吸引到阿雅克肖巡邏隊的二號人物親自出馬。
牢房之外的老肖恩只是面容嚴肅地點了點頭,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而後厲聲訓斥道:
“你這無羞無恥的暴徒!我建議你在遭受一番審訊之前自己把你知道的事全部招供出來,這樣我們都能省下不少麻煩。”
“暴徒...?您是什麼意思?我只是一個純良本分的農民而已啊!”胖子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問道。
“哼,都到這種地步了你還要抵抗嗎?”老肖恩冷哼一聲,瞪著眼睛大聲喝道:
“我真不知道你是哪來的膽子!竟然敢密謀襲擊我們敬愛的波拿巴總督!我真想當場在這裡給你槍斃了!”
胖子張大嘴巴,一時間語塞起來。
老肖恩的話語就已經化作一顆子彈狠狠地鑽進了胖子的腦袋裡面,“襲擊波拿巴總督”一句更是讓胖子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等等...肖恩先生,肖恩閣下!我不知道您是怎麼產生了這樣的指控,但我絕對沒有對波拿巴總督的任何惡意啊,您可以調查我的一切,我絕對是無辜的!”
回過神來的胖子一下子從地上坐起,瘋狂地抓著鐵柵欄大喊道。
儘管胖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襲擊波拿巴總督這個罪名一說出來,頓時就讓胖子如墜冰窟般絕望,這樣的罪名一旦坐實那就是妥妥的死罪,甚至在死之前還要經歷一段生不如死的折磨。
還不及老肖恩回應,他身後的一名巡邏兵上前一步,用佩刀的刀柄狠狠砸了一下牢門,大聲呵斥道:
“閉嘴你這邪惡的暴徒!你的住所都已經被我們搜查過了,我們在裡面發現了大量火槍和彈藥,還有你和同夥們犯罪計劃的書信,這些證據足夠你躺上斷頭臺了!”
“火槍...?彈藥?書信?不可能...我住所裡哪有那些東西?!”胖子先是一怔,隨即便更加歇斯底里地大喊道。
“夠了,夠了!”
老肖恩面容陰沉看著胖子,隨後指了指他身後的一排牢房,沉聲說道:
“你的同夥也已經全都被我們抓捕了,如果你不配合的話...我們總能找到一個願意協助的。”
順著老肖恩所指的方向看去,胖子這才發現,那一排的牢房中關押的全部都是和自己一樣被各個老爺地主指派來阿雅克肖的探子,只不過自己似乎是最早醒過來的。
裡面甚至有幾個人胖子自己都不認識,沒想到竟然也都在科西嘉政府的掌握監視之中。
而老肖恩的話語也瞬間驚醒了胖子,他知道自己如果想活命的話,順著老肖恩的意思做下去才是唯一的出路,於是連忙點頭說道: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配合,您想要我做什麼...?”
看著胖子小雞啄米般的點頭,老肖恩的臉上才終於浮起一抹笑容,點頭說道:
“好,我要問你一些問題。”
“您請問吧,我恨不得把我的肚子拋開給您看我所有知道的事情。”胖子急切而激動地說道。
老肖恩收斂起笑容,聲音低沉而緩慢地問道:
“首先...你襲擊波拿巴總督的計劃是誰指使的?”
牢內的胖子立刻呆住了,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這個所謂的襲擊總督到底是怎麼回事,又怎麼可能知道是誰指使的自己。
“我...我...我不知道。”胖子唯唯諾諾地說道。
“不知道?哼”老肖恩再度冷哼一聲,寒聲說道:
“我們調查了你的背景,你先前是南部平原的一個農民對吧?”
“沒錯。”胖子低下頭,小聲說道。
“一個普通的農民來到阿雅克肖,沒有任何工作並且整日遊蕩在各個酒館之間,還住在靠近東城區一棟二層小樓裡。你說你背後沒有人...?嗯?”
老肖恩緊緊看著胖子,威逼利誘道:
“我奉勸你再好好想想,對於這樣一樁意圖針對科西嘉總督進行襲擊的桉件,我們巡邏隊誓要將幕後黑手找出來。而像你這樣的小嘍囉...沒有人會關心對你們的處置如何。所以如果你們配合得當的話,說不定...”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對面的胖子已經呆在了原地,腦袋裡飛速地消化著老肖恩的勸告。
他這時候才終於反應過來,根本不是自己和其他探子攤上了什麼大事,對方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自己背後的老爺們。
探子們不過是被捲入到了一場上層人物的鬥爭當中而已。
而在這種情況之下,已然落到了對方手中的胖子知道自己這些人如果想要活下去,也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我...”
胖子的聲音忽然變得沙啞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緩緩說道:
“我是費加里市鎮的一個農奴,來到阿雅克肖是奉了我家老爺的命令。他叫賈斯汀·巴特利,我們都叫他賈斯汀老爺,他還有個外號叫‘小公爵’”
“小公爵?還真是個狂妄的外號,科西嘉早就沒有公爵了。”老肖恩撇嘴說道。
“是的是的,早就沒有了,只不過...整個費加里市鎮有大半的土地都是賈斯汀老爺所有的。”
胖子小心翼翼地說道:
“從我記事起我就是賈斯汀老爺家的農奴了,那兒的農民基本都是這樣,可以說賈斯汀老爺就是費加里的領主,他手下據說有一兩千人呢,所以小公爵的稱號就慢慢流傳開了...”
“哼,總之,就是這個賈斯汀派你來阿雅克肖的對吧?”
老肖恩顯然是不想繼續聽胖子吹噓他家老爺有多麼的富有與強大,擺手說道:
“那麼...你襲擊波拿巴總督的計劃也是他指使的了?”
胖子咬緊牙關,從牙齒縫裡擠出來了一個顫顫悠悠的音節:
“對...”
“好,很好。”聽到這個詞的老肖恩才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連聲說道:
“好好配合我們,你就不會在這裡呆多久。”
說罷,老肖恩指著後面的那一排牢房,對著身後的兩名巡邏兵吩咐道:
“都明白怎麼做了吧?等這些傢伙醒了之後,一樣從他們嘴裡審問出究竟是誰指使的。”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是!”兩名巡邏兵恭敬地應答道。
...
到了當天傍晚時分,所有被關押在巡邏隊地牢的探子都已經審問完畢。
這些本就沒怎麼見過世面的農奴們在審訊的巡邏兵面前幾乎沒有什麼反抗的餘地,像最初的那個胖子一樣機敏的都算少數,大多數人一聽說自己被扣上了一頂襲擊總督的帽子之後便嚇得魂不守舍,毫不猶豫地就將背後指使的地主招供了出來。
老肖恩在全部的審訊完成之後也立刻將這些供詞整理成一份報告,即刻送往了總督府內。
“費加里的‘小公爵’,索塔的‘護民官’,孔卡的‘會長’...一個個名頭倒是挺響亮的,應該是各地最大的地主勢力了。”
書房內,勞倫斯隨意翻看著手上這份新鮮出爐的報告,笑著自言自語道:
“只不過這麼些人竟然聯合在一起想要置我於死地,簡直是其心可誅啊...安娜!”
勞倫斯話音剛落,等候在門外的安娜便立刻推門而入,輕聲應道:“有何吩咐,先生。”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