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議?這能有什麼非議?”
路易十五不解地轉身看向莫普大法官,皺眉說道:
“這錢來得光明正大,又不是從我的子民身上刮下來的,你有什麼看法嗎?莫普侯爵?”
被擾了興致的路易十五顯然有些不滿,雖然莫普大法官也是他很器重的大臣,但他此刻還是埋怨地盯著莫普大法官,看來是要個滿意的答覆才可。
“咳...陛下”
莫普大法官兩眼微斜,目光兇狠地瞥了勞倫斯一眼,而後立刻放低姿態,微微鞠躬說道:
“談不上什麼非議,只是在流程上有一些小問題罷了,是波拿巴閣下言重了。”
雖說昨日在司法宮的那場對話只有莫普大法官與勞倫斯兩人在場,他們的對話也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但莫普大法官還是十分明智地選擇承認自己干涉科西嘉國家白銀公司運營這件事,沒有在路易十五面前對勞倫斯的指控失口否認。
因為勞倫斯雖然不能證明他說過這些話,但他也不能證明自己沒有說過這些話。
如果兩人因為這種事在國王面前糾纏起來,那也只會讓路易國王心煩意亂而已。
再結合路易十五此刻對勞倫斯讚賞有加的態度,真要給路易十五惹得心煩意亂,他肯定會無腦地袒護勞倫斯那一側。
“沒有上當嗎,大法官閣下...不過也無妨,這只是個試探而已。”
勞倫斯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莫普大法官,暗暗感慨能爬到他這個位子果然也是玩弄心術權謀的好手。
如果換做是一個涉世未深者,恐怕會直接抱著僥倖心理否認勞倫斯的指控,畢竟那場對話確實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而那樣也只會著了勞倫斯的套而已。
見莫普大法官並沒有上當,勞倫斯也並不失望,這也只是個小試探而已,即使莫普大法官沒有中招,自己依然能夠達成目的。
“流程上的問題?”
路易十五捏了捏微微翹起的鬍鬚,仍是有些不滿地問道:
“說來聽聽,有什麼問題是你們不能解決的,還要專門來凡爾賽一趟?”
莫普大法官悻悻地點點頭,如實告知道:
“是這樣的,陛下。這家公司的經營涉及到了我與波拿巴閣下那未完成的條約,因此從程式上來說,在條約完成之前當然要暫停這家公司的運營。”
儘管這樣的說法也會讓路易十五掃興幾分,但相較於勞倫斯給莫普大法官扣上的非議王室的帽子而言已經是好了不少。
而且,在這樣的上位者面前就是需要故意的坦誠才能謀得他們的歡心。
果然,聽到莫普大法官這誠實的稟報之後,路易十五的眉間才稍稍鬆了一些,在他看來這也是一種恪盡職守的表現。
不過被擾了興致的路易十五仍是微有慍色,他又扭頭看了一眼勞倫斯為他獻上的這一片銀海,緩緩說道:
“嗯...你說的也是有道理...不過我總不能讓勞倫斯把這些錢再領回去吧?”
“當然不能,當然不能...”莫普大法官心中一緊,但表面上還是賠著笑容連連說道。
雖然路易國王肯定不在乎這幾十萬利弗爾,但他可在乎自己的面子,要是這一百多箱銀幣進了凡爾賽宮還沒待上半個小時就要被抬出去,那可是件令國王顏面掃地的事情。
“況且,勞倫斯為了押送這些銀幣過來可是一度身陷險境,我若是不收下,豈不是寒了他的心?豈不是寒了我的臣民們的心?”
路易十五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莫普大法官,似乎很是親切地拍著他的肩膀問道。
莫普大法官當然感覺不到一絲關懷的暖意,他只從路易十五的語氣中聽出了滿滿的不可置否,於是僵硬地笑著連連點頭。
“該死的勞倫斯...跟我玩這種手段...”
