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在關邑的催促下,兵部上下加班加點,終於算清了一些重點人物的軍功。
比如任寧、蕭綱和李荷白。
雖然四品以下的軍職無需報備長興帝,兵部自己就可以提拔。但關邑這回沒敢自己作主,拿著名單就匆匆進了宮城。
御書房。
長興帝近來脾氣不錯,邊批著奏摺還邊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
南奉一舉被滅,南疆估計數十年都不會再有戰事。雲垂足足少了一個心頭大患。
而實力強橫的北雄得到訊息,南侵的腳步當即緩了下來。
要是西邊草原的狼群也能消停幾年,那雲垂以後的日子會好過得多。
否則空空如也的國庫實在消受不起。
現在就希望大夫和藥材能儘快送到巖陲要塞吧。
長興帝高興,老太監也滿臉笑容。
長祿輕聲提醒道:“陛下,關尚書求見。”
哦?
長興帝呵呵地從奏摺中抬起頭。
“看樣子兵部總算把將士們的軍功算清楚了!否則他關邑可沒膽子進宮見朕。”
“陛下又在說笑了。”長祿笑:“天下誰不知陛下素來寬厚。”
“只是關大人作為兵部尚書,手裡掌管著雲垂百萬將士的升遷。平時公務繁忙更是一點也馬虎不得。他自然要優先把本職工作做好,才好進宮向陛下回復。”
長興帝滿意地點頭,“讓他進來吧。”
關邑進來,恭敬地行禮,說明來意後呈上寫好的帖子。
長興帝隨意掃了兩眼。
任寧、蕭綱、李荷白……
開頭是幾個眼熟的名字。
他詢問了幾句便滿意地點頭。
看樣子並不準備像上次那樣干涉兵部對武官們的正常升遷。
關邑長長地鬆了口氣。
去年長興帝不僅越過兵部去加封一個卑微的七品武官甚至還破壞往年的規矩擅自把星落軍團從北邊調到南方去,大大折煞了他作為兵部尚書的臉面。
那段時間關邑在路上遇到同僚時,都有些抬不起頭來。
只是後來發生的事證明了長興帝這些升適調派十分正確,他這才無話可說。
“陛下,要是沒事了,臣先告退。”
他還得讓手下去給名單上的將士們送升遷令,同時裁製或更換適合他們新身份的裝束以及配劍等等,有的事要做。
“去吧。”長興帝揮了揮手,隨手又拿起一封奏摺看了起來。
忽然,他臉色一變,厲聲喝道:“關邑,給朕站住!”
關邑心頭一跳,連忙又躬著身子折身返回來,“陛下,不知還有什麼吩咐?”
呼~
激烈的風聲響起,一個黝黑的物什迎面飛來。
關邑想都沒想,下意識往旁邊一躲。
轟!
沉悶的聲音響起。
一方硯臺重重砸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將流金地磚砸了個粉碎。
上面一聲暴喝:“你好大膽子,居然還敢躲?瞧瞧你們兵部做的好事!”
關邑嚇得冷汗直流,抬頭往前看去。
剛才笑吟吟的長興帝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滿臉通紅鬚髮俱張,正像頭獅子般怒不可歇地盯著他。
撲通!
“臣知罪!”
雖然莫名其妙,關邑兩個膝蓋還是一鬆,大汗淋漓地跪在地上。
他腦海飛快地打著轉。
是不是兵部或者他本人近來幹錯了什麼事?
似乎沒有啊。
“陛下息怒!”旁邊伺候的長祿也是跳了一大跳,連忙一路小跑過來,替長帝順著氣。
“早些時候太醫特意囑咐過陛下龍體要緊。切莫為了一點點小事而氣壞了身子。”
小事?
長興帝殺氣騰騰地瞪了他一眼,氣得差點抓起另一座硯臺拍到老太監的腦袋上。
西部淶谷、盈靈和天水三個郡發生民亂,結果被地方官府瞞得死死的,愣是半點訊息也沒透出來。
要不是一些走東西線的商隊經過時被洗劫一空,主家憤而上帝都告狀,否則這些訊息還一時傳不進星紀城。
長興帝瞪著滿頭大汗的關邑,氣得額頭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忍了半天,這才忍著沒再把龍案上的另一方硯臺砸過去。
“拿下去給他看個明白。看看朕有沒有冤枉他們兵部。”
長祿應了一聲,把揉成一團的奏報展開鋪好。他也不敢多看,連忙送到瑟瑟發抖的關邑面前。
關邑匆勿掃了一眼,臉刷地白了起來。
這些年,兵部對雲垂各地的軍情一次又一次失去了控制。
之前星落軍團、鎮南關以及南邊四郡一起出兵攻打南奉便是如此。六方都攻破了敵國最重要的關卡,兵部才姍姍收到訊息。
而現在的西部三郡更是變本加厲。
暴民不僅圍攻本地富農、劫殺過路商隊,甚至都已經集結起來攻打縣城了,而他這個兵部尚書居然還一無所知。
“臣失職,罪該萬死。”關邑無話可說,只能咚咚地磕著頭。
長興帝懶得再理他,趕緊讓長祿去找人商量對策。
幾刻鐘後,其他六部高官匆匆趕到御書房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場景。
上面的長興帝滿臉寒霜,關邑跪在下面瑟瑟發抖,他身邊甚至有塊地磚被砸得粉碎,一時竟沒有太監敢過來維修。
六部官員們的心也不禁七上八下起來。
“人都到齊了?”長興帝冷冷地掃視著下邊的大臣。
長祿湊過來:“回陛下,各位大人都到了。”
長興帝揮了揮手。
老太監心有靈犀地把那份奏報送到各大臣手裡。
奏報飛快地轉了一圈。
不少人早已知曉,但更多的人則面面相覷。他們再看向跪在地上的關邑時,不禁恍然。
承恩伯率先站了出來。
“陛下,西部三郡距離中原千里之遙,百姓不守儒道、不知禮數,因為民風剽悍便素來目無王法,平日裡稍有不如意便習慣性喊打喊殺。”
他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關邑。
“以微臣所見,此事怪不得關大人。往年這些地方就不時會發生小規模的動亂,但都是些烏合之眾在鬧事。往往訊息尚未傳開,便被當地備守兵打得落光流水。”
“如今三郡再發生民亂,臣並不感到意外。只是這次的人數可能比以往多了點。”
“但陛下無需煩惱。”
承恩伯呵呵地擼著鬍子,“暴民就算人再多依然是群草包。”
“以臣所見,只要從其他郡調派精兵強將過去鎮壓,不出幾日便能解三郡之困局,還西部一個朗朗乾坤……”
一些知情的大臣暗暗地扯了扯嘴角。
你們孫家不知在這三個郡圈了多少地,導致百姓無家可歸流離失所,最後不得不賣兒賣女才能活下去。
而他們卻轉頭又幹起了販賣人口的生意,雙管齊下也不知撈了多少錢。
如今鬧出了事,就想安個百姓太叼目無王法的罪名,然後派兵去鎮壓……
長興帝沒有多想,點頭冷冷吐出一個字:“準!”
大臣們沒有意外,一個個偷偷地四下張望。
鎮肯定是要鎮壓的。
問題是派誰去領兵或者從哪抽調兵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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