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勞倫斯收購了觀測者日報的半周之後。
塞納河右岸,人潮湧動的交易所廣場。
此刻是正午時分,完成了上午工作的金融家們從辦公室走出,如往常一樣聚集在廣場周圍的餐廳和咖啡館中,一邊享用著要價不菲的午餐,一邊交流著最新的行業訊息。
畢竟一個訊息不靈通的金融家就和一個瘸腿的舞者沒什麼區別。
「最近的行情真是糟糕。」
一個戴著銀色假髮的會計師攪拌著杯中的咖啡,衝著他的同伴連連搖頭抱怨道。
那名同伴也附和著點點頭說道:
「是啊,所有的銀行都同步選擇了加息,這對本來就嚴峻的投資環境來說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不過這也是因為市面上確實沒什麼好的專案值得去做,與其把錢投到那些烏煙瘴氣,隨時可能倒閉的工廠裡,還不如鎖在自家保險箱裡呢。」
會計師往咖啡杯裡丟了兩顆方糖,嘆氣說道。
「但是要說機遇也不是沒有,我想你肯定知道的,前段時間的那個...」
那同伴想了一會兒,搖搖腦袋說道:
「法蘭西商業銀行的蒙馬特爾做的那筆投資。他既然在這種環境還要進行如此規模的注資,說明那家公司肯定有什麼超凡之處。」
聽到提起這件事,會計師的臉上也不禁流露出幾分遺憾,攤手說道:
「只可惜關於那個白銀公司我們簡直是一無所知,市面上能聽到的也全是些不切實際的流言。」
說罷,兩人很是默契地同時長嘆了口氣。
儘管現在市場上關於科西嘉國家白銀公司的傳聞滿地都是,但沒有幾條是能拿出確實證據並證實訊息來源的。
投資者們現在能確定的情報也就兩條:
一是這家公司極有可能有法蘭西王室的參與。
二是科西嘉島上確實有一座銀礦,只是這座銀礦的具體資訊人們暫時也無從得知。
「唉...如果這個機會在我面前白白熘走,我會後悔一輩子的。但現在手上的情報也確實太少了。」
會計師很是鬱悶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舔了舔嘴唇之後說道。
對於他們這些整日和錢財打交道的人來說,最難受的不是沒有賺到錢,而是本可以大賺一筆的機會卻因為自己的猶豫而空手而歸。
但是當下情報的缺失又使得他們不得不謹慎起來。
事實上,這樣的矛盾心理不僅存在於這兩人之中,整個巴黎的投資圈都在為此而困擾著。
就連頂部的那些銀行家與投資者們也不例外,他們一方面從蒙特馬爾先生大膽的投資裡嗅到了機遇,另一方面也有些忌憚於目前幾乎為零的資訊。
不知道有多少腰纏萬貫的投資者已經把他們的現金流收攏了回來,空出了一大筆閒置資金,正虎視眈眈地等待著關於這家公司最新的訊息。
而正當兩人為此而倍感煩惱之時,咖啡館的門口忽然傳來一陣異樣的動靜。
只見店門口站著一位小報童,他正舉起手裡的報紙對著裡面的客人賣力地叫喊著什麼。
會計師並沒有聽清這報童喊了什麼,但他驚訝地看見:
隨著報童的叫賣聲落下,靠近店門的十幾名紳士先是一愣,而後竟然不顧風度地從椅子上一躍而起,爭先恐後地掏出錢包圍在那報童面前。
只是眨眼間過去,報童的周圍就已經圍上了整整一圈人,好似一群餓了三天的餓狼一般。
那些最早拿到報紙的人馬上焦急地返回到座位上埋頭看了起來,甚至還有不少人接過報紙掃了幾眼之後便連忙跑出了咖啡館,似
乎要立刻把訊息通報給上級,連賬都沒來得及結。
「天吶,是出什麼大事了嗎?」
會計師皺眉看著已然亂成一鍋粥的咖啡館,隨後朝著一位已經拿到報紙的熟人招手問道:
「嘿!朋友,這是今天的金融訊息報嗎?出什麼事啦?!」
而對方卻像沒聽見會計師的話語一樣全神貫注地盯在報紙上,直到十幾秒過去,他才反應過來,連忙對著會計師說道:
「不,這不是金融訊息報,這是...我看看...觀測者日報。」
「觀測者日報?我記得那不是一個垃圾小報嗎?」
會計師不解地瞥了一眼對方手中那潔白亮麗的報紙,有些驚訝於那份垃圾報紙終於更換紙張了,而後追問道:
「是有什麼訊息了?怎麼都和發瘋了一樣。」
那人面對著會計師的發問卻是連頭也不抬,語氣不耐煩地說道:
「我建議您趕快搶購一份報紙看看吧,是那個科西嘉國家白銀公司有訊息了。」
「什麼?!」
會計師不禁兩眼一瞪,和自己的同伴對了個眼神,兩人的臉上都是難以掩飾的驚訝。
那個受到全巴黎金融界注目的,傳聞有王室背景的,神秘的白銀公司竟然有訊息了?
