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62.昭昭天命
銀河紀元，221年1月14日。
蔚藍星，霜鍍西南，納迪維爾島，冥跡重工總部。
這座舊時代遺留下來的前旅遊勝地，在熵君的厄煞席捲全球時，遺落在秩序之外。
伴隨著海洋蒸發後，大雪和冰川將其掩埋了整整一個世紀，幸運的是，由於所處的海床較淺，納迪維爾島直接擱淺在了大陸架上，最終被冥跡重工接手，通過幾百年的改造，化身為了一個事實上的不沉要塞，作為冥跡重工的總部和軍事基地。
由於和大陸架高度繫結，加上冰川的險阻，讓這座島嶼成為了蔚藍星最為特殊的要塞。
想要摧毀這冥跡重工的母巢，需要4957枚戰術核武器，100萬步兵登陸，20萬裝甲力量，消耗的物資大概價值120萬億紅箭嘉倫，即便是四國也不敢輕易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何況，冥跡重工作為一箇中立化的集團企業，實際上已經有了政治實體的地位，很多人都看好它們會成為下一個GTB，甚至巴不得冥跡崛起，跟GTB好好比劃比劃。
這邊是生物、重工、醫藥的托拉斯，那邊是教育、能源、通訊界辛迪加。
從它們的業務領域就能看出來，兩者勢必會有一戰。
冥跡和GTB就好像是故事裡那種‘勇者鬥惡龍’似的定位，四國樂於看這倆組織互相鬥爭。
秘書頷首，暫且退下。
“我不要抱怨，我只要結果，他已經連續四個月KPI不達標了，幹不下去自己投生化池去，集團不需要酒囊飯袋。”
不過，既然集團最優秀的須瀾行動組都已經失敗了。
“阿爾庫科總監已經把自己手下的僱員打空了，目前他是個光桿司令，根本無法開展行動。”
在半開放式的屏障發射器下，冥跡總部沒有那種虛假的太陽，而是靜靜漆黑的雪夜。
“GTB還真不好對付，想從這幫人手裡摳出來一個標點符號，都得花幾百萬紅箭嘉倫。”
“集團新收購的‘莫採恩生命’，股價降低了12.5%，是紅箭在幕後推進反壟斷程式，準備禁止我們的醫藥企業進入紅箭首都地段。”
N4沒有任何變化，而是抬起手，看了看手背上略顯鬆弛的皮膚。
這有什麼好看的嗎？旁人不解。
“我的思維在不斷地更換殖裝、移植思維的過程中，逐漸變得衰弱。以我的智力水平和大腦開發程度，我本該清楚地記得239年前的哈拉穆特實驗室爆炸事故——然而現在，我開始淡忘了。”
直到知道自己大限將至，N4依舊保持著平靜冷漠的態度。
N4不悲不喜，這樣的損失和收穫，只能算是不賠不賺。
越是對自己實力自信的人，越會信任自己的改造技術，科技可以欺騙時間，但不能永遠欺騙下去。
門外急切地三聯敲門，大聲呼喊。
“須瀾行動組的情況怎麼樣？”
“他們和GTB的精英幹員撞上了，任務失敗，死亡12人，倖存兩人，只帶回來了一份專業級知識。”
“遵從您的意志，先驅。”合成人畢恭畢敬地說道：“我已經轉告了埃拉素董事長，他會傳遞您的意志。”
“這些不算什麼大事，交給各地自己處理就行。”
“系統顯示，伽馬階的生化身軀，我們的庫存還有兩具。”
N4凝望著窗外的世界。
“無意義。我的一生已經上傳過無數次意識，更換了無數的身軀，移植的腦細胞也早已繁殖了百千萬億次，每一次的傳遞，都在累積我個人的一種狀態。”
門外冥跡重工的高管激動的無以言表，支支吾吾半天，才把語言組織起來，清晰地說道：
“凡人不可永生，不論是數字意識上傳，還是重新更換肉身，我的端粒體和染色體一切正常，但意識的混亂程度即將達到最大。”
大大小小的旋翼運輸機一刻不停地起飛降落，將大量的產品運輸到世界各地，再吐出來遍地的真金白銀，轉頭繼續裝載貨物，滿載出航。隨之一起出發的，還有集團精心培養的安保小隊和【生化師】。
“先驅閣下，阿爾博林塔，阿爾博林塔！”
“蔚藍星的環境太差，無法讓人晉升到伽馬階以上的道途，我的壽命應該也快到了。”
N4抬起手，掌心中彈出細密的奈米聚合物觸鬚，將她的眼球從眼眶中摘了下來，她一邊拆開底層的結晶體，往散熱神經上刷著矽脂，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
