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田縣萬和樓是全縣第一酒樓,其地理位置處在縣城最繁華的月牙街上,背靠月牙湖。
在西北大漠,因為有了月牙湖的緣故,讓酒樓竟然有江南的風韻,酒樓裡面,院子裡假山亭榭,碧水幽竹,極具格調。
王文元包下的是一個獨門的院落,縣衙裡主要的官吏都齊齊來赴宴,酒樓的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憨厚漢子,姓任,父母官兒來了,他親自過來伺候,極其的殷勤周到。
王文元和陸錚等都穿著便服,寇相文一人穿著官服,進來就笑眯眯的道:“陸大人啊,今日王大人率領我們縣衙各同僚為你接風,從此以後咱們就同堂為官了,能和你這樣的大才子一起時時向你請益,這是我們的福氣!”
他用力的一擺手道:“說到讀書人我寇某隻佩服江南才子,倒地是江南的水土不同,江南才子的才學便硬是高人一等。咱們沙田縣這樣的地方,能迎來陸大人這樣的江南才子,咱們縣的縣學有救了哦!”
寇相文這一說,主薄蔡少林連連附和,王文元則似笑非笑,忽然掃了一眼身邊的陳師爺道:“孝敬啊,怎麼回事?馮教諭還沒到麼?”
陳孝敬低頭道:“回稟老爺,馮教習說是染了風寒,好幾天在家裡臥床呢!老夫子年齡大了,身子骨兒不利索也強求不得!”
王文元點點頭道:“如此麼?那……那咱們開席?”他一說開席,立馬上菜的像走馬燈一般的來回穿梭,這架勢可不像是西北苦窮之地的排場,反而有幾分江南鹽商宴客的味道。
在場之人對此都似乎習以為常,王文元扭頭對陸錚道:“陸大人,本縣教諭馮浩才馮大人脾性有些古怪難以相處,回頭還需要陸大人好好擔待,最好是能合理協調,畢竟以後咱們縣的縣學得靠你和馮大人共同努力辦好!”
寇相文道:“陸大人,那馮浩才是個刻薄古怪之人,以前他可是連縣令的面子也不給呢!以後陸大人可得要把規矩立好,萬萬不可慣壞了脾氣,要不然咱們縣衙恐怕永無寧日了!”
陸錚暗暗皺眉,心中冷笑,馮浩才是何許人陸錚還真不熟悉,不過觀王文元和寇相文的語氣,他們都故意留了這一手,把馮浩才推出來給自己下馬威麼?
陸錚心中不舒服,面上卻不動聲色,他目光投向了主薄蔡少林,典史韋青,淡淡的道:“蔡大人,韋大人,兩位大人我沒有親自登門拜訪,只因初來乍到,擔心禮數太過顯得唐突。
今日縣尊大人請客,我便借花獻佛,先敬兩位大人一杯,還希望兩位大人以後多多幫襯,好不好?”
陸錚端起酒杯衝著蔡、韋兩人舉杯,兩位明顯有些錯愕,今天他們坐的位置靠後,只想著來混一頓飯吃呢,哪裡想到陸錚會把第一杯酒敬給他們?
兩人對望一眼,皆站起身來端起酒杯,韋青是個古銅臉的精壯漢子,他頗為寡言少語,將酒杯端起來一飲而盡,一語不發又坐下來。
很顯然,他是王文元的心腹,而主薄蔡少林則道:“陸大人太客氣了,下官受寵若驚,受寵若驚!這杯酒我幹了!”
他將一杯酒喝乾,陸錚也將酒喝乾,道:“好,好酒,王大人今天備的酒好啊,一等的女兒紅呢!”
陸錚等侍女將酒重新斟滿,他又端起酒杯,這一次他則去敬另外一桌的六部書帖,班頭牢頭縣衙裡這些文武的小吏。
他大聲道:“各位,我介紹一下自己,我姓陸名錚,江南一紈絝而已。所謂才子風流,那都是扯淡,不過是少不更事,喜歡眠花宿柳,在那妓館裡面多幾個相好罷了,根本不值一提!”
陸錚這一說,本來面面相覷的一幫吏員都忍不住笑起來,頓時覺得陸錚親近了不少。他們都是一些粗人,對所謂高高在上的江南才子感覺高不可攀。
現在陸錚這一說,讓他們覺得原來江南才子就是這個,他們這幫大老爺們誰沒有個逛窯子的經歷?大多在窯子裡也都有自己的相好呢!陸錚這話顯然讓他們頗有共鳴,話糙理不糙。
他們這些粗俗之人逛窯子那便是市井之徒,讀書人逛窯子便是才子風流,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陸錚頓了頓又道:“一個月以前,我還在京城逍遙自在,遊手好閒之餘,我看上了一家姑娘了,你們說巧不巧?這家姑娘你道是什麼來歷?
這姑娘姓戴,乃當朝宰相戴皋之女,哈哈,你們說這事兒是不是有趣得緊?向來戴皋何許人也諸位知不知道?”
