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羅羽躺在床榻上,望著房頂上的斗拱,鬱結的嗥一嗓子。
弓形的斗拱好似怒張的勁弓,古樸中透著大氣,有著力量的美感。可是,羅羽毫無欣賞的心情,只覺斗拱猙獰可怖,讓人生厭。
天不下雨,天不打雷,天怎麼不把屋頂給掀了?
不,天怎麼不把丞相府給轟了?
丞相府就是羅羽難以忍受的牢籠!
現在的羅羽已經不再是羅羽,是周陽。
周陽,丞相周亞夫的小兒子,有著別人做夢都想擁有的崇高地位,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豪門公子生活。只要他願意,漂亮的使女可以一箸一箸的喂他進食;只要他願意,還可以佔漂亮使女的便宜。
出入,有車馬隨行,護衛成群,前呼後擁,威風凜凜,無人敢招惹,無論百姓還是世家子弟,都得退避三舍。偶爾相遇,他們只有乖覺的避於道旁,以示尊敬。
更難得的是,周陽相貌不錯,面如傅粉,劍眉、星目,丰神雋秀,長安世家子弟譽為“小宋玉”。
可是,這小子是個混蛋,淨做些生孩子沒屁眼的事兒。喜歡出入風花雪月之地,眠花宿柳,鬥雞走狗。周亞夫名重天下,權傾朝野,家裡有的是錢,他要是隻做花錢買歡的事,也不至於有羅羽今日性命不保之虞。
花錢買笑,只不過是他的一個小愛好,他最大的嗜好就是喜歡仗勢欺人,凡是他看不順眼的事兒,無論王侯百姓,他都要插上一手。
他做過的混帳事情有多少,沒人能說得清,就是他自己也不記得做了多少。不全是好事,也不全是壞事,行事的準則就是他的心情,他心情好,偶爾會有善舉,更多的卻是壞事惡事。
有人稱他為俠客,有人稱他為惡少。究竟是惡少,還是俠客?以譭譽度來評判的話,若是讚譽為一,那麼詆譭就是一千,完全不成比例。
前幾天,他經過一家漁鋪時,看見漁鋪的婦人長相不錯,而漁鋪的掌櫃相貌難看,醜陋不堪,他大起憐香惜玉之心,鮮花豈能插在牛糞上?這麼美的鮮花,應該侍奉名主,這名主舍他其誰?
他下令強搶,漁鋪掌櫃死活不肯,抓住婦人不放手,他惱羞成怒,一腳把漁鋪掌櫃踹在地上,鬧出了人命。
別看他欺負百姓的膽子大,卻是膽小如鼠,人命一出,當場就尿了,婦人也不要了,忙忙慌慌的躲回丞相府。
苦主不肯罷休,向京兆府遞了狀子。京兆尹不敢惹周亞夫,把這事透露給周亞夫,周亞夫大怒,派人把他關起來。
這小子膽子小,一關二關三關的,越想越害怕,顫顫兢兢中一命嗚呼,嚇死了!
羅羽接管這具身體後,就成了背黑鍋的替罪羊,要給這小子償命。周亞夫派了人手,士卒把屋子圍得水洩不通,如臨大敵一般。瞧這情勢,周亞夫很有可能把他交出去,以正王法。
真要如此的話,羅羽這冤就大了,穿越還不到一天,又要重蹈死亡覆轍。這種人命官司,按照漢律,是要押到菜市口,再加上一刀,這叫“棄市”,專為那些窮兇極惡、罪大惡極、讓人不齒的囚徒而設。
棄市之後,連一個憐惜的人都沒有,還要背上罵名,羅羽之冤比竇娥還要冤,冤得太多!
此番穿越真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驚人之作了!
羅羽在現代社會,是一個成功人士,白手起家,創業成功的成功人士!有著豐富的人生閱歷,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膽識、智計都不差。
可是,處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又能做什麼呢?
告訴周亞夫,殺人的是那個周陽,頂罪的是這個周陽,誰信?
不要說羅羽,就是起姜太公於地下,也不見得能有辦法,羅羽心情之壞可想而知。此時此刻的羅羽,只覺天塌地陷才是最好的解脫!
雪中送炭沒有人做,落井下石卻是大有人在,這就有那麼一個不識相的傢伙。
“砰砰!”
重重的敲門聲響起。
“誰?”
“公子,是我,陳尚。”聲音洪亮,好象打雷一般,震得羅羽耳朵嗡嗡作響。
“知道你是人!沒人殺你,嗥什麼嗥?”羅羽心情極差,拿陳尚做出氣筒,罵他是豬。
“公子恕罪,陳尚記住了。”陳尚一副認錯的好態度,聲音卻一點沒小:“公子,丞相要你過去。”
該來的終於來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周陽是一刀,羅羽還是那一刀,周陽就周陽吧!羅羽心情極度糟糕之下,有些破罐子破摔。
周陽開啟門,門口站著一箇中年男子。這男子曲裾深衣,頭戴武冠,這是典型的漢代武人平常所穿服飾。腰間一口漢劍,鮮紅的絲絛微微晃動。
往這裡一站,感覺那不是人,是一把出鞘的利劍,冷峻峭拔,帶有一股讓人心悸的氣質,應該叫殺氣。
他就是陳尚,周亞夫的死忠。周亞夫在細柳治軍時,他就跟著周亞夫了。後來跟隨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用人頭喂出一身的殺氣。
在他面前,任何話語都是沒用的,他只認周亞夫的命令。周亞夫要他去死,他會毫不猶豫的滾刀山。最讓人可氣的是,陳尚最瞧不起膽小之人,即使是婦人尖叫一聲,他也會扯嘴角,就這麼一點膽,這也是人?
周陽頭一昂,胸一挺,一副赳赳之慨,就是要死,也不能讓你看扁了,丟命不丟人!
“公子,請!”陳尚側身相請。
“陳尚是吧?你這副身板不錯,又高又大,要是雙手抱著頭,團團圓圓的,往地上一趴,會變成何物?”周陽一步跨出,大步而去。
“毋曉得是何物?公子,你說話真繞……”陳尚明亮的眼裡閃過一絲迷茫,隨即清澈如水,目光凌厲,如利劍一般望向周陽。可惜的是,只有周陽的後腦勺,說不定周陽正在譏笑他蠢得象豬。
“生死間還能談笑自若,真丈夫!”陳尚在丞相府裡有著不低的地位,就是周亞夫對他也是禮讓三分,以前那個周陽見到他好象老鼠見到貓似的,大氣都不敢出,更別說,還把一個“滾”字送給他,這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他是戰場博殺出來的人,在死人堆裡睡個覺,在血水裡洗過澡,對周陽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把他繞進去一事,不僅沒有生氣,還大加讚賞。
現在的周陽等於是給判了死刑,還能鎮靜自若,這需要什麼樣的心境?他最是明白。
來到左廂,狹長的進深,屋裡擺著漢代傢俱,短案矮几。正中的矮几上跪坐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赳赳一丈夫,雙睛明亮,劍眉入鬢。身著華麗的朝服,曲裾深衣,頭戴三梁進賢冠,腰佩紫綬,正是周亞夫。
周亞夫鐵青著一張臉,好似一頭髮怒的猛獸,右手重重在短案上一拍:“哼!區區田舍翁,也想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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