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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二章 一場鏡花水月(1/3)

作者:平生未知寒
柳渾和讀書進入門戶,回到那棵柳樹下。
此刻這邊天光,只是過去片刻。
不過此刻,大雨已經停歇。
柳渾渾身上下,早就被汗水打溼,從來從容的他,如今也有些劫後餘生的高興。
在他身側,讀書人取下腰間的舊書,隨便翻開一頁書,上面有著極為細密的裂痕,如同一隻蜘蛛在上面,結下了一張網。
若只是一頁書如此,那還好說,但實際上是這卷舊書,每一頁都是如此。
這些裂痕便是之前付出的代價,雖說在以後,憑藉時間和無數天材地寶也能修復,只是修復之後,斷然是不會像是之前那般渾然天成,道韻無缺了。
不過即便是這本命寶遭受如此重創,讀書人只有些惱怒和惋惜,卻沒有太多別的情緒,和自己這條小命比起來,孰輕孰重,他拎得清。
合上舊書,讀書人微笑問道:“柳道長如何?”
柳渾聽著讀書人開口,這才緩慢的喚出那一片柳葉,之前離去之前,這一片綠葉,還翠綠無比,生機盎然,而如今再看,葉脈早就發黃,生機更是流逝許多,光是那點的生機流逝,就要讓一位壽命無多的千秋境修行者感覺到惋惜不已。
柳渾看了一眼柳葉,嘆道:“沒有個百年光陰,幾乎無法修復。”
除去這百年之外,他們兩人身上的傷勢,也大概需要數十年才能復原。
讀書人說道:“能夠活著歸來,已經是不易了,這些損失之後可以想辦法彌補。”
柳渾沉默不語,他突然看向讀書人,臉色微變。
讀書人一怔,隨即苦笑,“還是小看他了。”
本來看著溫和的讀書人,此刻額頭中間,卻突然出現了一隻豎眼,出現的一瞬間裡面還有璀璨光芒,但很快便黯淡下來,丟失了所有靈氣,一道鮮血從眼中緩緩流出,沾染面容。
讀書人神情不變,伸手去擦鮮血,但此刻不管是他還是柳渾,其實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那捲舊書是他的本命寶,遭受重創已經算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但比那捲舊書還要重要的,其實還是它天生的這第三隻靈眼。
能洞察人心,勘探萬物,都靠著這隻眼睛。
可如今裡面靈氣流失殆盡,好似一口泉眼已經乾枯,這是絕對不可逆轉的傷勢,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他便再也沒有這第三隻眼睛了。
柳渾愧疚道:“是我,若是我不想著去看看,我們便不會這般了。”
擦乾血跡,讀書人以手拂過那隻眼睛,那隻眼睛才緩緩消失,復歸如常,做完這些,讀書人才輕聲道:“從前他他便是立足山巔,眼觀大地,山川河流,盡在眼底,如今他已經高懸天幕,俯瞰人間,人心萬顆,都在他的一念之間。他既然已經佈下了這樣的局,說不定就連當初你處心積慮想要得到顧晚雲的真血,也是他故意為之的,他早就算到有今天,即便你今日不提,我們又能逃得出去嗎?”
經過這件事之後,讀書人對於寧啟帝,已經有了另外的認知。
柳渾沉默片刻,“相比較這麼些東西,我更在意的是他最後要我們做的東西。”
最後的最後,寧啟帝只提出了一個要求。
“什麼叫什麼都不要做?”
柳渾皺眉道:“是讓我們從現在開始什麼都不要做了,尤其是針對顧晚雲那些事?還是說因為他才生出的其他 想法,也不要去嘗試?”
