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觀的靜修難以平靜,徐天道反覆斟酌思忖,心情變得愈發沉重。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徐天道從來就不敢小瞧歆德皇帝,他深知自己能得到皇上的寵信,一切都是基於道法修行,徐天道潛心數十年於修行修道之上,不僅修為高,而且心思磨礪得極其堅韌,然而,以道涉政風險實在太大了。
歆德帝可不是尋常之輩,徐天道不敢想象一旦讓歆德帝察覺到其對陸錚的特殊用心,將會造成的後果,然而事已至此,影子不顧規矩登門了,這說明事情已經很嚴重了。
事情很難辦啊,徐天道在思忖其他的可能性,少年人就算是再厲害,其心思總有破綻和弱點,陸錚的弱點很可能就在戴小靜的身上。
眼下要讓陸錚能夠儘快的破除障礙,難道真的只能遂他的心意麼?徐天道反覆思忖,覺得這樣做實在是不妥。
徐天道是老相爺的人,卻也是十分親近的存在,老相爺選中人他不能盲目追隨,得先經過重重的審視考驗,很顯然,眼下這一關徐天道對陸錚已經生出了很大的疑慮。
戴皋的女兒,那是何等身份?只要是稍有理智的人都應該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陸錚憑什麼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不是鬼迷心竅是什麼?
既然是老相爺選中的人,怎麼可能犯這等低階錯誤?因為這個錯誤可能葬送自己的一輩子,這樣的年輕人能有多大的前途?
徐天道真的很迷茫,患得患失,陸錚固然讓他覺得糾結,戴氏更是讓他覺得頭疼,戴皋乃大康朝的權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徐天道已經隱隱感覺到了戴皋對他的關注。
甚至在道觀之中,都有可能存在戴皋的眼線,可能徐天道稍微有所動作,戴皋便能迅速警覺,而一旦戴皋有所動作,徐天道畢竟只是個神棍道人,他能夠和戴相的勢力相抗衡?
清晨的皇宮籠罩在一片大霧之中,清晨十分,道觀出來的轎子像往常一樣不緊不慢的奔向西苑,這是徐天道堅持了多年的習慣。
徐天道堅持不住皇宮,這是當年老相爺給他制定了一條規矩,當時徐天道體會不到這條規矩的好處,可是十幾年下來,徐天道很感激老相爺當年的安排!
皇上再信任他,徐天道都需要和皇宮保持恰當的距離,這樣的距離有利於君臣之間的相處,另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徐天道每天都能有獨立的時間思考和休息,對他來說,獨處太彌足珍貴了,每每獨處的時候,他才能不斷的反思,不斷的反省自我,從而保證自己不犯錯誤,少犯錯誤,這是他能夠在皇宮存活十多年最重要的因素。
高高的宮牆下面,馬燈拉出長長的影子,在影子的黑暗中,一頂轎子無聲無息的攔在了前面,徐天道微微蹙眉,心中忽然想到了陸長河。
他和陸長河以前井水不犯河水,極少有接觸,可是最近,陸長河卻屢屢出現,這讓他極度的警惕。
他甚至忍不住想,陸長河是不是和江南陸家存在密切的聯絡,如果說江南陸家真藏得深,陸錚他就不得不重新審視了。
大康朝的懸鏡司,行走在黑暗之中,可以說掌控了整個大康朝的情報,刺殺,密探等等事務,陸長河是連戴皋都要忌憚的存在,對這樣一個人,徐天道能不警惕?
懸鏡司是皇上的一柄刀,其只忠於皇上一人,任何進出皇宮的人都在懸鏡司的眼線之下,這一點連徐天道也不能例外。
所以,徐天道很平靜,抬轎子的轎伕們也很平靜,跟在徐天道身後的那些徒子徒孫們對此更習以為常。
徐天道從轎子中走下來,慢慢走進陰影中,果然,陸長河站在那裡,瞧他的模樣,溫文爾雅,舉手投足之間書卷氣十足。
徐天道打了一個稽首道:“貧道徐天道見過首尊大人!”
陸長河慢慢的抬眼,目光柔和的盯著徐天道道:“我不同意讓那孩子和戴府聯姻,我不知道這是誰的主意,但是不管是誰的主意,這個想法都非常的幼稚!
不錯,戴皋此人心機不可測,眼下的戴府人丁單薄,戴皋一兒一女,女兒臥病,兒子戴世章則是草包一個,以他的心性不會不考慮身後的事情。
嘿嘿,陸錚和戴小靜倘若能成為好事,從此以後陸錚便再無憂慮,翁婿的一出雙簧唱完,陸錚便可以大展宏圖實現抱負!
很幼稚了,如果大康朝的事情都那麼簡單,這些年就不會有那麼多紛爭,就不會惹出那麼多事端來,道長,您說是不是這樣?”
徐天道面沉如水,表面上古井不波,心中卻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陸長河聊聊幾句話,讓他忽然想到了很多。
陸錚和戴府之間的關係竟然還有更加複雜的故事麼?事情並不是徐天道想的那麼簡單,陸錚更不是徐天道想的那般幼稚,這其中可能牽扯到的博弈和紛爭,也許遠遠的超過了徐天道的想象。
徐天道是個聰明人,但是他的心思全部在修道之上,對紅塵中的種種他知道的不多。但是,陸長河這幾句話,同時也讓他意識到,自己道觀裡面肯定有陸長河的眼線,而且陸長河對此毫不避諱。
陸長河究竟是什麼人?他是敵人還是友人?他也如此關心陸錚,然而其見解卻和尋常人如此不同。
“陸大人,貧道不過是方外之人,哪裡管得了那麼多紅塵中的事情?再說了,大人口中的孩子,貧道未曾見過,也並不認識。陸大人,您倘若真有什麼要安排貧道去辦的事情,還請您明示啊!”徐天道慢悠悠的道。
陸長河目光轉冷,一字一句的道:“徐天師,開啟天窗說亮話,我說的那孩子叫陸錚,如果陸錚你不知道,我說一個人的名字你一定知道,這個名字叫‘申令’,難不成徐天師連這個名字都不知道麼?”
徐天道抬頭,目光很柔和的看著陸長河,良久,他搖搖頭道:“陸大人,讓您失望了,你說的這個人名我從未聽過!”
陸長河嘴角微微翹起,道:“既然天師這麼說,就當我剛才的話都是廢話了,但是我依舊要警告天師,您千萬別試圖讓陸錚和相府聯姻,那不是捷徑,那將是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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