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仟長……”
部下們還想說些什麼,然而郝佑多已經抬起手,打斷了他們的話頭。
“加油吧,很快就到咱們轉換下去休息了。”
部下們下意識扭頭看向沙漏,看見裡面的沙子已經只剩一半,這才重重地點了點頭。
“上!”
郝佑多大吼一聲,毫無猶豫地帶頭衝了出去。
這一行人離開得快,回來得也不慢。
然而回來時,隊裡每個人的身上都多了股殺氣沖天的血腥味。
大部人安然無恙,但也一些人或多或少帶了傷。
甚至帶著衝鋒的郝佑多臉上也多了道口子,也不知道是劍拉的還是箭劃的,正汩汩地流著血。
“仟長,你受傷了?”
“軍醫,軍醫人呢,快快過來!”
“馬上,馬上。”小軍醫遠遠地回應著。
哈哈。
“一點皮外傷罷了,”郝佑多邊笑邊擦著砍馬刀上的血汙,“不用大驚小怪,估計連藥都不用。”
說完,他回頭看打量了下身後的兄弟,眼裡不由掠過黯然。
經過大量石灰粉飽和式的打擊,對面的倭寇小兵大多呼吸困難、目不能視,只剩下一片哀嚎,幾乎沒有反抗能力。
然而他帶出去的兩百多人,依然有幾十人受傷甚至死亡。
最可笑的是居然有些小兵太過於緊張,結果在衝鋒的路上自己把自己絆倒了,還好死不死的摔在了手上的刀刃上……
這戰力……
郝佑多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原來的前鋒大將林瀚墨要離開中央軍團去九原郡向北方備守兵學習了。
他晃了晃腦袋,強行回神。
“石灰馬上消散,倭寇很快會重新殺過來。箭支和其他軍需送上來了嗎?”
身為箭營,主要還是得靠大小箭支遠端殺傷敵人。
像剛才一樣拿出勇氣去衝鋒,只是無奈之舉,基本頂不住倭寇的下一輪攻擊。
“這……”留守的佰長們臉色難看,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豈有此理。”郝佑多瞧了一眼沙漏,臉陰得可以下雨。
他咻地拔出仟長配劍,“你們盯好前面。來人,跟老子去後面看看。”
“是!”親衛們紛紛跑了過來,殺氣沖天跟在了後面。
他們這回沒打算去找戴璞瑜,郝佑多便沒有騎馬。
沒一會兒功夫,他這一行人便到了陣地的後方。
遙遙朝西望去,路上三道壕溝清晰可見。十幾輛裝滿沉甸甸物質的車子排成長長一串,正在小兵們前拉後推中緩緩而來。
邊推他們邊嘀咕。
操!
“真不知上面到底是怎麼想的,好好的定海碼頭為什麼非要在地上挖幾條大溝。這不是沒事找事嘛。”
定海碼頭靠海,整體的地勢西高東低。
原本只要馬輕輕一抬腿,大小軍需就可以順順利利送到前面去。
但如今地上多了三道又寬又深的壕溝,木板根本架不過去。
於是每輛軍需車都得用人力去拉或推,一路上不僅麻煩還累死人!
“就是。”其他人贊同,憤憤地罵道:“憑什麼推軍需上左翼陣地是咱們,如今送這些箭到前線也是咱們?”
就是薅羊毛也不是這樣專門逮著他們一處薅的。
“這有什麼辦法。”申大壯左右看了一眼。
雖然沒其他人,但他還壓低了聲音。
“各位,咱們後勤或者說整個軍團都由兩種人組成,一是星紀城的少爺兵;二就是咱們這些苦哈哈。”
“各軍的人數都是有限的,特別是有些隊伍還只有名沒有人,那麼幹活的人更少了。”
“而那些少爺兵們肯定是不用幹活的,於是所有的苦活累活不就只能落到咱們這些人頭上嗎?”
