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大破匈奴(七)
只要控制住了山腳,等同於切斷了匈奴的退路,伊稚斜佔領的長城就沒有了意義,李廣這想法很好,也得到了驗證。
“漢軍威武!”
沖天的戰號聲中,公孫賀率領建章軍和騎兵對匈奴敗兵進行追擊。與其說是在追擊,還不如說是在驅趕,他們趕來的敗兵實在是太多了。
雖然是晚上,看不清楚,李廣的目力很好,仍是看見不計其數的黑點在原野上狂奔。若是白天的話,一定能看見匈奴滿是驚怖的恐慌神情,那就太讓人解恨了。
潰散的匈奴後面,就是舉著火把追來的漢軍騎兵。他們吼著戰號,揮著漢劍,肆意砍殺,匈奴稍微逃得慢點,就會成為漢劍下的亡魂。
逃亡中的匈奴驚惶失措,跟沒頭蒼蠅似的,完全沒有了昔日的兇狠勁頭。有些匈奴騎馬而逃,有些則是徒步狂奔,個個盔歪甲斜,軍容不整,更有些匈奴連彎刀都丟了。
不要說丟掉彎刀,就是把弓箭丟掉的匈奴也不在少數。弓箭,是匈奴的吃飯傢什,自小就會用,看得跟生命一般重要,竟然連這都丟了,可見匈奴有多驚惶。
“哈哈!”
匈奴可恨,匈奴越是驚惶,越是讓人痛快,李廣哈哈大笑,大吼一聲:“殺!”
揮著漢劍,好象一頭猛虎般,朝著匈奴撲了上去。漢劍一揮,一顆頭顱飛上半天,再一劃,又是一顆頭顱飄了起來。
數千漢軍也沒有閒著,端著戟,對著匈奴狠捅狠刺。
此時的匈奴,沒有絲毫鬥志,他們想的就是如何儘快透過長城,逃回大漠,那有戀戰之心。漢軍猶如趟入羊群的猛虎,只管放開了殺就是。
李廣率領的漢軍在前攔截,公孫賀率領的騎兵從後衝殺,匈奴好象稻田裡的稻草給農夫收割一般,齊刷刷的栽倒。
匈奴臨死前的慘叫聲,戰馬的悲嘶聲,羽箭的破空聲,兵器的撞擊聲,漢軍的戰號……響成一片,打破了夜晚的寧靜,此時的長城下,喧囂不已,聲震長空。
只有少數匈奴逃到山上,在伊稚斜的接應下,登上了長城,絕大多數匈奴成了漢軍劍下亡魂。
李廣手舉火把,騎馬緩行,只見地上到處是屍體,屍體相疊,層層相因,不知道有多少。北方的地面很是乾燥,吸水性極強,可是,鮮血來不及浸入土裡,匯聚成了一個個小小的血湖,在火光下發著妖異的光芒。
“哈哈!痛快!痛快!”
李廣忍不住放聲長笑。
“很痛快!”
公孫賀的聲音響起。
李廣回頭一瞧,不見公孫賀的人影,入眼的是一個血人,渾血是血,頭盔、札甲、衣衫、面龐、眉毛、手臂、漢劍,還有胯下戰馬,無一不是血乎乎的,彷彿在血水裡洗過澡似的。
“公孫校尉?”
李廣看著身影有些熟悉,有些拿捏不準。
“是我!”公孫賀右手在臉上一抹,露出一絲膚色,總算有個人樣了。
“你殺了多少?成血人了!”李廣有些難以置信。
“你也不一樣?”公孫賀笑道。
李廣這才打量自己,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血己跟公孫賀差不多,一身的鮮血,就是胯下戰馬也是一樣。
“我們就堵在這裡,匈奴來多少,殺多少!”李廣非常歡喜,右手用力一揮。
“嗯!”公孫賀點頭贊同。
兩人並騎而立,喘著粗氣,說著戰事。李廣把匈奴佔領了西面長城一事說了,很是自責。
“飛將軍,勿需自責。”公孫賀寬慰道:“東面的長城在我們手裡,我們只需要把西面的山腳守住,匈奴一個也別想逃。”
李廣微微點頭,事已至此,只能如此了。
兩人的話沒說上幾句,匈奴的潰兵又到了。李廣興奮得好象跳上屋樑上打鳴的公雞,揮著漢劍,大吼道:“殺!殺!殺!”