莫普大法官這時才隱隱察覺到,從勞倫斯將這一百多箱銀幣搬進凡爾賽宮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經失去了干涉科西嘉國家白銀公司的權力。
“哦對了”
路易十五在警告完莫普大法官之後仍是覺得不很滿意,於是摸著鬍鬚沉思小會兒,忽然做出一副想起來什麼的模樣,特意扭頭看向勞倫斯問道:
“你們兩個關於那條約的協商如何了?我可是很期待加冕典禮的那一天,甚至都想把地點改在巴黎聖母院了。”
一旁的莫普大法官當然想用一套官腔把這個問題搪塞過去,畢竟他與勞倫斯之間的談判根本還沒開始,更別提要推翻舒瓦瑟爾公爵的工作重新談判了。
只是路易十五根本沒往他這個方向看一眼,視線全聚焦在勞倫斯身上,顯然是想聽聽勞倫斯的回答。
“協商...”
勞倫斯見狀立刻心領神會地露出難色,搖頭說道:
“很抱歉陛下,目前只能說進展緩慢。也許是因為莫普閣下公務繁忙,我昨日才與他正式見面。至於您的加冕典禮...由於莫普閣下說要完全拋棄舒瓦瑟爾公爵的成果重新談判,所以您可能需要等待一段時間了。”
“重新開始?”
聽聞此言的路易十五又是皺緊了眉頭,神情中的指摘已經完全不加以掩飾,看著莫普大法官說道:
“我看沒有這個必要吧?舒瓦瑟爾也是一個忠誠且能幹的大臣,他的工作成果我很放心,就沒有必要全部推翻了吧?”
雖然路易國王的話語全是問句,但莫普大法官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就按您的旨意來,陛下...”
莫普大法官心中頓時一個咯噔,他很清楚路易十五這個表態意味著什麼。
條約中的主體部分舒瓦瑟爾公爵早就已經完成了,剩下的都是一些繁瑣且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而已。
僅憑這些細枝末節的部分,莫普大法官與黎塞留公爵根本不能再以條約上的事務對勞倫斯進行牽扯和威脅。
甚至反而會因此耽誤了條約的簽訂從而受到國王陛下的追責。
勞倫斯站在一旁,默默注視著得意的路易國王和失神的莫普大法官,心中暗想道:
“國王陛下...這究竟是擔心自己的加冕典禮推遲,還是避免我真的倒向黎塞留公爵而在兩派之間做出的制衡呢...”
......
隨著勞倫斯與莫普在大理石庭院的交鋒結束,三人便一起回到了國王套房的餐廳繼續享用他們的豐盛午餐。
當然,莫普大法官自然是沒有多少心情去享受宮廷菜餚了。
就在剛剛那短短幾句話之間,路易十五便把他與黎塞留公爵用來限制勞倫斯最大的武器給完全剝奪了。
雖說黎塞留公爵仍然保留有不少手段,自己也在這場交鋒中阻止了勞倫斯對自己的進一步汙衊指控,但是這樣的挫敗還是讓莫普大法官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直到整場午餐結束,他也幾乎沒有說什麼話,並在午餐結束之後便立刻向路易國王告辭,表示要回到巴黎司法宮處理公務。
而勞倫斯則沒有急著返回巴黎,他還要去見一個極為重要之人,同時也是勞倫斯的一大政治資本與未來的政治靠山——路易王儲。
凡爾賽宮的西翼,王儲寢宮。
作為凡爾賽宮裡的最新紅人以及王儲的密友兼第一侍從,衛兵們在羨慕而恭敬地向勞倫斯致禮之後便連忙引領著他進入寢宮。
“王儲殿下在做什麼呢,午餐時也沒看見他,應該沒有打擾吧?”
踱步在金銀裝點的大廳內,勞倫斯一邊打量著這宮殿的裝潢一邊隨口問向衛兵。
“不會不會,殿下吩咐過,只要您來了隨時都可以見他。他正在工坊裡呢。”衛兵朗聲回答道。
“工坊?”