“原來如此。”其他人恍然大悟。
看著眼前又是一道壕溝,他們一個個都有點不想動了。
“太累了。休息,休息一下。”
噓。
有人連忙豎起手指。
“找死啊?如果讓督兵看到我們躲在這裡休息,你們有幾個腦袋夠他們砍的?”
“怕毛。”申大壯依然渾不在意,他一聲冷哼,“督軍?”
“老子認識幾個督軍,聽說他們昨晚還離開軍營去附近縣城的青樓找姑娘。這會可能還在床上爬不起來呢……”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其他人心一跳,下意識抬頭望去。
壕溝上方不知何時站了名仟長。
他手裡捏著把明晃晃的配劍,正黑著張臉居高臨下地死死盯著他們。
糟糕。
申大壯腦袋嗡地一響。
對方臉上的血汙以及手上暴漲的青筋,似乎下一時刻就要揮刀相向。
嘩啦。
一夥人知道厲害,連忙哆嗦著爬起來,呵喲呵喲地重新努力推起車子來。
“這位將軍,”申大壯舔著臉解釋,“剛剛隊裡有位兄弟扭了腳,我們才停下來微稍看了看他的情況,幸好不算太嚴重,擔耽不了大事。”
“您請放心,我等兄弟一定會克服萬難,按時將箭支送到前面的。”
郝佑多恍若未聞,只是揮了揮手。
他身後的親衛們嘩嘩跳下壕溝,幫著一起推起車來。
人多力量大,沒一會的功夫,沉甸甸的車子便被推了上來。
“謝謝,謝謝各位兄弟!”申大壯等人感激不盡。
然而根本沒人理他們。
郝佑多的親衛一言不發,嘩嘩地將車廂裡的所有箭捆都給拖了出來,然後飛快拆開細細地翻著。
“各位,你們這是?”申大壯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然而他聲音未落。
沙沙沙。
隨著親衛們的翻找和查閱,一股又一股嗆鼻的木灰像瀑布一樣從箭筒裡流了出來。
木灰是如此之多,不大一會兒,便細細地鋪滿了車子的周邊。
啪。
有親衛輕輕一折,手裡的箭便斷成了幾截,露出了裡面密密麻麻的蟲眼。
“仟長,這車箭和之前送來的一樣,無論數量和質量都有嚴重的問題,大多無法派上用場。”
郝佑多點頭,面無表情地來到目瞪口呆的申大壯幾人面前。
看著那寒光閃閃的利刃,申大壯狠狠打了個哆嗦。
撲通。
他膝蓋一軟,便跪在了地上。
“這位仟長,您大人有大量慧眼識真金。我們兄弟幾個只負責往前線送各種物質,其他什麼都不知道啊。”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頓時嚇出了身冷汗,一個個連忙過來求饒。
“對對對。這位將軍,我們只是送箭的,其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呼~
郝佑多深深吸了幾口氣才平靜下來。
他並沒有把怒氣撒在這些小兵身上。
“這些箭都是壞的,殺不了人。你們拉回去吧。”
申大壯幾人面面相覷,但也齊齊鬆了口氣。
“這位將軍,”他壯著膽子開口:“那我們這就拉回倉庫去,再重新換一車過來?”
“去吧。”郝佑多擺了擺手,並沒有為難他們的意思,“順便讓後面的車子也調頭回去。”
“是是是。”申大壯如釋重負,見對方好說話,他膽子又大了些,“這位將軍,要是下一批箭還是這樣,那小的該怎麼辦?”
“如果送來的東西還是這樣,”郝佑多輕輕地撫著自己的配劍,語氣平靜如水,“那本將的兄弟九成擋不住倭寇的下一波攻擊。”
說到這,他呵呵一笑。
笑聲很溫柔也很坦然,然而申大壯等人覺得背後涼嗖嗖的。
“擋不住倭寇是死,回去鬧事也是死。反正橫豎都一樣,本將絕不介意回去拖上些雜碎一起下地獄。”
“明白嗎?”
申大壯身子下意識一抖,“明白!小的一定將將軍的話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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