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劍之後的謝寶山,以一人之力面對兩位千秋境,幾乎已經是註定的事情。
胭脂鋪婦人臉色滿是擔憂,不過看著謝寶山的背影,這位一直以不講道理聞名的婦人,此刻心底也柔軟得不像話。
謝寶山沒有回頭,只是看著前面輕聲道:“把什麼事情都寄託在男子身上,這樣不好,尤其是這個男子,此時此刻,還和你幾無瓜葛。”
胭脂鋪婦人平靜道:“作為女子,若是一輩子,能找到一個能夠依靠的男子,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
世間男子是多,可這麼多男子,也不見得真有那麼幾個能夠讓人依靠的,況且能讓人依靠和那個男子願意讓女子依靠,以及女子願意依靠那個男子。
要湊齊這麼多條件,不容易。
謝寶山搖頭道:“即便真有這麼一個人,也還得自己再想想。”
話音未落,謝寶山的身影便驟然消散在原地,下一刻出現,便已經到了對面兩道身影前,謝寶山一劍看似隨意的斬向其中一人,但這一劍揮出,漫天的劍意在此刻卻是瞬間停滯,而後瘋狂湧動,像是一條條奔騰的大江,湧向對方。
那道身影原本積蓄的氣機,在頃刻間被這一劍打破,氣機傾瀉,如同一條九天銀河,流動不停,周圍並未出現什麼異象,但是這三人都能感知到,那一次的氣機流逝,已經將此地造成了難以修復的重創,只是此刻有他們幾人的氣息維持,才會沒有什麼動靜,可等到這場大戰結束,就會盡數都體現出來。
“謝須臾,果然不愧是劍仙!”
有人讚歎一聲,只是並未有多少讚歎之意,反倒是多了幾分殺機。
謝寶山並未乘勢追擊,只是站在原地,渾身劍氣沖天而起,雲海瞬間撕碎,那本來藏於雲海之後的日光落下,照耀天地,尤其是照耀在雲海上,讓人一眼看去,熠熠生輝,如同神國流淌而下的神漿。
仰頭看向那個口子,那兩人還沒來得及感慨,一柄沐浴著光輝的飛劍,便從那口子裡掠出,撞向人間!
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沒有任何猶豫,揮手便灑出一張金色符籙,其實符紙只是普通的符紙,但上面的符文,卻是用一種特別的金砂畫就的,威力極大!
那張金色符籙懸空而起,在雲海之下綻放出萬丈光輝,光芒一時之間,甚至都能掩蓋那雲海,好似是一張大網,徹底將那雲海的口子堵住。
自然也會堵住那柄飛劍。
飛劍和那張金色符籙如約而至的相撞,沒有悄無聲息,反倒是迸發出一陣如同黃鐘大呂般的響聲,彷彿那符籙是這世上最為堅硬的事物,沒讓那柄飛劍刺透半點。
一劍一符就在此僵持,但很明顯,那柄飛劍的威勢,遠遠不如這張金色符籙,若是一直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這柄飛劍就會頹然敗去。
想到這裡,那其中一人,已經面露喜色。
“原來是你,真符天君。”
謝寶山有些感慨,平靜道:“我還以為是誰,想不到還是老熟人。”
兩道身影之中,穿著一身灰色道袍的那個千秋強者,面容變化,變成了一個面容不凡,面白無鬚的中年男人形象。
他正是謝寶山口中的真符天君。
許多年前,在戰場上他憑藉著數十張符籙大殺四方,更是力斬異域兩位千秋境,故而名聲大振,被人稱作真符天君。
只是在那一戰之後,他便再沒有出現在戰場上,據說這些年,都在崖城清修,不過深居淺出,很難有人見過他。
不過這位真符天君,更早些時候,的確和謝寶山有些過節,其實事情不大,無非是這位真符天君看中了一位散修的符籙寶書,上面有幾張符籙的畫法就連他這位符籙行家都不清楚,因此便動了心思,本來最開始也沒想著動手,對方看著他這位千秋強者,也不敢強留寶書,只是開價的時候,真符天君知曉對方不敢不賣,因此壓價壓得厲害。
俗話說兔子急了還咬人,更何況是個修行者,因此談到後來,這樁生意便談崩了,那人態度強硬,最後說什麼都不願意再把這東西賣給真符天君。
真符天君也不是個善茬,當即便要搶奪,只是恰好碰到謝寶山遊歷至此,那位寶書主人也是存了壞心思,當即說要將寶書送給謝寶山,讓真符天君去找謝寶山的麻煩。
謝寶山自然不是傻子,只是當時真符天君也是囂張慣了,他便領著門徒和謝寶山動起手來,那一戰,謝寶山和真符天君以及門下弟子鏖戰,其中真符天君的大弟子被謝寶山一劍斬殺,真符天君艱難逃離,於是兩人的樑子便結下了。
後來好多年,真符天君一直想著找謝寶山的麻煩,只是謝寶山因為那些事情便隱姓埋名,倒是陰差陽錯讓真符天君再也沒能找到他。
不過這等仇怨,他自然不願意輕易放開,現如今得知了謝寶山的蹤跡,又有人請他來殺謝寶山,報酬不菲,自然而然便是順理成章了。
謝寶山轉頭看向另外一人,問道:“你呢?來都來了,還遮遮掩掩的,不敢見人?”
