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大年三十的鞭炮聲便開始漸漸熱鬧起來。
陸維老爸一大早就起來,到偏房拿出了一大捆二踢腳放了起來。
“又放炮去了。”,陸梅將頭埋進了被子裡,煩惱地說道。
“你爸就幹這個來勁,不過今天是大年三十,他願意放就多放點吧。”,陸維老媽從被窩裡坐起來,說道:“行啦,你也別睡了,今天過年,早點起來。”
“不嘛,再睡會兒。”,小梅撒嬌似地在被子裡扭了兩下。
“快點兒起來,一會兒早點吃飯,吃完飯還得給你奶奶去上墳呢,今年你哥不在家,你這大孫女兒不去還行?”
“行啦行啦,知道啦。”,小梅一邊埋怨著一邊老大不願意地從被窩裡爬起來,開始穿著衣服。
窗戶外面傳來了大號二踢腳巨大的響聲,巨大的後座力震得窗戶都隱隱震動起來。
陸維和陸維老爸都特別喜歡在過年的時候放炮,怎奈陸維的老媽和小妹卻十分不喜歡,老媽是根本不喜歡聽放炮,陸梅則是喜歡看漂亮的煙火,不喜歡這種除了響聲巨大之外什麼都沒有的二踢腳。
“行啦,先等會兒放,讓我過去!”,陸維老媽提著豬食從後院的水泥陽臺走了下去。
“知道啦。”,陸維的老爸一邊往炮架裡放二踢腳一邊說。
“你別都放沒了,晚上你兒子演完晚會還得回來放呢。”,老媽邊餵豬邊說。
“還有呢。”,陸維老爸邊說邊用菸頭點著了頭一根二踢腳,過了一會兒,“砰砰”的一陣亂響,十幾根二踢腳帶著一陣青煙紛紛打了上去。
“這沒完沒了的,先等會兒放!豬都被嚇得不敢吃食啦。”
“不放了不放了,對了,別忘了喂小白。”,老爸收起剩下沒放完的二踢腳說道。
“知道啦”,老媽說著,將剩下的豬食拿到了狗窩面前。
小白是一隻白色的小胖狗,虎頭虎腦的很可愛,就是膽子小,看到生人來叫了兩聲,人家一嚇就會跑會窩裡,此時聽到一陣巨大的鞭炮聲,早嚇得爬回窩裡去了。
“小白,出來吃飯了。”,媽媽將剩下的豬食倒在了小白的盆子裡。
“唔唔”地叫了兩聲,小白晃著尾巴從窩裡走了出來,吃了兩口,將盆子向邊上一拱,隨即又爬回窩裡了。
“這狗,胃口越來越刁了,真不好伺候!”,陸維老媽氣哼哼地說道。
“不用你管,一會兒我喂去!你趕緊做飯去吧。”,陸維老爸說著進了屋。
吃過了早飯,陸維老爸到對面小賣部去買了上墳的黃紙和香。
“哎,聽說你家大維上春節晚會了?啥時候出來啊?”,小賣部的陸維的姑奶問道,說是姑奶,其實和陸維老爸的歲數差不多,只不過是輩份大了一點。
“不知道呢,臺裡保密,現在連電話都不讓打。”,陸維老爸邊付錢邊說道。
“現在你家可行了,養了這麼一個爭氣的兒子,才出去半年就掙了那麼多錢,給你們兩口子拉回那麼多東西,呵呵。”,陸維姑奶羨慕的說道。
“呵呵,沒多少錢,這小子就是能折騰。”,陸維老爸說道。這兩天,街坊四鄰見了他們兩口子,就是這一套話,話裡都帶著濃濃的羨慕,著實讓他們好好風光了一回,連帶著到家裡串門的人都多了起來。看著那巨大的平面直角彩電,大家都看得咋舌不已,原來村裡最大的彩電就是村裡跑客運的解洪家裡的二十五的大彩電,現在這臺已經變成全村最大的了。
回到家裡,陸維老爸叫上陸梅,爺倆兒拿著陸維老媽準備好的祭飯和酒,向東山的地裡走去。
大年三十上墳是陸維老家的傳統,意思是讓故去的老人一起過年。
出了村,通向地裡的鄉間土路上三三兩兩地都是去上墳的人,大家見面都互相打著招呼。