那一句什麼都不要做,對這兩人,也算是造成了很大的困惑。
柳渾從離開到現在,一直在想這件事,可不管怎麼想,都無法想通。
他每次覺得自己發現一個點,然後想了許久,就像是在一條路上走了數步,卻馬上發現在道路一側,豎著一塊招牌,上面沒多的,也就兩個字。
“歡迎。”
柳渾因此不得不去走上另外一條路,走了許久,大概同樣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等到走了好幾條路之後,再在一條路上走了許久,沒有發現有什麼招牌之類的說法,本以為是真的自己想通了些什麼,可就在自得之時,前面便徒然出現一道斷崖。
已然是無路可走。
這個處境,不管是換做誰來,按理說都要灰心不已,根本再生不出別的想法。
好似他整個人,已經被寧啟帝刨開,每一根骨頭,每一滴鮮血,甚至於每一根毛髮,都被那人看得清清楚楚,他將自己所有會生出的想法,會做出的抉擇,全部都算到了。
想到這一點,才讓柳渾嚇出一身冷汗。
讀書人看了一眼柳渾,淡然道:“這也是一道攻心之策,是陽謀,深思下去,自然很容易看清楚,只是我們看出來,也是他故意為之的,之後的事情,我們做出的反應,也是他算在內的。”
“按著常理這麼做,我們自己要懷疑他是不是早已經在這裡設下一個局,但我們若是鋌而走險去做別的,又要懷疑他是不是之前故意佈下迷霧,就是要引導我們如此,當我們又想一切不做的事情,或許這又在他的算計範圍內。”
讀書人苦笑道:“明明所有事情,最後都會有一個選擇的,我們只要做出不是他算出的那個選擇,便能破開稍微喘口氣,但在這裡思索來思索去,最後還要落在他的彀中。”
柳渾問道:“若是蒙著眼,隨便一走,讓事情的發展不在我們所期望的方向裡來,是否就能破局了?”
讀書人皺眉道:“你是要下一子,走一步無理手?”
柳渾說道:“我不去想接下來該如何,隨手而做一個選擇,我自己都不知道之後要出現什麼,他又如何在這麼遙遠的地方,也能事無鉅細,都全部算在內?”
讀書人沉默不言,他覺得柳渾這番話有些道理,但隱約又覺得什麼地方不對。
一局棋,寧啟帝一個人坐在高處落子,以往不讓人知曉,如今讓他們知道,讓他們不得不爬起來和他對弈,結果他們落下的第一子,便是要將棋盤打亂,難道他想不到這一點嗎?
這讀書人搖頭苦笑道:“我覺得我這一輩子,都不想去想他在想什麼了。”
柳渾也是嘆氣,若是有可能,誰願意和這樣的人站在對面。
柳渾說道:“有一點,我能明確而清楚的告訴你。”
讀書人淡然笑道:“願聞其詳。”
柳渾認真道:“顧寧著眼,最後目光所在之處,定然是在那數位天君身上。”
讀書人難得翻了個白眼。
這種話,根本不用說。
本來如此,也該如此。
在那些天君眼裡,此刻的寧啟帝像極了一個螞蟻,絕對不會在意,但是他們不知道,寧啟帝像是一個磨刀的屠夫,你此刻不在意他,等過了些日子,他的刀就會毫無聲息的出現在你的背後,一刀斃命,你根本沒有準備。
柳渾絕對相信,倘若給寧啟帝足夠多的時間,他會站在最高處,再也無人能夠比較。
讀書人笑了笑,只是這一笑,之前回來之時,已經停歇的大雨,此刻又重新出現,磅礴大雨,只是瞬間,便讓兩人眼前,頓時滿是雨霧。
讀書人緩慢離開柳樹下,緩慢朝著遠處走去,口中喃喃自語。
柳渾看著這好友背影,神色複雜,但最終不發一言。
他緩慢撐開漣漪,掌中出現有兩片柳葉,一片翠綠,另外一片,便是之前遭受重創那一片。
其實他的這至強手段,從修行的那一天開始,便一直是兩片柳葉,不過示人的,一直都是其中一片,在之前那個緊要關頭,他依然沒有將另外一片取出,而是一直作為壓箱底的手段,等著最後一擊。
他柳渾,看似對誰都充滿了戒心,唯獨對那個讀書人沒有戒心,但其實,是錯的。
他對所有人都有戒心。
不管是誰。
不過他相信,那讀書人,卻已經是將所有一切都拿出來了。
他對自己,無比赤誠。
……
……
讀書人走過街角,嘴角開始溢血,身上那些細密毛孔裡,也有鮮血緩緩流淌而出,他撤去氣機,任由大雨拍在自己身體上,鮮血順著雨水流淌,變得無比清淡。
之前一戰,他看似就只是付出了一隻靈眼和那捲舊書遭受重創的代價,但實際上他付出的代價,還要比這個重得多。
不過為了不讓柳渾愧疚,讀書人沒說,選擇自己承受。
交朋友嘛,不就是如此?
大事講小,小事不提,卻偏偏是那些芝麻綠豆的事情,反覆提及。
其實呢,世上所有人都說柳渾只對他無比赤誠,但其實讀書人也知道的,他對自己,仍有戒心。
可這不妨礙,他們是好朋友。
讀書人自己都不在意,旁人即便在意又如何?
沒道理的事情嘛。
……
……
“還真有後手?”
