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建州這片土地上,一隊輕騎如一支幽靈大軍,來無影,去無蹤,女真分散在各地的小部落,現在人人幾乎都成了驚弓之鳥,生怕下一瞬,這支騎兵找上他們。
錫寶齊篇古,作為建州女真最大部落的首領,已經有七八天都沒閤眼了,那隻大康騎兵人數雖然不多,但是太邪了。
就算是他派出最精銳的鷹隼部隊,都抓不住這些人,而抓不到這些騎兵的後果,就是建州的女真部落人人自危,不得已之下,他只能讓那些小部落向諸多大部落聚集,然後派出人日夜巡邏。
原本馳騁草原的霸主,現在卻被一支騎兵逼到了家裡,不能動彈,這對他這個有志一統建州的人來說,無疑是人生的恥辱。
“哈坎他們回來了嗎?”
端坐在一張虎皮大座上的齊篇古,臉色像是一塊陰沉木,陰沉的可怕,眼睛因為長時間未曾休息而有些充血,變得通紅,眼底深處更有一絲噬人的癲狂。
屋內伺候的小丫鬟現在也一個都見不到了,面對此刻的齊篇古,她們甚至連站都站不穩了,不得已之下,她們只能呆在一側的偏房中,等齊篇古有事兒傳喚,她們才過來。
“回主子,哈坎將軍還未回來!”
齊篇古沙著嗓子繼續說道:“那倫納德的??”
丫鬟聽著這帶著寒氣的嗓音,頓時打了一個激靈,原本還有些打盹,聽到這話,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後背上不覺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回主子,倫納德將軍也沒有回來!”
齊篇古眼冒寒光,殺機畢露,“多幾哈呢?”
丫鬟心裡咯噔一下,趕緊跪在地上,身子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上一個丫鬟就是被盛怒的齊篇古活活打死的。
“多幾哈將軍也沒有回來!!”
說完這話,丫鬟將腦袋死死地壓在地上,大氣不敢喘,閉上了雙眼,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良久,大殿內靜悄悄地,並沒有等來齊篇古的暴怒,而是一聲帶著一絲癲狂的話。
“你去叫斯萬過來!!”
丫鬟戰戰兢兢應了一聲,然後利索地起身,趕緊退了下來,剛一走出大殿,丫鬟腳一軟,趴在了地上,不知不覺間冷汗已經打溼了她的後背。
寒風掃過,她再次打了一個激靈,她回過頭看了一眼大殿,眼中露出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感受著從身邊吹過的涼風,她緊了緊自己的衣服,想起了齊篇古吩咐的事情,扶著一旁的牆壁緩緩站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個頭戴氈帽的男人走進了大殿,齊篇古見到他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仇慶先怎麼樣了?想清楚了沒有??”
斯萬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沒問題了,不過那個老東西還提了一個要求,要咱們幫他擒了遼東鎮的守將郭英靖,他要親自報仇雪恨!!”
齊篇古聽到這話,一直陰鬱的眼神中露出一絲驚喜,仇慶先是何人?原是遼東鎮的一位文官,因為得罪了郭英靖這位遼東鎮的總兵大將,被他整的家破人亡,流落到建州成了奴隸。
後因齊篇古看中他的身份和學識,便將他從奴隸中撈了出來,成了自己部落中的教書先生,在先前數次戰鬥中,這位教書先生卻顯露出驚人的謀劃能力,幫助他成為了建州最大的勢力首領。
對於這位他也越發的倚重,但在對付大康之事上,這位卻是一直都未鬆口,未曾出過一計,這段時間,建州的事情讓他焦頭爛額,無奈之下,他不得不再次去找仇慶先,已經有好幾日了,一直都沒有迴音。
等了這麼多天,他終於等來了好訊息。
齊篇古一拍桌子,大笑道:“好!!只要時機一到,我必定完成此諾!!”
