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戚家軍士卒大多都活不下去的募兵,自然有人拼命去賺這個錢,所以戚家軍的才會那麼有戰鬥力。葛丹原本只是以為這些事情發生在軍隊裡面,沒想到文官這邊居然也是如此,還真是瞠目結舌啊!
“俸祿不足,但是人得活著啊!“葛林輕聲說道:”衙門裡面的師爺胥吏的俸祿,誰出?不從稅上出,從哪裡出?商稅那邊都是大戶,收上來的不多,街上買賣鋪戶也都會被胥吏交份子錢,更多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官員自然要從稅上做些手腳,多收兩成也算是合適。“
“除了這些之外,每年孝敬上官的錢,夏天有冰敬,冬天有炭敬,過壽納妾,這都是日常的開銷。除了這些,想要往上走走,還要有逢迎的錢,迎來送往,請客送禮,這些也都需要錢。加上官員在往自己的腰包裡面揣一點,這些也都是錢,這錢怎麼來?”
葛丹聽得瞠目結舌的,這是明目張膽的貪贓啊!乾的還如此光明正大,從上到下的貪腐啊!
前世葛丹知道張居正改革,也知道張居正自己的生活腐化墮落,葛丹甚至還想過,為什麼改革不從反貪腐開始。現在葛丹算是明白了,反貪腐,誰反誰死,葛丹的腦海之中不禁響起了那句話。
“這腐敗啊,已經到了國民黨的骨子裡了。反吧,亡黨;不反吧,亡國。難啊,難啊!”
此時葛丹也意識到了,這腐敗也已經到了大明的骨頭裡面了,誰反腐敗,誰死。
葛林看著葛丹震驚的模樣,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著說道:“其實解決的辦法也簡單,那就是朝廷實發俸祿,然後嚴苛峻法,抓到一個殺一個,但是你要知道,朝廷沒錢,想要實發俸祿就要開源,可是這錢從何處來?還不是賦稅,現在已經這樣了,難道還要加稅?那是要出亂子的。”
“為什麼不能對商人動手,鹽商可是很有錢的。“葛丹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鹽商?”葛林看了一眼葛丹,有些無奈的說道:“誰敢啊!你知道那些鹽商都是什麼人?”
葛丹聽得出來,葛林的一聲“誰敢”的感嘆,全都是無奈,葛丹也沉默了下來,他知道自己沒辦法說什麼。別說他是一個縣令,即便是他做到封疆大吏,這事也不是他能辦的。看了一眼葛林,葛丹有些遲疑的說道:”我們也要這麼做嗎?“
以前葛丹還想過,自己當官要做一個清官,還是做一個貪官,可是這開局就沒給葛丹選擇。
“不做,稅就收不齊!”葛林面容嚴肅的說道:”喂不飽胥吏,他們吃不上飯,他們就不會幹活的。縣裡面免稅的田地有多少,隱匿的土地又有多少,誰又知道呢?這些日子我也摸了摸了,丹陽這個縣還好,算不上科舉大縣,但是舉人進士也是有一些的。“
葛丹默然,他也知道,這些舉人進士身後的關係錯綜複雜,同鄉、同學、同年等等,加上座師、老師,構成了一個非常龐大的關係網。
自己這個縣令想要撬動一個縣,那是不可能的,葛丹面無表情的坐在石凳上,有些發懵。
看著葛丹坐在那裡發呆,葛林沒有在繼續說什麼,他知道老爺派自己過來,為的就是教會少爺什麼是官場,這不是第一步罷了。葛丹的反應也沒出乎葛林的預料,畢竟之前讀書的時候學得是聖賢書,驟然面對官場有些進退失據也是正常的,一時間接受不了也算不了什麼。
葛丹面無表情的坐在石凳上,這樣的官場和葛丹想象之中的官場是不一樣的,甚至是一點貼合的地方都沒有。
葛林沒有繼續在坐在這裡,而是站起身子離開了,他知道葛丹需要一些時間去領悟和想明白。
午後的天越來越熱了,但是也越來越陰沉,一聲炸雷將葛丹從靜思之中喚醒了過來,葛丹抬頭看著天,隨後雨滴不斷的從天空之中落了下來,越來越大,葛丹也轉身跑到了屋簷下面。看著水滴不斷的敲打著地面,葛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葛丹現在的心裡面很亂。
想要做點什麼,但是卻又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千頭萬緒,彷彿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讓葛丹沒想到的是這場大雨,原本葛丹以為也就下個兩天也就是了,可是讓葛丹沒想到的是這場雨居然下起來就沒完了。大雨下了一整夜,葛丹就意識到事情恐怕要變得糟糕了。很快,葛丹的想法就得到了印證,縣衙算是排水好的地方了,但是居然也出現了積水。
到了第二天,大雨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下到下午,外面已經有人來報,縣城內出現內澇了。
葛丹猝然而驚,別說在這個時候,即便是在後世,水利工程非常完備的境況下,水災也依舊是讓人畏懼的詞語。
原本葛丹思考的事情都變得不重要了,葛丹現在想的就是水災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實在顧不得了,先顧著眼前吧!葛丹的擔心很快就得到了驗證,大雨下到了第三天,下面的人來報,九曲河決口了,河水衝出了河道,灌入農田,好幾個村鎮都被水淹沒了。
葛丹聽到這個訊息之後,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臉上的表情也變得非常難看。
見到葛丹站起身子想要向外走,葛林一把拉住了葛丹,面容嚴肅的看著葛丹:“少爺,你要去做什麼?”
葛丹一愣:“九曲河決堤了,當然是去救災,組織人去救人啊!”
葛林拉著葛丹的手更緊了,臉上的表情也更嚴肅了:“少爺,你不能去,這個時候出去太危險了,天災無情,一旦少爺出了事,那丹陽縣就亂了。何況水災之後,盜匪肯定變得多了起來,少爺現在出去,太危險了。少爺現在應該所做的是清理府庫,準備糧食賑災。“
“少爺一己之力能救多少人?即便是加上衙門之中的人,又能救多少人?這不是少爺該做的事情,也不是縣令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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