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寺主。”
墨鶴歸來之後,陳錯收斂心神,那一縷青紫色的煙氣,歸於自身,然後他便起身,開啟房門,招待了門外之客。
歸善寺的寺主,圓慧大師。
這個名字,在陳方慶的記憶碎片中也有印象。
這位佛門大師面容英俊,氣質溫潤,模樣卻比陳錯想象中要年輕不少。
等人進來,陳錯沒有託大,也不提方才墨鶴自行飛起的事,反而向對方請教起來。
圓慧和尚笑容依舊,也如無事人一樣,指著墨鶴,就道:“此物頗為精妙,在法器中也堪稱品質上佳,妙就妙在,能將凡俗之人的靈識引出一絲,從而魂遊天地,這是性修之道的法門,藉著此物,就是尋常之人,一樣能神遊物外。”
“但寺主說過,駕馭墨鶴出去,風一吹,就有陰寒,日頭一曬,更增禍患。”
陳錯真心詢問,他回憶初次夢中駕馭墨鶴,飛過牆頭,先感灼熱,繼而寒風肆虐,便感到不妙,慌亂之下,降下牆頭,入了巷子,才有所好轉。
圓慧點頭道:“正是如此,人之魂魄存於一身,受肉身保護,隔絕了外界,道門修士有蛻殼之法,能讓人魂跳出身軀,但如此一來,就沒了肉身氣血保護,須得靠著旁物守護……”
陳錯心裡靈光一轉,道:“功德?”
“功德是其中之一,人望亦可勉強代替,只是有諸多限制,”圓慧微笑點頭,“一般修行之人,只敢夜晚遁出,唯恐被寒風、烈日壞了陰魂,君侯此番卻是孟浪了,靈識非魂,但與魂相連,何況君侯方才心神出竅,遁入玉鶴,便更加兇險,若非敝寺還有些護持,加上君侯身居不小人望,最輕也要身染重病!”
“還有這種說法?”
陳錯眯起眼睛,回憶那日在侯府駕馭墨鶴的情景。
如今想來,最早感到不適,正是墨鶴攀升時過了牆頭,直面風與日光,隨後降低入巷,才有所好轉,可不就是被牆頭擋住了風,巷子遮擋了日光嗎?
不過,若是如此,周遊子道長為何不提前交代,他完全可以在錦囊中提一句。
陳錯生出一點疑問。
圓慧這時又道:“君侯身具人望,可以替代功德,功德者,順天利人,正像君侯所言那般,是護衛屏障,能隔絕烈日灼燒,抵禦陰寒侵襲,不過時時消耗,可以護一時,卻不可持久。”
陳錯點點頭,都用心記下,又問:“還有什麼需要注意之處?”
圓慧道:“此物既然煉化,就與君侯意識相連,意念一動,靈識就能遁入其中,因此要收好,放到避風、黑暗之處,最好用玉盒、桃木盒子收好。須知,人之意識有時不受掌控,會走神,比如睡著之時,夢中動念,難免心猿意馬,尋常時候倒也罷了,但煉了這般法器,就有可能意入夢遊,一旦如此,就算有人望護持,一樣兇險萬分!”
陳錯心頭一跳,趕緊追問。
圓慧不疑有他,解釋道:“人望終究不是功德,隨著意志而動,人若入夢,靈識隨意散出,甚至心魂一躍而出,卻無本心意志主持,人望便不會追隨,還在肉身上,那靈識與心魂也就沒了屏障,即便玉鶴稍有護持,亦是杯水車薪,在屋中也就罷了,一到外面,只要一個照面,就會被陽風撕裂靈識遊魂!自此失魂落魄!”
陳錯一愣。
此話是真是假?
若是夢中駕馭墨鶴有這般兇險,自己上次在侯府,可是入了夢澤再駕馭,還去外面轉了一圈,雖有不適,卻還是安然無恙!
若說是假的,眼前寺主寶相莊嚴,德高望重,不可能拿這種事來敗壞信譽,更沒有理由誆騙自己。
深吸一口氣,他意識到,關鍵可能還是在夢澤之上。
自己雖是在夢中駕馭墨鶴,卻是通過了夢澤!
這個隱秘自然不可透露。
但對方這般友善,陳錯當然也不想放過,就想著多問兩句,也好做個比對參考,未料,他還未開口,外面忽起敲門聲,而後一個小沙彌走了進來,要找寺主,說有要事。
“何事?”圓慧這般說著,但看那模樣,似乎已然知曉緣故。
小沙彌道:“有客要見寺主,”末了補充了一句,“是上次那個惡客。”
圓慧點點頭,面帶歉意的對陳錯道:“君侯若有興趣,可多住幾日,慢慢探討,眼下寺中有事,貧僧只得先告辭了。”
見人家有事,陳錯不好強留,起身相送。
等人一走,陳錯看了一眼墨鶴,心下一陣計較。
“這墨鶴如此兇險,周道長給的錦囊中卻隻字不提?是他覺得我不可能夢中使得?還是太過匆忙,未及言及,又或者連他都不曾知曉?”
他忽然擔心起來,那位周道長到底是去尋助力,還是跑路了?
另一邊。
圓慧寺主出了獨院,很快就和上座老和尚匯合。
老和尚問了一句:“如何?”
圓慧就把今日情況說了一遍,道:“該是轉世無誤了,貧僧方才還心有所感,刻意提起夢中出竅之事,雖然君侯身有迷霧,難以觀念,但看其模樣,該是做過的,若非轉世之人,遊魂即便不被撕碎,也必染心瘟,可他神清氣壯,心靈澄淨,該是先天元神!”
老和尚點點頭,又道:“崑崙來客正在前院等候,若被他知道咱們寺中還有一位世外真仙,又是一番波折。”
圓慧邁開步子,說道:“無妨,那秋雨子也不想節外生枝,咱們不提,必然無事。”
兩僧並排前行,對面忽有人疾奔而來,見了二人,停下行了一禮,便又快步而過。
老和尚輕輕搖頭,停下腳步。
那人正是陳海,他拿著一篇寫滿了字的文章,直奔陳錯居住的獨院。
“君侯,不好了!有小人中傷您!”
陳錯本在思索,聞言一看,見對方奉上一篇文章。
“拿來我看看。”陳錯拿過來一看,眉頭就皺了起來。
文章開頭赫然寫著——
《畫皮》一文,通篇雜亂無章,所言之鬼怪事,更是荒唐可笑,可謂狗屁不通!
收回目光,陳錯沒有繼續看下去,抬頭問:“這是誰寫的?你又是從何處得來的?”
陳海道:“作者是那陸家的陸樂,文章是從寺外傳來的,”然後他簡單解釋了一下,“小的路過山腳屋舍,聽到有人提及畫皮,過去聽了幾句,這才知道此事,正好有人手上謄了一份,小人便討要過來,給您過目!”
陳錯點點頭,忽然心中一動,低頭再看手上文章,眼前驟然一變,卻見那紙上的文字語句,忽然飄蕩起來,而後勾勒出一張鬼臉,朝著自己撲了來!
霎時間,兇惡之意爆發出來!
“好惡念!”
變生肘腋,陳錯並不驚慌,立時觀想鬼面臉譜,猛地吸了一大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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