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相府的氣氛和往日便不同,今天是相爺難得的休沐日,相府上下,僕從丫鬟,門客護衛們齊齊都打起精神來,不敢有絲毫懈怠。
而作為總攬全域性的大管家宋福兒,更是寅時便起床了,各院管事都被他聚攏過去,事無鉅細,他親自吩咐,無形中,一股巨大的陰霾籠罩在整個相府大院,每個人都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
陸錚像平常一樣起床,院子裡早就不似以前那樣冷清了,宋福兒給陸錚安排了四個大丫頭,兩個婆子,還有幾個護院僕從,擺出的架勢似乎是真想讓陸錚長住下一般。
而讓陸錚苦惱的則是小靜的身份,透過宋福兒的表現,陸錚大抵有些明白女孩的身份了,這樣一個冰清玉潔,天真無邪的少女,竟然是戴皋之女?
陸錚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這女孩,而陸錚對戴皋的印象又差到了極點,無論從什麼角度,陸錚都不可能和戴皋為伍,在這種情況下,陸錚還能娶得了戴皋的女兒?
所以,陸錚非常的糾結,非常的無奈,神情有些鬱郁。陸錚有幾次都想去隔壁院子再看看小靜,可是卻又鼓不起勇氣來,那種患得患失,那種瞻前顧後的忐忑,讓陸錚備受煎熬。
宋福兒又來了,這一次他的神色十分的古怪,看他的神情,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倨傲,言語中十分客氣:“陸公子,今天相爺休沐,特意要見你,你先好好準備準備!”
陸錚微微愣了一下,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大管家!”
宋福兒一看陸錚這麼淡定,真是忍不住跺腳,為了今天的事情,宋福兒昨天一晚上沒有怎麼休息好,內心盡是忐忑擔心。
現在看看陸錚,淡定得很,我的天,他難道不知道自己要見的人乃當朝宰相?宋福兒道:“陸公子,今天的這一次見面,於你而言十分的關鍵,關乎公子能否在京城繼續留下去,甚至關乎到整個陸家的命運,我希望公子能好好把握,好自為之!”
陸錚眉頭一皺,心神倏然震動,他瞬間想到自己這一次進入相府的目的。陸錚給相府投帖子,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目的是自己能夠在京城立足,大伯一家不至於受自己牽連呢!
眼下這件事是第一要務,其他的事情都得往後靠,大難當頭,哪裡能被兒女情長所耽誤?
陸錚不知道,他和戴小靜的事情早就被人捅破了,戴皋心急火燎的要見他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呢!大康朝的宰相現在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今天的這一次見面,註定了不會簡單,對陸錚來說,會有無數的考驗等著他呢!
……
辰時,戴皋已經在小客廳嚴陣以待了,倘若是平常休沐,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後院習字,而戲班子這個時候也應該正在緊鑼密鼓的準備,戴皋習字完以後,會準時去戲樓聽戲,後院的姨娘們這個時候都在上妝,等著一會兒在相爺面前好好表現爭寵呢!
可是今天,那一切都免了,戴皋只讓人放了一杯清茶在面前,而後屋子裡焚了一點點檀香,便一個人靜坐足足大半個時辰。
辰時過,門外傳來腳步聲,隱隱聽到宋福兒和外面守門的護衛之間輕聲交談,接著宋福兒領著陸錚兩人一起到了戴皋的小客廳外面。
宋福兒先進客廳,他恭恭敬敬的道:“老爺,陸錚公子帶來了!”
“嗯!”戴皋輕輕點頭,神色不苟言笑,看不出喜怒來,宋福兒不敢多看戴皋,低下頭退了出去,約莫過了幾個呼吸的功夫,戴皋抬頭,便看到了一名十七八的年輕人掀開門簾,踱步走了進來。
看這年輕人,身高體健,俊逸不凡,舉手投足之間,從容平定,的確是一等一的人才。
年輕人和戴皋的目光對視,眼神無比的清澈,他目光並不退縮,顯得十分的自信,他走到戴皋面前,並不下跪,只是抱拳鞠躬道:
“江南解元陸錚見過戴相!”
戴皋盯著他,兩人四目對視,陸錚出於禮貌將目光挪開,再一次低下頭,戴皋輕輕的哼了一聲,道:
“你處心積慮,想盡辦法要見我,究竟所為何事?”
陸錚道:“相爺,這件事起因是因為去年冬天的一場廟會,在廟會之上,鄙人遭人暗算,和貴公子發生了一些誤會!
誤會之後,京城謠言四起,大抵都是說相府要拿我如何如何,要將我家族如何如何,學生心中惶恐,卻又沒有其他的門路,便想著來求見相爺,和相爺當面做個澄清!”
戴皋神色不變,道:“誤會?怎麼個誤會?你倒說說看?”