“啊……”陸錚這一說,全場齊齊驚呼,一幫漢子耳朵都聽得豎起來了,我的天,你才子風流沒關係,竟然在京城敢覬覦宰相的女兒,嘖,嘖,這……這簡直……
他們這些人雖然是吏員,其實不認識多少字,更沒有多少見識,朝廷的宰相於他們而言簡直就如同是雲端的神仙一般不可及。
而眼前的陸錚稱自己不僅認識宰相,而且還覬覦宰相的女兒,這等事情簡直顛覆了他們對陸錚之前的認識,一瞬間,陸錚在他們眼中的逼格就高起來了。
我的媽啊,咱們的縣丞老爺可不一般呢,竟然敢覬覦宰相的女兒,了不起啊,這事兒放在外面去吹牛,保管勁爆吸引人,回頭逛窯子的時候去吹噓吹噓,定然能惹得相好的羨慕……
不僅是他們,連王文元等人也都異常吃驚,不由得面面相覷,王文元對陸錚有過了解,可是他的那些瞭解相對比較膚淺,哪裡掌握這些辛密?
陸錚將杯中的酒喝乾,一幫漢子一個個都將酒喝乾了而後齊齊眼巴巴的看著陸錚,顯然陸錚的故事深深的吸引住他們了,他們還沒聽夠呢!
陸錚哈哈一笑,道:“結果麼?你們知道了,我便來這涼州來當官來了!戴皋這個老東西,不嫁女也就算了,還非得把我打發得遠遠的,生怕保不住自家的姑娘呢!”
“哄!”眾人齊齊鬨笑,王文元則皺起了眉頭,他打聽到陸錚在京城是因為得罪了戴相的緣故被髮配過來的,只是他沒想到陸錚得罪戴皋是因為這個原因。
這是真的是假的?是確有其事還是陸錚信口開河的?
陸錚又斟了一杯酒,道:“不過……”他只說兩個字,下面就有人忍不住道:“陸大人,不過什麼?俺們這心裡最是癢癢,被人吊不得胃口,您倘若不把這事兒說完,我只怕一宿睡不著覺了!”
說話的是捕快的班頭班彪,看他五大三粗,滿臉絡腮鬍子,模樣像個活張飛似的,平常讓人望而生畏。而現在則是一臉憨笑,眼巴巴的盯著陸錚。
“哄!”大家都笑起來,顯然班彪說出了大家的心聲,這幫人平日當差枯燥無聊,閒暇無事大都喜歡去聽書去。
可是哪個說書先生說的故事能比得上陸錚這般精彩?陸錚這才開個頭呢,便讓他們深陷其中,只覺得不挖個究竟,心中不是滋味。
陸錚哈哈一笑,道:“不過戴皋要害我,皇上卻不想害我。你們知道,當今朝廷戴皋當權,皇上高高在上,根本不多理朝政。
倘若是一般的人得罪了戴皋,戴皋要弄他那跟弄死一隻螞蟻沒區別。可是,皇上他知道我啊,戴皋想弄我,皇上卻忽然要見我。
司禮監太監陳彪手捧著聖旨來我家裡,皇上先給我大伯升了官,而後讓陳公公領著我進了宮。在宮裡面,皇上拉著我的手說,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戴皋的女兒生覬覦之心,你讓堂堂宰相的面子往哪裡擱?”
所以我的事情,一方面戴皋既然已經讓我來西北了,皇上也不好破他的面子,我來涼州是板上釘釘的,改不了了!
但是,皇上說了,兩年之後讓我回京,到時候我這趟差事就算辦完了,甭管辦得怎麼樣,我依舊可以參加會試殿試,嘿嘿,倘若能得高中,我這兩年就當是在西北磨礪鍛鍊了,他日皇上再給我授官,嘿嘿,怎麼也不能只是七品官了,大家說是不是?”
“好!”班彪一拍手道:“陸大人厲害,竟然連皇上都見過,嘖嘖,真是羨煞我等人了!你能跟大家說說皇上老爺子長什麼模樣麼?讓我們也跟著長長見識?”
陸錚一笑,王文元忽然咳嗽了一聲,道:“班彪,你這小子,竟然敢私下裡議論萬歲,真是豈有此理,陸大人,可千萬別亂說,小心隔牆有耳!”
陸錚道:“縣尊大人,這個我不說,他日縣尊大人去京城述職,自己去見皇上,到時候說不定皇上一高興,還給縣尊大人特殊的恩賜呢,是不是?”
“哈哈……”一屋子都哈哈笑起來,王文元也笑了起來,他這把年紀了,眼下還只是一個知縣,這輩子估摸著也難以進京了,就算他能進京,能見到皇上的機率也幾乎不存在。
但是人都愛聽好聽的話,陸錚這般說,讓王文元心中覺得特別的熨帖舒服,他自然覺得自己面上有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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