會計師根本來不及多想,在交易所廣場,商業情報是比黃金還要貴重的東西。
他連忙掏出自己的錢包從裡面抓了幾枚銀幣,加入到了搶購的行列之中。
經過好一番等待和哄搶之後,這名會計師才幸運地拿到了一份最新的觀測者日報回到了座位上,迫不及待地攤在桌上和自己的同伴閱讀起來。
只見報紙的頭版標題上,直接就是一行醒目的加粗黑體大字:
「內幕揭秘!法蘭西商業銀行注資科西嘉國家白銀公司的獨家披露!」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單單是看了這個標題,會計師便緊張地嚥了口唾沫,把眼睛湊得更近些,生怕自己錯過了上面的任何一個單詞。
這篇報道足足佔據了兩個版塊,兩人花了好幾分鐘時間才勉強看完。
但看完報道的兩人臉上已經忍不住浮現出了興奮與喜悅。
報道中簡要描述了蒙馬特爾先生以一百萬利弗爾收購國家白銀公司四分之一股份的訊息,並且還透露了,國家白銀公司將會在法蘭西商業銀行的代理下很快於巴黎證交所掛牌上市。
別看這篇報道總結起來就這兩句話,但是在這些精明的金融家眼裡,這兩條訊息的價值就已然是不可估量的了。
他們不僅看出了國家白銀公司的市值估計在四百萬利弗爾往上,還知道了這家公司將會在證交所進行公開交易這個重磅無比的訊息。
儘管關於國家白銀公司的更多具體細節沒有得到披露,但僅僅這兩條訊息,就足以讓那些金融機構與銀行們迅速調整他們的資金結構,抽調出一個最合適的資金數額準備用於國家白銀公司的投資。
隨著印刷廠裡飛輪的不斷轉動,巴黎金融界的資金也在迅速流動,一場席捲整法蘭西島的金融風暴已然在醞釀之中。
而在這篇報道的末尾,會計師也敏銳地發現了,這裡還有一行加粗的字體表示觀測者日報將會在日後陸續披露更多關於科西嘉國家白銀公司的獨家訊息。
「這...」
那名同伴深吸了一口冷氣,緩緩說道:
「真不知道這家報社怎麼突然來了這些訊息,難道說...是那個波拿巴閣下主動披露的?」
會計師正隨手翻著後面的報道,聽到同伴的猜測之後,他忽然指著後面版塊的一篇社論說道:
「不可能,你看這裡,這
是一篇批評諷刺那個波拿巴總督的社論,說他那樣的外國人根本不應該擔任王室職位。老天啊,這些批評的詞語真是太尖銳了,完全不留情面啊。」
「嘶...還真是,看來這家報社是被波拿巴總督的政敵所主導的了,這些訊息應該也是他們故意放出來的。」
那同伴摸著下巴認真分析道,提出了一個十分合理且主流的猜測。
「估計就是了。」
會計師快速地點頭說道,隨後便將杯裡的咖啡以及還未吃完的甜點一併塞進了嘴裡,並把桌上的報紙卷好收起來,站起身便要離開。
「嗯?怎麼忽然這麼著急,要去哪?」同伴有些疑惑地問道。
「你沒看見嗎,這報紙說他們日後還會持續披露那家公司的獨家訊息。」
會計師整理好自己的衣襟,隨手往桌上丟了幾枚銀幣,邊往外走邊說道:
「我得趕緊去一趟郵局訂購全年的觀測者日報,真要有最新訊息我一定不能錯過。」
「哦你真是提醒我了,我也得去,咱們正好坐一趟馬車。」
......
