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錯這一步,身形變幻之間,就出了那天然大陣,隨即辨認了方向,就要遠去,但在他脫離大陣的瞬間,卻是整個人猛然一晃,而後跌落下來!
“嗯?”
陳錯落在一座山頭,落腳之處深深陷入土地,裂痕朝著周圍蔓延。
滂沱之力落在陳錯身上,他深吸一口氣,一甩袖子,一團光輝飛出被他拿在手中,而後整個人像是承受著滂沱大力,不斷深陷!
被光芒包裹著的,乃是一道變幻不定的符篆。
“這要走之前,果然還要有一番佈置,否則後患無窮……”
陳錯周邊的景象已然扭曲了幾分,散發出陣陣漣漪,冥冥之中,竟與那大陣相連,遙遙呼應,似乎只要意念一催,便可與之相合!
時光權柄!
“這團神靈符篆源於那位人王妃子,此女甚是神秘,雖為神靈,卻幾乎不顯神通,而且明顯知之甚多,她與我說話時的語氣和口氣,似是相識,但我並不記得此人,這裡面可能就牽扯著時光之力。”
這般想著,他的目光重新落到大陣上,感受著大陣與手中權柄的聯絡。
“大陣所在的山谷,按說也該歸屬於雲丘山脈,是那位山神的統轄之地,但自從神藏顯化、大陣成型,這一片區域就像是被割裂出來一般,已和那山神權柄無多少關聯,現在想來,裡面就該有時光權柄的關係。”
這團神道權柄,是陳錯在神藏大荒中所得,因有原主相贈的關係,這團符篆權柄並不排斥陳錯,收攏起來亦不容易。
但因神藏局面波譎雲詭、危機四伏,所以陳錯並未選擇一探究竟,直到方才一步離陣,有所感應,這才重新拿出。
“這符篆看著和其他符篆並無多大差別,但牽扯卻不小,先不說時光之力的特殊,就說和這大陣相連,明顯就不一般,更何況那屍骸原主的身份,若是我猜測的燭龍,那麼恐怕也有牽連,畢竟在神話記載中,這位上古存在能操控晝夜、影響四時,明顯也和時光有關,難保這其中不存著聯絡,貿然煉化,福禍難料,只是這東西這般留著,不加以掌控,同樣也是個隱患。”
一念至此,陳錯已是有了主意,渾身一抖,靈光自內湧出,抵住了身上的澎湃壓力。
“正該想個穩妥之法,先將這權柄穩固下來,不說立刻煉化、參悟,至少要維持在可控的範疇,才不至於自縛手腳,否則只是頂著這股壓力,就著實不便,生生去了三成修為。”
於是他收回目光,思索著方法之時,聽到不遠處的陣陣濤聲,卻是心中一動,於是再次一步邁出,竟是來到了那洶湧大河的邊上。
浪花滾滾,水汽陣陣。
撲面而來的涼風中,陳錯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符篆,然後屈指彈出!
頓時,符篆落入水中。
大河滾滾如常,宛如萬古不變。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低吟一聲,陳錯看著河流,卻生感慨:“世間偉力,往往是無聲無息最為恐怖,尋常時不曾察覺,真正察覺時,已非尋常。”
感慨間,陳錯手上顯化出一枚五銖錢來,在掌心轉動不休,內裡一枚符篆浮現,耳邊便有錢幣碰撞的種種聲響——
那大荒雖寄託於夢,但確實是基於百年真實衍生,裡面的生靈也有自身之念,寄託出來的香火煙氣催生出來的神靈符篆,也不是虛假的,只不過比起在大荒時的一篆轄天下,在這人間塵世,符篆之力只能籠罩陳錯周身十里。
“若是用之對敵,倒也足夠了,只是符篆精妙,如這財貨之道,更是直接自秩序、人心中衍生出來,內蘊玄妙,如果單純只用來對敵,那就是本末倒置、暴殄天物了。”
這般想著,他卻是一屈指,又將這枚五銖錢彈出,一樣落入河中。
頓時,那河水沸騰起來。
陳錯卻不停手,身後持兵銅人顯化,隨著念頭催動,那銅人竟是邁開步子,一步步走到大河之上,然後便鬆開了手上的一把把兵刃。
撲通!撲通!撲通!
兵刃一落,那河水越發洶湧!
緊跟著,陳錯額間豎目驟然睜開,那瞳孔中一枚金色符篆緩緩浮現,綻放神光,與洶湧大河相合。
頓時,原本沸騰的河水,在被這靈光照耀之後,反而安靜下來。
陳錯抬手一招,平靜的水面上立刻泛起金色漣漪。
“財貨,天下之機要;兵爭,千年之主題;大河,中原之源流;以此三者,用以演化時光,不說將那時光符篆煉化,該是能將之收攏、梳理,最起碼該是能夠鎮住的吧。”
念頭落下,長河忽的一顫,隨即陳錯意志猛然一動,順著香火聯絡延伸出去,於是眼前景象驟然變化,看到了一條波濤洶湧的虛幻溪流,自過去而來,浩浩蕩蕩的朝著未來奔湧而去!