陸錚便把自己在廟會上遭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給戴皋說了一遍,大抵是說他和李芊芊之間素有矛盾,李芊芊現在廟會上發難。
而恰好遇到秦王郡主,陸錚和郡主在揚州的時候也有矛盾,她跟著李芊芊一起,把陸錚拖入到了絕境,讓陸錚一天之內成為了京城才子的公敵,同時讓陸錚也得罪了戴世章,陷入四面楚歌之境。
陸錚把事情原原本本說明白,沒有一絲一毫添油加醋,可是這些話聽在戴皋耳中,他心中忍不住勃然大怒。
他怎麼會相信陸錚的這些話?李芊芊也好還是茜郡主也罷,可都是女人,哪裡有這麼不要臉的女人?她們和陸錚有仇怨不似報仇,竟然會公然對陸錚示愛?這怎麼可能?
分明是陸錚始亂終棄,玩弄女人的敢情,從而釀成了這樣的惡果,這個小子還滿口胡話,在相府博同情,真當戴皋一朝宰相會是大傻瓜?
一念及此,他勃然道:“夠了!我戴皋這輩子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無恥無德之徒!那李芊芊我素來有調查,知道這是一位奇女子,雖然淪落風塵,但是愛憎分明,光明磊落,絕對不是像你說的這般下作不堪。
至於茜郡主,那更是皇族貴胄,身份尊貴,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茜郡主心直口快,她會如此報仇?以她的身份,真要弄死你,如同碾死一隻螞蟻容易,她會……她會自己往自己身上潑髒水?
哼,年輕人,仗著能做幾首歪詩破詩,便自以為了不起,胡作非為,對女人始亂終棄,似你這等敗類,我大康朝豈能容?”
戴皋忽然發飆,衝著陸錚便是一通狂噴,陸錚直愣愣的盯著面前的老傢伙,他真的是驚呆了。
在他的認知中,戴皋可是當朝宰相啊,這等人物當喜怒不形於色,當城府深似海,再說了,戴皋號稱天下一等一的城府和陰謀,他怎麼會如此失態?
陸錚想象過很多情形,唯獨沒有想過這種情形,遇到了這種事情,該怎麼辦?陸錚一時還真想不到妥善的應對之詞呢!
陸錚怎麼也想不明白,戴皋為什麼會這麼大的情緒,如果眼前的人換成戴世章他能理解,可是戴皋……
戴皋並不準備給陸錚多少思考時間,他大罵一頓之後,眼神之中便閃爍著兇光,瞧他的樣子,是要圖窮匕見了呢!
恰在這時候,門忽然被推開,一陣香風撲面而來,光亮處,一絕美的女子,長裙飄飄,宛若月宮仙子落凡塵一般,飄然的進了屋子。
“爹!不是你想的那樣的!陸錚公子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你……你誣衊人……”女孩滿臉通紅,語氣卻斬釘截鐵,大聲分辨道。
“哄!”陸錚只覺得五雷轟頂,精神遭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他萬萬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戴小靜會出現,而戴小靜的突然出現,讓陸錚瞬間印證了其身份。
陸錚是聰明人,他也明白了戴皋如此反應激烈的原因,敢情這件事情戴皋已經知道了?
陸錚受到了巨大的衝擊,戴皋受到的衝擊更大,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乖巧懂事的女人,會在這個時候突然破門而入,向來懂禮數,識大體的姑娘,如此不顧禮儀的亂闖進來,其目的不過是為了維護一個江南才子?
戴皋心中更是憤怒,可是在女兒面前,他一肚子怨氣卻不能發出分毫來。
“小靜,你……你怎麼來了?胡鬧,還不快回去?”
“我才不回去呢,爹,你帶有明顯的偏見,陸錚公子和李芊芊還有龍茜的關係你根本不知道,你不過憑空猜測臆想,便武斷的下結論,您……您太過分了!”戴小靜盯著戴皋,眼眶泛紅,眼淚瞬間便嘩啦啦的流下來。
“胡鬧,你簡直是胡鬧……”戴皋何許人也,他可是堂堂的宰相,何曾被人這麼懟過?當即便勃然大怒。
然而很快,他的怒氣便消散了,因為戴小靜一哭出聲,緊接著便咳嗽起來,她這一咳嗽,便痛到了戴皋的肝上面去了,戴皋哪裡還能發出火來?
“小靜,哎呦,宋福兒,快快來人啊!人都死哪裡去了?沒看到小姐身子骨兒出了毛病麼?”戴皋怒聲道。
外面宋福兒溜了進來,立刻指揮丫鬟婆子們過來扶著戴小靜,揉肩的揉肩,捶背的捶背,一時小客廳亂成了一團,真是大熱鬧了起來,陸錚和戴皋兩人反而被齊齊擠到了一邊去了,沒他們什麼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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