一口氣不知道吼了多少個殺字,揮著漢劍,對著匈奴衝了上去。
漢軍潑風般對著匈奴捲去,誓要把匈奴一網打盡。
李廣揮著漢劍,狠狠砍殺起來。越殺越是興奮,吼聲不斷。
可是,他這興奮勁頭並沒有持續多久,就給驚訝取代。
李廣之所以驚訝,不是漢軍砍殺不賣力,而是潰退下來的匈奴實在是太多了,殺不勝殺。往往是殺一個,上來一雙,甚至更多,四個五個六個……匈奴好象潰堤的洪水,無窮無盡,不斷的湧來。
殺得多,來得更多!
一開始,漢軍見到這麼多的匈奴,興奮莫銘,可以好好殺一通了。
可是,殺了一陣,手臂發酸,人已經疲憊了,匈奴還在逃來。瞧那勢頭,潰散的匈奴還不知道有多少,不知道何日方歇。沒辦法,漢軍只能咬著牙,機械的揮劍,收劍,再揮劍,再收劍……
決戰之日,匈奴投入了近三十萬軍隊,死在漢軍強弩、戟陣下的匈奴不下十萬之眾。兵敗之際,匈奴有差不多二十萬。再除去逃散、受傷的,向長城逃來的匈奴不下十五六萬之眾。
不要說人,就是十五六萬頭豬,站在那裡,讓漢軍去抓,也得費時數天。在長城下的漢軍,騎兵上萬,再加上李廣的數千漢軍,不過一萬多人,他們就是人人三頭六臂也是殺不了這麼多匈奴的。
殺不勝殺,漢軍也沒轍,只有眼睜睜的看著匈奴從自己身邊逃走,飛也似的朝長城衝去。
山道狹窄,不便馳突,雖然匈奴的騎術不錯,仍是擁擠不堪。匈奴為了活命,拔出彎刀,對著自己的同伴痛下殺手,在山道上打作了一團。
你砍我劈,打得不可開交,死在自己人刀下的匈奴不知道有多少。
更多的匈奴卻是跳下馬背,徒步朝長城奔去。
匈奴自小生長在馬背上,對駿馬有著特殊的感情,駿馬是他們的親人,是情人,是祖宗。祖宗雖好,可是,性命更重要,為了活命,只好捨棄祖宗了。
自相殘殺,不僅在山道上出現,就是在山嶺原野之間也在不斷上演。跑得稍慢的匈奴,就會給同伴殺死。
衝到長城下的匈奴,個個伸長了脖子,眼巴巴的望著長城,巴不得長出一對翅膀,立即飛上長城。
可是,上長城的臺階就那麼一點寬,為了爭奪臺階,又是一混戰不斷。
軍臣單于站在城牆上,看著自相殘殺的匈奴,大吼道:“住手!住手!快住手!本單于命令你們住手!”
“大單于!”
匈奴望著城牆上的軍臣單于,發出一陣驚呼。
“呼!”單于這名頭還算好使,叫他們住手就住手,軍臣單于大是欣慰。
然而,他的欣慰之情並沒有持續下去,就給鬱悶取代了。
見到單于固然讓人心喜,可是,性命更加重要,匈奴哪裡管單于不單于,揮著彎刀砍殺起來。火光下,只見一篷篷鮮血迸濺,好象綻放的花朵。
“你們……”軍臣單于的號令行不通,又沒有辦法,只有乾瞪眼的份。
“放箭!”
伊稚斜清冷的聲音響起,城牆上的匈奴彎弓搭箭,對著爭奪臺階的匈奴就是亂箭齊發。
破空聲中,匈奴的慘叫聲四起,中箭倒在血泊中。
“都聽清了,誰敢不聽號令,就是死!”伊稚斜冷得象冰塊的聲音響起,在夜晚中格外響亮。
“一個一個的上來!誰敢亂動,上來也是死!”伊稚斜手一揮,城上匈奴彎刀搭箭,對準了城下,擺出一副殺氣騰騰的姿態。
如此一來,匈奴就怕了,只得乖乖聽命,在伊稚斜的指揮下,拾階而上。
“烏特拉!”
“崑崙神!”