“這是……”
一道道盪漾起來的水花中,無數與財貨、兵鋒有關的片段蜂擁而至!
頓時,陳錯心頭一顫。
“這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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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大陣之外,兩道身影緩緩浮現,赫然是雲丘山神、平陽城隍。
兩神神色肅穆,挾著名帖、請帖,駕雲緩行。
那城隍傳念道:“此番邀請大河水君,天宮倒是捨得下本錢,可見是大劫將至,天宮也按耐不住,要下注了。”
“世道越發兇險了,”雲丘山神嘆了口氣,道:“先前天地異變,如今亂世將臨,你我依託於香火神道,太平時還好,若是大亂,信民離散,可就難說了,如神藏這等劫眼,還是少沾染為好。”
平陽城隍嘆息著點頭,道:“帖子一送,後續再有何事,都與你我無關了。”
譁!
這邊話音剛落,遠處忽有一道劍光疾飛而至!
轉眼就化作一人,高冠博帶,五柳長鬚。
他見著兩神,便拱拱手,道:“看兩位的模樣,該是此地的地祇,在下劍宗南里受,敢問兩位,此處該是神藏大陣吧?”
“劍宗長老?”
兩神心頭一跳。
山神道:“不錯,此處正是神藏。”
“多謝道友!”南里受點點頭,拱手拜別,便御劍落下。
這人一走,兩神也不再耽擱,便向陣內傳話,說是要拜訪,結果過了許久,都不見回應。
“崑崙的真人走了,裡面便無人主持,但咱們挑明瞭要拜見河君,為何河君也無回應?”
兩神說著,心道不妙,顧不上許多,以靈光覆蓋神軀,一前一後的入了陣中,等祂們循著人念來到那頂帳篷前,注意到此處已聚了幾人——
除了方才見過的劍宗長老,還有幾個,個個氣度不凡,卻圍著個凡人,詢問那太華山扶搖子的去向。
“神藏大陣裡,怎會有肉身凡胎之輩?”
眉頭一皺,平陽城隍聆聽幾句,看出了這凡人的跟腳,正是河君同父異母的弟弟!
“諸位,我家兄長真的已經離去,不在此處!”
面對大小宗門修士的追問,陳方華有些慌亂,將情況和盤托出。
“這位小君子,便是扶搖子不在,你是他的血親,總歸知道他的去向吧?”劍宗南里受出面問著,神色如常。
陳方華躊躇猶豫。
周遊子則主動上前,道:“扶搖子乃是南陳的臨汝縣侯,那陳國朝廷出了些事,君侯趕去相助,諸君若想見他,貧道願做引薦,請幾位南下建康。”
陳方華一聽,眼神變幻,卻不出聲。
眾修士卻眉頭一皺。
有人就搖頭道:“凡俗之事,他去摻和什麼?”
旁人附和起來:“本以為是個修行有成的,莫非被衝昏了頭腦,要以神通干涉凡俗,不怕陰司降罪?天劫加身?”
還有人斷言:“皇家子嗣入仙,褪不去凡塵也是正常,咱們來詢問神藏之要,其他的何必多管?只要趕在此人被凡俗塵緣埋葬前,那也就夠了!”
……
這一句句話說出,周遊子頓時臉色陰晴不定。
陳方華更是面色漲得通紅。
南里受一見,便道:“這位小君子,看你樣子,自是心裡不服的,但也別怪罪,吾等方外之人,說話沒有避諱,就事論事爾,扶搖子入道雖晚,但這幾年名聲甚大,少有人不知,諸道友對他期望不小,得知反差,才會有這般心思。”
他不說還好,這般和顏悅色的一說,陳方華立刻覺得這人是對自家兄長蓋棺定論一般!
“我家兄長可不是你等口中的短視之輩!”陳方華到底還是出口反駁了,只是礙於對仙家敬畏,這語氣頗為虛弱。
“哈!”有人笑了起來,道:“小傢伙,你到底只是凡俗之人,對咱等修行之事瞭解不多,如何能知道這修行途中的種種隱患?”
“他固然是厲害,我等也佩服的緊,但到底還是限於出身,被紅塵纏身啊,想來還要過些年才能看透……”
“何必與他分辯?只管問清楚扶搖子去向。”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陳方華的臉色卻是越發難看了。
南里受見之,搖搖頭,止住眾人之言,又問:“小君子,那扶搖子到底如何,還是要見著才知道,你乃是他的血親,自是瞭解他的情況,不如告訴我等去向,等見了人,何須你來辯論,自見分明!嗯?”
話說到一半,這劍宗長老忽的停下動作,猛然轉頭朝南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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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之畔,河君廟前,重新落座的秋雨子一下子站了起來,滿臉驚疑的朝廟外看去。
在廟外河旁,原本閉目垂釣的南冥子猛然睜大眼睛,旋即就看著眼前的河流……
從河床中飄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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