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禎明三年,嶺南北疆。南征隋軍追索陳國潰兵,於此地相遇,於是各自擺開陣勢,殺將起來!”
“殺!殺!殺!殺!殺!殺!殺!”
廝殺聲中,眾士兵早已殺紅了眼,一個個揮舞著兵刃, 碰撞在一起,相互砍殺,刀刀入肉!瀰漫於各處的精元氣血、血氣狼煙,不斷滲透到交戰的隋兵與陳兵體內,讓他們的精神越發亢奮!更有不少升騰起來,在空中交織變化, 構建出兩頭模樣猙獰的猛獸,廝殺不停!
漸漸地, 隋兵陣勢漸有崩毀之狀,戰線更是不住的後退,有要兵敗的趨勢。
但隋兵統領、行軍總管韋洸見此情景,卻是鬆了一口氣,與身邊心腹道:“若正面戰場上不是臨汝縣侯的對手,後撤整備,就算上面怪罪,最多就是個撤職查辦,不會被人藉機攻訐,拿來大做文章。”
身旁的心腹副將聽了,苦笑著點了點頭,覺得眼下這種法子,也算是最為得當的處置手段了,畢竟……
“誰能想到,這支看似不起眼的偏師, 是臨汝縣侯親自率領的!”韋洸的臉上滿是後怕與不甘的複雜之色,“這樣的陸地神仙, 連陛下都要禮遇有加, 哪怕皇子和諸多將領多年來一再請戰,但陛下就是不允南征之事!這次還是確定了那南陳國主惡了真仙,才敢出兵試探。這一出兵,才知陳國兵馬廢弛,早無戰力!就是靠著臨汝縣侯的名號鎮住了四方!”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遇到了這位主,勝也不是,敗也不是,你說怎麼辦?你說這位真仙,明明有翻江倒海之力,何苦非要扮成尋常將領,與我等為難?也唯這明刀明槍的戰陣敗退,才有脫身理由,領軍回撥,遠離是非之地!”
這邊正說著,那邊就有傳訊兵急急跑來,口中道:“啟稟總管,前鋒崩潰,敵軍已經開啟中路,還請示下!”這兵卒滿臉焦急,顯是知曉軍情危急。
韋洸一聽,卻是高興的一躍而起。
“好!正好撤軍!”一句話過後,他更是轉身對副將道:“從來進攻不算本事,遇到戰事不順,能否有序撤退,不使戰場不順,變成一場潰敗,才能見得真章!王勇,你親自去督師!”
“喏!”
副將抱拳領命,就要離開,看的前來報訊的兵卒一臉懵逼。
就在這時。
“他陳方慶願意以凡人之法應對,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爾等為何不以凡人之法將之擊破?從而名揚天下?錯過了此次機會,不知何日還能碰上!”
“什麼人!?”
這個聲音來的突兀、突然,彷彿在有人在韋洸的耳邊訴說,讓他悚然一驚!
只不過,等他怒吼出聲,憤而起身之時,卻有一點黑火,突然出現在眼前,繼而充斥了他的整個視野!
旋即,韋洸的雙目瞬間漆黑一片,隨即表情漠然的道:“傳令下去,兩翼包抄,後對頂上!既然前軍崩潰,正好將敵軍招引過來!”
“總管,這……”副將王勇張口結舌。
“既然為將,都要以取勝為第一要務!豈能畏敵不前?休要再說,速速傳令下去,即便戰到最後一兵一卒,也要血拼到底!”
“可,您是南征主將之一,領軍打仗的首要任務,該是實現既定戰略,而非爭奪一地得失,豈能……啊!”王勇的話只說到一半,就被自家主將一掌打飛,跌落一旁。
韋洸收回右掌,在傳訊兵驚恐目光的注視下,淡淡說道:“你還冷在這裡做什麼?速速去傳令!”
“喏!”
“隋將韋洸,其志甚堅,又擅野戰,雖初時戰況不利,卻不退縮,驅兵以擊,血戰於野!”
隨著這道命令傳下,整個隋兵的佇列,都發生了明顯變化,諸多兵馬開始以傷換傷,以死換死!巨大的耗損下,無論是隋兵還是陳軍,都開始有了畏戰、厭戰的情緒,陣型更是隱隱有了崩潰的趨勢。
連帶著自他們身上不斷散溢位來的血氣,亦逐漸稀薄,於戰陣之上交織而成的猛獸,也開始暗淡,有了消散的趨勢。一時之間,原本瀰漫於各處的氣血狼煙,已然稀薄,處處皆是縫隙、漏洞……
於是,一點點黑火不斷從縫隙處滲入,慢慢接近了交戰中的兵勇,朝著他們的內心滲透!
很快,先前還有幾分畏懼和退避之意的兵卒,再次殺紅了眼,昏了頭一般,個個宛如化身失智野獸,殺戮的更加猛烈、兇殘,甚至揮舞兵器之時,都再無章法,當真就像是迴歸野獸之心,一個個化身殺戮修羅,除了廝殺,再無其他!