一上了長城,就意味著可以活命了。匈奴劫後餘生,發出陣陣歡呼。
衝到長城下的匈奴不少,可是,臺階根本就不夠用,在伊稚斜的冷血手段下,砍殺沒有了,你推我擠卻是免不了的。
軍臣單于脫下裘衣,拔出彎刀,割成一條條皮繩,略為一搓,綁在垛口上,垂了下去。城下的匈奴,歡呼一聲,抓住皮繩,使勁向上爬去。
這辦法不錯,軍臣單于命令城牆上的匈奴把裘衣製成皮繩,綁在垛口上,垂下去。一時間,匈奴好象螞蟻一般,抓住繩索,往城牆上爬去。
有了這數以千計的皮繩,匈奴逃命的速度快多了。可是,湧到長城下的匈奴更多,仍是遠遠不能滿足要求。
軍臣單于朝東一瞧,只見東邊的長城燈火通明,漢軍守得跟鐵桶似的。
“若是東邊的長城在匈奴手裡,該多好!”軍臣單于明知伊稚斜佔領這點長城,也是竭盡所能了,仍是不由得感想萬端。
山腳下,依然是殺聲震天,匈奴給漢軍追殺。不少匈奴給漢軍殺死,更多的卻是逃到山上去了。
“這可怎麼辦?”李廣後悔不已,若是長城能在漢軍手裡,匈奴一個也別想逃啊。
“都怨我,都怨我!”李廣不住自責。
“飛將軍,你怎麼沒把長城全部佔領呢?你貽誤軍機!”程不識的埋怨聲響起,一雙虎目卻是打量著長城。
“我……都怨我!”李廣盡力了,可是,他仍是接受了這一指責。
“程將軍,別怨飛將軍了,他盡力了。”公孫賀策馬而來:“匈奴來得這麼多,我們殺也殺不過來。要攻山,更是不可能。長城堅不可摧,一旦落入匈奴手裡,我們無論如何也是拿不下來了。”
“要是大帥能率軍趕來就好了!”李廣喘著粗氣,其響如牛,一臉的疲憊。
“哦!”程不識彷彿記起了什麼,抹一把臉上的鮮血:“大帥說了,追擊匈奴的事情,我們相機處置。大帥要率軍去攻打左賢王。”
“左賢王?”李廣嘆息一聲:“那可是五萬生力軍,若是他率軍從後殺來,我們早已是疲憊之師,後果不堪設想。匈奴敗局雖定,可是,我們的代價會非常大!”
殲敵一萬,自殞八千。漢軍雖然大破匈奴,可是,傷亡也不小,傷亡數萬是有的。更重要的是,從早上開始,打了一天一晚上,早就成了疲憊之師。若左賢王的五萬大軍趁機殺來,疲憊之極的漢軍很難應付。
“得趁早把左賢王收拾了!”程不識接過話頭。
李廣算帳了:“決戰以來,我軍傷亡四五萬。說到受傷,幾乎是人人帶傷,就是我李廣,已經給流矢射中了三箭。我李廣箭術之精,當世無雙,這輩子還沒給箭射傷過!”
他的箭術獨步千古,傲視當世,今日身中三箭,雖然不是要害,這是破天荒的第一遭。這也說明了,決戰之慘烈。
“餘下十三四萬,疲憊不堪。若要對付左賢王,最少需要十萬,也就是說,追擊匈奴的只有三四萬疲憊之師。”李廣搖搖頭,嘆口氣道:“而且,我們還全是步兵。雖然不缺馬了,可是,這騎術不是短時間內能練出來的。”
此時此刻,長城下到處都是戰馬,那是匈奴遺棄的戰馬。
“大帥帶去對付左賢王的軍隊,不是十萬,頂多七萬。”程不識略一沉吟道:“追到長城下的就有五六萬,不可能再抽調回去。”
“七萬?太少了!”公孫賀甚是擔心的道:“是不是少了點?”
以七萬疲憊之師對付五萬生力軍,的確讓人擔心。雖然匈奴已經戰敗,軍心渙散,士氣低落,畢竟是五萬完整之師。一旦左賢王率軍殺來,七萬漢軍能否擊潰之,很難說。
“這個……有大帥在,我們不必擔心了。還是說說眼下怎麼辦?”李廣對周陽有信心,相信周陽有辦法對付左賢王。
雖然追到長城下的漢軍有五六萬,可是,要想攔截潰散的匈奴仍是很難。匈奴不斷衝到山坡上,向長城衝去,這事,的確是得想一個解決之法。
“留下一部在這裡截殺,其餘的越過長城,在長城以北去截殺。”程不識馬上出主意。
全留在長城以南截殺匈奴,固然可以把更多的匈奴殺死。可是,已經有不少匈奴逃到長城以北去了。若是把他們放走,李廣他們肯定不甘心,得把他們也殺光。
“好主意!”公孫賀率先贊成:“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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