那人面無表情,沒準備搭理謝寶山,他只是仰頭看了看天幕的那張金色符籙和飛劍的對峙。
眼見飛劍式微,他也露出一抹微笑。
可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謝寶山卻搖了搖頭。
肉眼可見,就在頃刻間,又有一柄飛劍從雲海掠來,撞向之前那柄飛劍的劍柄處,只是這一撞,原本已經展露頹勢的飛劍,在此刻便猛然往前壓去。
世人鑄劍,多會將劍身加上幾分韌性,但謝寶山的這兩柄劍,彷彿就是兩根鐵棍,根本沒有任何可能彎曲。
沒等這兩人反應過來,頃刻間的第三劍,忽然湧來。
這第三劍的造型古樸,劍身之上還有些鏽跡,看似並不像某些人的佩劍,反倒是像是長埋地下許久,此刻才被謝寶山從地底挖出來。
而後是一道道劍光劃過,一道道劍芒出現,數柄飛劍,依次撞來,都撞在前劍的劍柄之上。
仔細一數,有多達九柄飛劍。
劍意充沛,劍氣皆是不同,各有千秋。
世間劍修,御劍也好,握劍也好,都有風華,像是謝寶山這樣的劍仙,更是劍仙中的佼佼者,手段之多,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
九柄飛劍,依次發力,九道劍氣齊齊湧出,只是片刻,那張金色符籙便再也堅持不下去,只是一瞬,符籙之上,便有璀璨光芒綻放,而後三人都能在那光芒之中,看到裂痕生出。
一直都沒什麼表情的真符天君,在此時此刻,臉色微變,那張符籙可不普通,誰能想到,還是逃不出敗亡的結局。
真符天君一揮手,又是數道符籙湧出,在此時此刻迅速撞向那九柄飛劍,另外一人也不再看著,身形微動,大袖一捲,整座清水城,地動山搖!
洶湧氣機,毫不懷疑能在下一刻,便輕鬆的將這座清水城給夷為平地。
謝寶山一腳踏出,劍氣四散而開,只是片刻便穩定了局勢。
這位劍仙,可不願意因為自己這一場大戰,便將這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清水城徹底毀去。
他冷笑一聲,天幕之上再有飛劍掠過,裹著一道道劍意,從四面八方湧來,而後在天幕之上,匯聚而成一條劍氣長河。
然後便是滿城人都感覺得到的劍氣鋒芒。
無數修行者從自己的院落中走出,看向天上那一道劍氣長河,驀然無語。
有人呆呆出聲,“這是一位劍仙?!”
更多人點頭道:“這肯定是一位劍仙!”
世上的修行者,有多少人能夠如此?
除去劍仙之外,也沒旁人了。
謝寶山雙手抬起,手中劍瞬間離開手掌,掠向真符天君之外的那人,絢爛劍光,不講任何道理的轟然撞去!
就在那人身後,百餘丈的地方,有劍光落下,轟然將長街砸碎!
而後一線之上,依次有劍氣落下,連綿不絕!
一條長街,滿目瘡痍。
但這只是開始,因為那些劍光最終的目標,還是那個千秋強者。
那個千秋強者臉色微變,雙手結印,只是片刻,便有紫色電弧在手掌出現,而後抬手,瞬間湧向上空!
以紫電和劍光對決。
兩者相撞!
天地之間,光芒大作,淹沒四方!
而真符天君那邊,也不好過,那數張金色符重疊起來,要抵抗那數柄長劍,但到了此刻,竟然氣勢有些一瀉千里的感覺,隨著最面上的那張金色符籙轟然破碎,而後那些飛劍一鼓作氣,在頃刻間刺穿那些符籙,落下人間!
這還沒完!
落下人間的飛劍,沒有任何停頓,而是掠向真符天君,數柄飛劍如同一柄,撞向真符天君的胸口!