“天命如此。”
“冥跡重工已經沒有新的伽馬階可以接替我，‘先驅’之位會在幾年後空缺出來，董事會最好早點做好準備。”
N4託著精緻光滑的下巴，神色淡然：
“就在四分鐘前，定期維護的職員發現了有兩根真空管爆裂，三號能量單元警報，經過維修，編碼單元開始工作。”
N4依舊紋絲不動，坐在原地，觀望著漆黑的夜雪。
N4靜靜地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修長的雙腿疊在一起，爐火燒的通紅暖和，她則欣賞著窗外的萬里雪飄。
“這不是身體的問題。”
作為一個理工科出身，執掌科技重工集團的頂級學閥兼財閥，她對於美的追求幾乎沒有，一生沒有在意過自己的穿搭打扮，個人根本不存在所謂的消遣娛樂，更多的錢都被投入到運營集團的工作事業中。
她不在乎任何人的生命，甚至是她自己。
這具身體，老了一歲。
“我去為您申請喪葬活動，按照您的遺願，執行解剖，封入庫存。”
“我可以肯定，這是蔚藍星的超凡知識無法解決的問題，只有GTB手裡也許存在的【生化師】精尖知識，或許有可能改變。”
合成人雙眼亮光，透過腦部的量子計算機給出了一個建議：
“透過培養艙重新用您寄存在精子銀行和卵子銀行的庫存，重新克隆一個身軀。”
就在她沉默地觀望著雪景之時，辦公室的大門又突然間被敲響了。
“這個月霜鍍議會又限制了我們的生化師入境。總計有55人被迫滯留在霜鍍境內。”
她的時間不多了。
“阿爾博林塔，地面的引力波接收器！”
“沒有先驅的領導，冥跡將走向敗亡。”合成人秘書說道。
篤篤篤！
“先驅閣下，出大事了。”
N4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阿爾博林塔怎麼了？”
N4揉了揉太陽穴，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大雪：
“人是無法永生的。死亡是造物者為人類安排的一種自然的、需要的、普遍的災害。”
N4重新裝上眼球，視神經重新連線，翠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彷彿一下子從一個高分子聚合物，變成了實打實的生命。
“您是否有考慮過重新移植大腦？”
直到現在，死期迫近，她卻常常觀望著窗外的大雪。
N4冷淡地說道：
“那就是——混亂。我的意識強度已經達到了極限，它的資訊熵即將達到峰值，而如今的技術，再也無法消除掉。”
當他/她開始變老時，說明他/她的技術已經達到了極限水平，再也無法維持自己的青春和生命，他的心態也會隨之變得衰老和膽怯，過高的智力同時賦予了他們過於頑固的個性。
N4緩緩抬起頭。
“情報部方面，還是沒有精尖級知識的下落嗎？”
N4是個例外，她那如機器一般理性純粹的性格，讓她很容易接受自己的不足和缺陷，客觀冷靜地面對這一問題。
也許是道途的影響，武者越是境界高深，往往越來越謙卑，學者卻總是越到晚年越固執，對於自己的世界觀堅信死守。
是啊，沒什麼好看的。
合成人秘書毫無感情起伏地彙報著情況：
“經檢查，我們接收到了不同於以前的貝塔-三、齊橫-五等巨大天體的引力波，這次接收的，是具備了規律排列的資訊，簡直不可思議……這一定是地外文明的訊號。”
一個【生化師】的成就有多高，只要看他是否青春永駐就能知曉。
即便是N4，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現在常常這麼做。
這也正是為什麼她要派遣特工入侵GTB總部，竊取超凡知識。
她站起身，走向窗前，抬起手，隔著玻璃，試圖把雪花托起。
“破譯結果如下：”
今天，為什麼她這麼想要看雪？
“——親愛的N4女士，生日快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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