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您退位,總督。”
勞倫斯的話語迴響在所有人的耳邊,像是一句咒語一般讓禮堂裡的時間凝固了整整數秒鐘。
那些議員們已經大腦一片空白地愣在原地,在他們看來,在科西嘉的字典上,這幾個單詞根本就不能組成一句話。
老肖恩,格羅索以及亞安,此刻也不禁張大嘴巴,扭頭直盯著勞倫斯。
哪怕他們早就知道了勞倫斯的目的,但當勞倫斯真的面對保利說出這句話時,還是讓他們心跳一陣急促地加快。
就連威廉·皮特也忍不住抬頭看著勞倫斯,又將自己對這個年輕人的看法提高了一番。
“退位...”
保利的臉色沒有任何的震驚與暴怒,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將勞倫斯攥在手裡的,大權在握的總督了,他所能做的,只是仗著當下的身份為自己謀的一條退路。
“我想說,我應該有拒絕的權利吧。”
保利抬了抬眉毛,看著勞倫斯說道。
一旁的皮特聽罷微微點頭,知道保利這是在試探勞倫斯的底線。
勞倫斯對此也心知肚明,冷笑一聲,直接說道:
“您當然可以拒絕,但是...”
只見勞倫斯的話說到一半便忽然停下來,隨後直接將腰間的短刀連刃帶鞘一起卸了下來,重重地拍在臺上,發出一陣沉悶的響聲。
“那樣的話,在將您轉移到總督府外之後,我就不能保證您的安全了。”
伴隨著振盪的回聲,勞倫斯摸著桌上的刀鞘,緩聲補充說道:
“您在離開總督府後,住所的條件自然不是很好,如果被某一位熱那亞刺客或是科西嘉暴民闖進屋裡...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儘管勞倫斯的語氣很是平澹,但還是讓在場的議員與保利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而且還是最直接的以性命作為要挾。
但是,最直接的手段也最有效的。
保利的童孔明顯一縮,完全沒想到勞倫斯會直接撕破臉皮,轉眼之間就已經將刀刃放在了身前。
“勞倫斯,你...”
保利皺緊了眉頭,抬眼盯著勞倫斯,狠聲說道:
“你這樣做,不在乎科西嘉的民眾怎麼評價你嗎?!”
而保利之所以有底氣說出這話,也是因為他畢竟是科西嘉共和國的建立者,儘管招致過許多批評,但是他在民眾心中仍然有著不俗的地位。
但只見勞倫斯居高臨下俯視著保利,先是緩緩點頭,而後又慢慢搖頭,充滿威脅地說道:
“我當然在乎,只是...當您不幸罹難之後,民眾們還會那般擁護您嗎?”
保利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問道:
“你什麼意思?”
“當您躺進棺材後,即使您的一生再怎麼的波瀾壯闊,在我的眼裡也不過是一張空白的畫布。”
勞倫斯直接慢慢走下發言臺,站在保利身前,冷聲說道:
“您某些負面的書信、言論、行為,會被重複提起,這些甚至不一定是真實的。而用不了多久,民眾們就會發現,他們曾經所擁護的保利總督是這樣惡劣的一個人。至於您,一個躺在棺材裡的死者,您又能怎麼辯解呢?”
“你...!”
保利的兩眼瞪得更大了,他本想用自己的名望來要挾勞倫斯讓步,可根本沒想到勞倫斯直接就此反過來威脅他妥協。
而保利也清楚勞倫斯所說的沒錯,一個死人的評價完全可以由活人們來任意塗抹更改。
屆時,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情況,那麼保利就不僅失去了生前的權勢,就連死後的美名也根本保留不住。
而伴隨著保利在這輪交鋒的落敗,他也徹底明白了,自己那所謂的談判籌碼和底牌在當下的形勢里根本一無所用。
勞倫斯從闖入的議會的那一刻起,就沒有打算給自己任何迴旋的餘地。
“總督大人...”
議員們不禁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他們眼中手眼通天的保利總督在勞倫斯話語下漸漸低下頭,沉默著一言不發。
良久之後,保利才重新抬起頭,臉色已經是完全的一片蒼白,對著勞倫斯說道:
“我明白了。”
......
在保利被迫接受勞倫斯的退位要求之後,他們二人便來到保利的書房拿取空白的命令文書,其餘人則繼續滯留在禮堂中。
保利習慣性地坐在書桌後,從抽屜裡找出了空白文書,拿起鵝毛筆開始緩慢地書寫自己的退位公告。
同時,他也知道,他在這個書房裡的一切動作,都是最後一次了。
“我承認是我低估你了。”保利埋頭書寫著,隨口對勞倫斯說道:
“你什麼時候從弗洛倫薩回到阿雅克肖的。”
勞倫斯的目光盯在保利的筆尖,同時搖頭說道:
“我沒去弗洛倫薩。”
“嗯?”保利手上的動作不禁停了下來,皺眉問道:
“不可能,我接到的報告說你上了一艘駛往弗洛倫薩的商船。”
“船長被買通了,送我去了土倫。”
“土倫...”保利忍不住張開了嘴,悵然若失了片刻,緩緩說道:
“所以,你去找了法國人?”
“沒錯。”
勞倫斯點頭承認,隨後直接把自己與舒瓦瑟爾公爵的契約告知了保利。
聽完勞倫斯的計劃之後,保利的表情呆滯了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隨後卻忽然放聲大笑了兩聲。
“你笑什麼?”勞倫斯皺眉問道,他聽出來保利的笑聲是很明顯的自嘲。
保利扶著額頭,咧了咧嘴,頓了一下說道:
“我們兩個科西嘉的領袖也挺有趣的,我想把科西嘉的主權賣給英國人,你直接把科西嘉做成一頂王冠戴在了法國人頭上。”
“這只是暫時的。”勞倫斯搖頭說道。
“暫時的?”保利愣住了,不解地問道。
“我親手送給法國人的王冠,我也會親手要回來。”
“你...”保利抬起頭,直直盯著勞倫斯的眼睛,卻沒有在這雙眼睛裡看到一絲迷茫。
“呵,勞倫斯,我就知道。”
保利又忽然釋懷地笑了笑,將書寫完的文書遞給勞倫斯過目,隨後搖頭說道:
“你是一個天生的反叛者,你絕對會像背叛我一樣從背後給路易十五捅一刀。”
勞倫斯沒有說話,只是接過保利的文書開始審閱起來。
見勞倫斯沒有回話,保利仍是自顧自地說道:
“不過,你既然告訴我這麼多,也就是說...”
勞倫斯確認文書無誤之後直接站起身,看著保利說道:
“我會讓你舒服地活著,但也僅此而已。”
保利見勞倫斯一句話之間便決定了自己的命運,忍不住低頭苦笑兩聲。
他已經知道自己後半生的應該是在軟禁中度過了,於是平靜地說道:
“那麼,從此刻起,我該稱呼您為波拿巴總督了?”
“如果你願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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