真符天君沒有任何的猶豫,大袖一捲,數張符籙從衣袖中湧出,在自己四周排列起來,只是頃刻,便造就了一個符陣!
陣陣大道氣息在這裡灑落,讓他顯得聖潔不已。
若是真有凡人口中的仙人,大概也就真符天君這般樣子罷了。
只是那些飛劍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落下,分開之後,排列一行,紛紛去攻伐那座符陣。
劍氣激盪。
即便是有符籙護著自己,但真符天君也能感受到那些鋒芒的劍氣就在自己身側,彷彿下一刻,那些劍氣便要湧入自己的身體裡,將自己徹底撕開。
真符天君臉色徹底難看了。
謝寶山明明是在面對兩個千秋境,還兼顧著要護著這座清水城的重任,怎麼出手的時候,殺力如此強悍?
這是真符天君想不明白的事情。
謝寶山那邊,揮手召回一柄飛劍,卻不是原本的那柄佩劍,而是之前那柄劍身鏽跡斑斑的長劍。
長劍在手,微微發出幾聲顫鳴,謝寶山握劍的手微微一顫,劍身上那些鏽跡在頃刻間欶欶落下,露出真容。
一柄劍身雪白的長劍出現在他手中。
只見那劍柄之下的那截劍身上纂刻著青鳴兩字,就是這柄劍的名字了。
這雲海九劍,其實早在謝寶山入城之時便已經察覺,清水城的那位開創者其實也是一個愛劍之人,一輩子鑄劍三柄,在世間找尋古劍六柄,這柄青鳴,便是古劍之一。
作為劍仙,謝寶山自然知曉這柄青鳴劍的劍主是誰。
是曾經在戰場上有過赫赫威名的青鳴劍仙,一生孤苦,沒有弟子,也沒有道侶,更是一生都在戰場上為這個世間殺敵,最後隕落,此劍輾轉,歷經不知道多少劍主,只是
沒有任何一個後來人,能夠再提起這柄劍的時候,還有當年風光。
等到被清水城的那位開創者尋來之後,也只是束之高閣,根本不曾提劍,後來歷經歲月,此劍被遺忘,就葬在清水城下。
如今才終於迎來了重見天日的機會。
而且是被謝寶山所用。
光說劍道境界,謝寶山的劍道境界,早已經不弱於當初的那位青鳴劍仙。
輕輕斬出一劍。
一道清冽劍光,撞向那位千秋強者。
這是許多年後的第一劍,這柄青鳴很是快活,劍氣也就更加充盈。
劍修雖然是世間修行者中,最為不看重外物的修行者,但是手中劍是和劍主心有靈犀,願意合力,其實對於劍修來說,也有很大的不同。
按理來說,才握住此劍的謝寶山,理應不該這麼強橫,但事實卻是,一人一劍,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在此時此刻,互相看對了眼。
因此便是珠聯璧合。
便是天作之合。
謝寶山一劍在手,瞬間前掠數十丈,臨近的對方身前,一劍下壓,便是整座天地的劍氣都陡然下壓,這讓那個千秋強者,措手不及,壓力倍增。
謝寶山看向那張註定不真實的臉,平靜道:“還不把壓箱底的本事拿出來,就真是要死了。”
那個千秋強者手中迸發出猛烈的雷光,只是卻沒有轟開謝寶山的劍氣屏障。
下一刻,謝寶山卻驟然後退,速度太快,只是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殘影。
剎那之後,那道殘影,瞬間被一道神光擊碎,那個地方更是被轟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坑洞。
那個千秋強者臉色迅速出現一抹不甘和惋惜。
他一直示弱,就是留下了這一道暗手,卻沒想到,還是被謝寶山看透了。
“天光術?原來是你。”
謝寶山在遠處站定,看向對面的哪位千秋強者,冷笑道:“我記著你不是死了嗎?怎麼還活著?”
既然身份已經洩露,那人也就不準備再隱瞞,面容變化之後,露出真容,是個鬍子花白的老人。
此人應該是天光山的上任掌教,天光道人,早在百年前,天光山便向外宣佈,他們的這位上任掌教因為修行道法的時候走火入魔,羽化消散了。
但沒想到,只是詐死。
“為了不再踏足戰場,你倒是耗盡心機,真是可憐。”
謝寶山輕蔑的看向天光道人,眼中沒有任何情緒。
天光道人平靜道:“這世上遠不止我一個如此做。”
原本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可謝寶山忽然暴怒,他眯著眼,殺機四溢。
世上的修行者,像是天光道人這般做的其實不少,為了躲避上戰場,詐死也好,還是歸隱失去蹤跡也好,這些人為了一己私利,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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