斯萬轉身離去,又過了一會兒,他和一個有些瘦弱的老者走了進來。
只瞧那老人面容有些滄桑,頭髮花白了大半,額下一縷山羊鬍,穿著一身書生長袍,與大康這邊私塾的先生極為相似,不過僅有一點不同,此人眼神非常的深邃,往往不經意的一個目光就能讓普通人心顫不已。
見到來人,齊篇古從虎皮大椅上站起來,三兩步來到他的面前,急聲道:“先生,如今建州烽火遍地,狼煙四起,偌大部族竟被一隻不知是人是鬼的騎兵逼得連門都出不去了,部族死在他們手下的族人已經多達萬餘人了,都說兩軍交戰,不涉無辜百姓,這些人卻喪心病狂,連七八歲的稚童都不放過,可謂喪盡天良,我這七八日以來連個覺都睡不著,還望先生救我!救我啊!”
仇慶先聽到這話,心頭也是一驚,雖說之前他聽到斯萬說過建州這邊的情況非常的糟糕,但是卻不想會變成這般。
加上之前他在部落中聽到的情況,心頭勐然浮現了一個念頭,這支騎兵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對於這個問題,他之前就已經想過,若是說來示威的,那也不至於連人都見不著,並且還把整個建州的女真逼到了這種地步,你說是來戰鬥的,那也不像,這些人一般不與女真的部隊戰鬥,思來想去,仇慶先也沒確定賈琙他們是來幹什麼的。
不過現在聽到齊篇古的話,他的心裡陡然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滅族。
雖然細想之下覺得不可思議,只是區區一千人,怎麼可能做到?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建州女真這邊小部落已經沒有了,都聚集到了大部落這裡,人也被逼得連門都不敢出了,出現這種情況,就算是再離譜他也不得不往那個方面去想了。
想了想,仇慶先開口問道:“首領可是已經確定來人是大康的騎兵,而不是韃靼和兀良哈的??”
在他的意識裡,大康的騎兵在戰力上應該是遠遜女真騎兵的,若是女真騎兵去堵截,他們怎麼可能逃得了。
齊篇古眼睛一眯,露出驚天殺意,“是大康的騎兵!!兀良哈他們的戰馬每隔一段時間就為喂一些豆餅,青稞,但是遼東鎮的那些戰馬,平日裡根本就不喂這些東西,到底是誰,從戰馬糞便我們就能看出來!”
仇慶先在大殿裡來回走了兩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深邃的目光中帶起一絲寒意,“我們的騎兵是否真的打不過這支大康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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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還沒等齊篇古回答,一旁的斯萬卻冷冷一笑,“要是在戰場上碰到,我們能把他們打出屎來!!”
仇慶先聽到這話,目光不由瞥向齊篇古,像是在問,事實究竟是不是如此。
齊篇古眼中露出一絲自得之色,他們女真的騎兵就算是跟北元的相比都要勝出很多,更不用說大康了。
“自然!”
仇慶先收回目光,撫了撫自己的山羊鬍,再度開口說道:“那首領現在的難處是不是讓那群騎兵現身??”
齊篇古雙拳一攥,惡狠狠地說道:“正是如此!”
仇慶先眼中寒光大炙,出聲道:“我有一計,首領可參詳一二!!”
齊篇古和斯萬眼中不由露出一絲驚喜之意,每當仇慶先出計之時,說的都是這話,而九成九的時候,他的計策都會非常管用。
“先生快快道來!”
仇慶先深深嘆了口氣,頓了一下,開口說道:“與其去圍追堵截,還不如逼他們現身!”
齊篇古和斯萬微微一愣,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疑惑之色,他們並沒有明白仇慶先究竟是什麼意思。
仇慶先瞥了兩人一眼,繼續說道:“建州有不少從遼東鎮擄掠過來奴隸,既是大康騎兵,我想他們不會眼睜睜看著這些人被殺的!”
聽到這裡,齊篇古和斯萬眼睛不由一眯,心裡一寒,仇慶先的計策雖然是一個好計策,但是別忘了他本來是大康人,這條計策無異於叛族,一個沒有底線的人也讓齊篇古心底生出幾分忌憚,對方會不會有一天反噬他們。
不過眼下他還用的著對方,只是將那絲異色壓了下去,開始佈置起來。
“斯萬,給給各部族傳信,老子要舉行一個殺羊大典!!”
殿外忽然吹起一陣狂風,掀起了漫天塵土,也奏響了生命的哀歌,天空突然變得有些陰沉,明日這片大地會走向何方,已經無人知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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