咖啡館裡的場景只是交易所廣場的一個縮影而已,現在,整個巴黎金融界的心臟都因為這一份報紙而沸騰了。
金融家們碰面的第一句話不是問候,而是詢問對方有沒有看過今天的觀測者日報。
一時之間,今日的觀測者日報儼然成為了交易所廣場的稀缺品與硬通貨,甚至已經有人願意以二十利弗爾的價格進行收購。
那些平日裡受盡白眼的小報童們也短暫地成為了這裡的明星,在廣場的每個角落都有人不厭其煩地捧著笑容詢問他們還有沒有剩餘的觀測者日報。
就連金融訊息報這種權威報紙,在今天的交易所廣場也成了幾乎無人問津的讀物。
那些在午餐桌上喝的醉醺醺的分析師與精算師們,還沒有醒過酒來就被他們的經理拉回了辦公室,要求他們立刻根據觀測者日報的最新訊息進行分析。
投資人們更是將今天的報紙平攤在桌上,仔仔細細地去閱讀揣測每一個單詞,企圖從裡面榨取每一分情報。
甚至還有頭腦靈光之人直接揣著大額支票坐上了前往報社的馬車,試圖直接從報社那裡打探到更深的資訊;當然他們也都被海爾森社長禮貌地請了回去。
而在交易所廣場外,今日的觀測者日報同樣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
塞納河畔的一座極為普通的花店內,一名女工看著另一名女職員手中的報紙,很是奇怪地問道:
「嗯?親愛的你怎麼忽然看起報紙啦?這報紙看上去可不便宜哩,咱們一個月薪水可才二十個利弗爾。」
女職員揚了楊手中的報紙,笑著說道:
「其實也不貴,這一份只要五個蘇爾,內容也怪有意思的,我主要是看看裡面的。」
「是嗎,不過每天花五蘇爾那也是一筆不小的錢咯。」
女工搖搖頭,對職員手裡的報紙並不感興趣。
「這倒不是關鍵。」女職員嘿嘿笑了兩聲,將報紙拿到女工面前,指著上面的一串獨立編號說道:
「這上面說,報社每個月都會進行一次公開抽獎,只要編號中了,能直接拿五百利弗爾呢!」
「五百?!天吶,這簡直和彩票一樣了,不過好像比彩票還便宜...」
女工看著這報紙滴咕著說道,隨後便有些忍不住那五百利弗爾的誘惑,從小荷包裡數出幾枚發黴的銅幣,叫來了街上的報童也購買了一份觀測者日報,就當是碰碰運氣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而在麥恩大道的78號樓內,海爾森社長正春風得
意地將又一位前來打探訊息的投資人請了回去。
此時的他已經不復幾天前那頹廢的模樣,身上的那套破舊禮服也被他直接丟到了垃圾堆,換上了一身更加光亮柔順的黑色禮服。
儘管這棟小樓仍是與往常一樣破敗且散發著惡臭味,但海爾森社長卻頭一次覺得,自己這麼多年來的堅持是值得的。
今天是新版觀測者日報正式發行的第一天,海爾森社長為此也幾乎是一夜沒有閤眼,生怕自己因為失職耽誤了那位波拿巴閣下的大事。
然而,這一天才過去了一半,海爾森社長便接到了印刷廠三番五次的加印請求,同時也得知市面上的觀測者日報已經接近於脫銷了。
儘管還沒有正式的統計,但海爾森社長能估計出來,觀測者日報的銷量已經突破一萬份了。
這樣的成績是海爾森社長夢想了多少年也沒有實現的,他原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這樣興奮的時刻。
他甚至想要將自己珍藏多年的香檳帶到報社來開啟,讓泡沫肆意噴灑在辦公室的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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