“隋兵悍勇,陳兵困獸,短兵相接,皆殺出真火,鏖戰一個時辰,血流成河,殘肢斷臂滿地,雙方兵卒損傷殆盡,十不存一!血腥煞氣,瀰漫各處,凶煞纏繞陳氏之身,矇蔽靈識,拂亂性命!”
“君侯!敵軍的兵卒這都要死乾淨了,還死戰不退!不可理喻!”
陳君陣營中,幾個兵將看著慘烈戰場,匆忙過來,勸說著一身戎裝的陳錯,但其中卻有一名瘦弱將領,走在人群最後,低著頭,不言不語。
自從追隨陳錯轉戰南疆以來,他們早已認定,有關自家這位主將的種種傳說,應該都是虛妄,是誇大其詞,但其人領軍之能卻也折服幾人。
陳錯注意到戰場上血煞之氣越發濃烈,已然明白了什麼,然後掐指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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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皆有人關注於此,周圍的群山密林中,不知隱藏了多少宗門眼線,更不要說那遙遙觀望的大神通者了,現在理應是有人出手了。這樣也好,我不如順勢而為,讓這個出手之人得逞,藉機退去肉身桎梏,將那仙蛻遺留煉化為真身。”
邊上,一名將領忍不住道:“今日之戰,蹊蹺眾多,這路隋軍按理說早就就該崩潰了,結果卻越戰越瘋!咱們的兵卒也是,現在根本都不聽指揮,殺瘋了都,鳴金收兵都無效用!如此詭異,君侯您不如暫時退避……”
旁人聽了,點頭稱是,就都要開口。
“好了。”
陳錯止住眾人,從座位上起身,笑道:“今日這局面,不是單純的兵家手段,背後有仙家出手。”
此言一出,紛紛擾擾的眾人盡數都被鎮住。
陳錯隨後笑道:“此事自然由我處置,爾等率領兵馬迅速離去,切莫回來。”
“那君侯您……”
“我自有定計。”他的話,有一股不容違逆的意志,傳於眾人之心,平息眾人之念,而後邁步走出營帳,一揮手,五色神光迸射而出,宛如旭日東昇,遙遙升起,轉眼傳遍戰場!
那些陷入混亂的兵卒,一個個如夢初醒,回過神來,見得眼前景象,一個個驚呼、麻木、懊悔……
陳錯看著滿地的死亡氣息,又感受著生者的複雜情緒,而後嘆息一聲,再次一揮手,頓時黑白兩色充斥人間,一切都似乎開始倒流!
殘肢斷臂重組,破碎肉身恢復!
那些剛剛死去,魂魄尚未遠去的靈魂,也在黑白之光的牽引下,重新歸入身軀!
但旋即,冥冥之力降臨,偉大、宏大、博大!恐怖的偉力先是籠罩四方,旋即朝著陳錯轟擊過去!
“果然是觸犯了生死之道的禁臠!”
陳錯將全身靈力調動起來,將全身力量施展出去,全力抵擋那股偉力!
但就在這時。
“不修生死,卻妄圖逆轉生死,不知死活到了極點!陳方慶,這是你自找的!”
人群中,那位瘦弱將領忽然狂笑起來,緊接著一指點出,纖細黑線破空而去,刺入陳錯後背!
而後,一朵黑色火苗,在他的體內燃起!
與此同時,一團光芒破空而之,融入其身。
下一刻,黑火升騰,吞沒肉身!
“陳氏狂悖,妄圖以死代生,乃行逆天之法,亂陰司之權,為天地不容,乃有義士出手,予以天罰!陳方慶……”
突然!
虛實夾縫中,操縱者一根根黑線構建故事,影響現實的唯我之主,看著陳錯的肉身在黑火中被燃燒殆盡,瞠目結舌!
“死?”
緊跟著,他渾身劇烈震動,無窮無盡的時光片段蜂擁而來,如同洪流一般,將他的身軀衝擊的支離破碎!
“不好!歷史反噬!為什麼!為什麼啊!你陳方慶一個時代的主角,為什麼每次都要這樣!?這是主角該有的情況嗎?”
他奮力的掙扎著想要離開這片區域,奈何剛有動作,便陷入狂暴洪流。
“不不不!不該是這樣的!停下!停下!我乃天……”
憤怒至極的吼聲,淹沒於時光洪流之內!
慶雲連綿,廣袤大地。
七棵參天巨木邊緣,一顆通體遍佈纖細黑色紋路的小樹微微一顫,進而枯萎、斷裂。
一點星光從中飛出,晃晃悠悠的落到了七棵參天巨木之一上。
這棵巨木為清濁兩氣纏繞,散發陣陣金光,樹上衍生層層光影,交替輪轉,宛如無窮。
在那星光落入其中之後,層層光影與陣陣金光相合,衍生出一旦明黃色霧氣,籠罩一根枝芽,那枝芽微微一震,結出了一顆扭曲變化的、不可名狀的詭異果實。
咚!咚!咚!
果實一張一縮,發出聲響。
不遠處,卻有一顆黃銅色的小樹隨之震顫,隱隱相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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