一道聲音,突兀在柳渾身後響起,隨著柳渾轉身,那棵柳樹下,一道道白光匯聚,然後出現一道人影,正是身著帝袍的寧啟帝。
他看著柳渾,眼裡是幾分鄙夷,“當年見朕,你便想要超過朕,但後來你自知無法超過朕,便事事學朕,但你學朕,也只是學了個皮毛,你覺得將天下人都當作敵人,便能時時刻刻保持清醒,你也覺得朕是這樣做的?”
那道虛影,雖說是寧啟帝,但絕對不是真身。
柳渾有些惱怒,揮手想要將其打散,但瞬間又復轉清醒,問道:“這又是你的手段之心,來激我本心?”
寧啟帝淡然道:“即便告訴你是或不是,你又能分清楚嗎?”
這話倒是真正的大實話,只要寧啟帝出現在這裡,他的道心,已經亂了。
柳渾臉色如常,但心中波瀾,早就不是隨意便能夠撫平的了。
他看向寧啟帝,即便是面對這道虛影,也膽怯的厲害。
“我不如你。”柳渾嘆氣道:“我這個樣子,也是你想看到的?”
寧啟帝沒有理會柳渾,只是淡漠道:“想知道,若是朕是你,會怎麼做嗎?”
柳渾沉默不語。
“朕若是你,便揮手直接將這道虛影打碎,不聽一個字。”
寧啟帝搖頭,轉而去看那邊的長街。
然後他緩慢消散,根本沒給柳渾說話的機會。
柳渾眼神迷惘,如果說他人生裡會有那一天是讓他絕對不想經歷第二遍的,那就是今天。
“噗!”
一口鮮血,突兀從他嘴裡噴出來。
一片雨幕,有短暫停歇。
柳渾臉色蒼白,眼神迷離。
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在剛剛。
他道心不穩,甚至險些破碎!
而造成這一切的那個男人,只是輕飄飄的說了幾句話,便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柳渾捂住心口,低聲怒吼,“顧寧!”
——
寧啟帝懸停天幕,和前面遠歸的那道虛影重新融在一起。
那邊的情況,寧啟帝已然知曉。
大致情況,和他所想,沒有任何差別。
這一點,他還是比較滿意。
看了一眼天地,寧啟帝離開此地,他要趁著這會兒,去做幾件事情。
……
……
柢山,萬里無雲。
宋寧那位年輕掌教,這些日子,進展迅速,他在短短半年之內,有過好幾次閉關,一身境界,竟然突飛猛進。
對於如今宋寧而言,他已經成為柢山掌教,山上大小一切事情,都可憑著自己的想法做主,山上的兩位長輩,大師伯阿桑,不會過問柢山上下的事情,至於自己師父,本來便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據說前些日子,在大楚南方,興修堤壩的時候,挖出了一座前代修行強者的墓葬,那位修行者生前也是一位金闕強者,對很多方面都頗有涉獵,其中便有一份陣圖,囊括頗多,挖出來墓葬之後,大楚王朝派出不少修行者前去勘探,最後回稟郢都,提及了這份陣圖,那位皇后娘娘,便將訊息傳到了柢山。
洛雪得知這件事之後,已經馬不停蹄趕往那邊,距今已經有了半月,據那邊的訊息,說是洛雪至少還要在那邊待上個一年半載,才能將那陣圖上記載的東西搞懂。
至於為什麼不將其帶回柢山來參悟,好似是因為那位前代修行者用了某種秘法,將那些陪葬物留下,一旦移位,便會在頃刻間,化為飛灰。
提及洛雪,如今也不得不讓人敬佩,她本是常遺真人最無用的弟子,阿桑和顧泯都是實打實的天才,而她卻像是個傻丫頭,在前些年,根本不被人知曉,可後來誤打誤撞知曉了她在這方面的天賦,因此在千年之後,在陣法沒落的今天,她竟然奇蹟一般,走上了一條陣法大師的路子。
如今的洛雪,說是這片天地最出彩的陣法大師,想來也沒有任何人有任何理由反駁。
宋寧走出那座竹樓,在暖陽下伸了個懶腰,只是抬頭,他便看到了那邊黑著臉走過來的鬱朝。
這個在小師叔離開之前不久才上山學劍的少年,如今也是個年輕人了,劍道天賦雖說沒有像是蘇宿那等天生劍胚那般誇張,但也算是走得極快,尤其是在周州的悉心教授下,境界突飛猛進,在他那個年紀,其實比他先上山的那些個師兄師姐,都不如他。
“咋了,又被簡師妹打了?”宋寧眯著眼,看著這個黑臉年輕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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