勞倫斯微微側耳傾聽片刻,果然在寢宮樓上有陣陣嘈雜的叮噹聲,似乎是釘錘鐵器之間的敲打聲。
“好吧,看來那就是鎖匠王儲的制鎖工坊了。”
勞倫斯也是無奈地聳聳肩,聽說路易十六在王儲期間就在寢宮裡有一間兩百多平的制鎖工坊,看來這傳聞確實是真的。
只能說習慣確實是從小養成的。
而路易十六能把制鎖這愛好堅持了一輩子也真是不容易。
這樣看來,路易十六每天晚上把自己和鎖器關在一間屋子裡而對傾國傾城的瑪麗王后不聞不問的傳聞恐怕也不是空穴來風,畢竟勞倫斯在這寢宮裡
來到寢宮二樓長廊最深處的房間,勞倫斯象徵性地敲了兩下門,估摸著裡面的人反正也聽不清,於是直接推開了房門。
這工坊的面積也屬實不小,看來是由好幾個房間打通串連而成的,此刻正有二十來人在其中低頭擺弄著手上的精細物件。
裡面的擺設倒不像市井的工坊那般雜亂不堪,看上去也還井然有序,很有勞倫斯印象中的瑞士鐘錶作坊的感覺。
人群中一個毫不起眼的小胖子勐然抬起頭,看清來者之後興奮地擦了一把額頭上的熱汗,站起身來高聲說道:
“嘿!勞倫斯,你來啦?!”
若不是認識路易王儲,勞倫斯還真不能在這一群工匠裡面認出來這個小胖子便是未來的法蘭西之王。
他只一身樸素的襯衣與長褲,胸前還和其他工匠一樣繫著一片皮革圍裙,完全就是一個普通的學徒打扮。
“平易近人也是這位王儲為數不多的優點了。”
勞倫斯苦笑著將這些想法丟擲腦袋,上前行禮說道:
“午安,殿下,抱歉冒昧地打擾您了。”
“哪裡的話,你可是我最親密的好友。”
路易王儲合不攏嘴地笑著說道,而後將身上的皮革圍裙脫下仔細地掛在門口的衣杆上,而後拉著勞倫斯的胳膊來到會客廳。
“有幾天沒見到你啦,勞倫斯,這次要在凡爾賽待多久?”
路易王儲興奮地搓手說道:
“對了對了,你之前和我說的那個名為彈子鎖的設計,我自己嘗試了幾次也只是剛剛摸到門路,你可得留下來幫我看看是哪出問題了。”
看著路易王儲這熱情洋溢的樣子,勞倫斯也是微笑著說道:
“我會親自給您繪製一套設計圖的,不過...很可惜我應該不能在凡爾賽待太久,巴黎那邊有許多事需要我處理。事實上,我在明天早上就要返回巴黎。”
“這,唉,太可惜了,真遺憾。”
路易王儲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般連嘆幾聲,他在凡爾賽宮裡也沒有什麼能說得上話的同齡人,難得勞倫斯和自己有共同興趣,卻也沒多少時間夠兩人一起探討的。
路易王儲這番沮喪的模樣也在勞倫斯的預料之中,而勞倫斯則立刻做出一副驚喜的表情提議道:
“等等...也許殿下您可以隨我一起去巴黎?”
“去巴黎?”路易王儲先是兩眼一亮,而後又搖頭說道:
“我也更喜歡待在巴黎,那裡比凡爾賽有趣多了,不過祖父是不會答應的,他說王室成員就應該鎮守在凡爾賽。”
“但我應該能為您找到一個正當理由。”勞倫斯抓住路易王儲的手,肯定地說道:
“您可能聽說過科西嘉國家白銀公司,它有接近一半的股權都是屬於王室的,而王室目前在巴黎還缺少一個代理人。”
“代理人?這...”路易王儲有些猶豫地說道:
“祖父可能覺得我這樣的王儲去做什麼公司的代理人有損王家威嚴。”
“您不用擔心,國王陛下現在對這家公司很是喜歡,而且代理人也只是一個稱呼,國王陛下肯定另會給您一個正式的,不損害王家威儀的頭銜。”
勞倫斯一口氣地建議道:
“更重要的是,這可是一個絕好的教育機會,國王陛下不會拒絕的。”
“教育?”路易王儲懵懵懂懂地問道。
“沒錯,有些事情您在凡爾賽宮是一輩子都不會明白的。人均稅、土地稅和累進稅的區別,一家商業公司的運作,會計帳本的閱讀,廣州的瓷器如何跨過重洋來到巴黎,關稅壁壘和關稅同盟...所有和錢,和貿易,和資本有關的一切。”
勞倫斯壓低聲音說道:
“您只有在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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