“早啊,呵呵”
“是啊,年年都這麼一回,早點兒去早點兒回來。”
“聽說你兒子上春節晚會啦。”
“啊,是啊。”
“真出息了這傢伙,今天這墳得好好上上。”
……
一路上,陸維的老爸不時和莊裡的人打著招呼,每個人幾乎都是這麼一套詞兒,農村地兒小,有什麼事傳得快,陸維唱歌掙了大錢,又上了春節晚會的事沒兩天的功夫,全村都知道了,人人都羨慕陸家出了這麼個有出息的兒子,同時大人們也都開始習慣拿陸維教育自己的孩子,更有幾個今年聽說都準備考陸維上的昌師。
前兩天剛下的一場雪,讓村外的地裡到處一片白茫茫的顏色,不時從遠處的地裡傳來一陣陣二踢腳的聲音,為這寒冷的天氣平添了幾分生氣。走過村東頭的大壩,跨過結了冰的一條小河,再翻過一道不太高的小山坡,陸維老爸和陸梅來到了自家的墳地。
陸維的奶奶沒得早,早在陸維上小學的時候,陸維的老姑夫在給村裡一家辦白事的抬材的時候(注:即抬棺材),一不小心,被槓子砸了一下頭部,傷重不治,就這麼死了,才過門沒兩年的老姑成了寡婦,陸維的奶奶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心情低落之下,連續半年身體越來越差,最後在臨過年的時候雙手一撒,就這麼走了。
陸維老爸來到墳頭前,從地裡拾起一節玉米杆,掃了掃墳前的石頭供桌,將裡面的供菜一樣樣拿了出來:早上剛包的韭菜餡餃子,炸丸子、燒肉、兩樣點心,一共五碗,前三後二地擺好,又將三副筷子擺在下面。
拔了拔墳前的荒草,陸維老爸點了三柱香,插在了墳頭,接著將紙錢從塑膠袋裡掏出來,用打火機點燃了。
黃色的火苗在墳前跳躍著,陸維的老爸退後幾步,陸梅早已打掃出一小片黃土地,衝著墳頭,陸維老爸跪了下來,衝墳上磕了三個頭,陸梅也乖巧地學著磕了頭。
“媽,過年了,兒子帶著你孫女看你來啦。告訴你個好訊息,你孫子出去上了半年學,出息啦,在外面寫歌賺了不少錢,前兩天回家,拿回來二十萬呢,還拉了一大車的東西。”,陸維老爸彷彿在聊天般那麼說著。
“這不,剛到家沒幾年,春節晚會的劇組就又找他啦,說是上中央電視臺,這可是露臉的大喜事兒啊,全村兒現在都羨慕你孫子呢,都說這下可成了大明星了,可惜您走得早,看不到您孫子在電視裡的光彩啦。”,陸維老爸說著,聲音稍微有點哽咽。
陸梅在後面,已經開始輕輕啜泣了起來,奶奶活著的時候,最疼她的這對兒孫子孫女兒,陸維都十來歲了,奶奶還揹著到處走,背陸梅也背到六週歲,後來實在背不動了才作罷,現在聽爸爸這麼一說,不禁又想起了奶奶在的時候那慈祥的面容,一陣傷心難過。
“對了,我聽人說,這大維雖然去了,但能上不能上還不一定,您老人家地下有知,一定要保佑您孫子這回上晚會順順當當的,好好給咱們老陸家爭爭臉。”,陸維老爸一邊用樹枝撥著紙錢,一邊說道。
過了一會兒功夫,紙錢燃盡了,陸維老爸開啟帶來的白酒,灑在了紙錢的灰燼上,說道:“媽,過年了,你和我爺、我奶他們也好好地聚一聚,多吃點喝點,我和您孫女兒這就回去啦。”
轉身收拾好了東西,陸維老爸帶著陸梅,向著來時的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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