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姐,我們才出城沒多久,這就要回城去?”聞人瀅有些不捨,他們出城放風的時間可不多,一年也就那麼個幾回。
小草伸手掐掐她的臉,笑道:“沒讓你也跟著,沒了我這個‘累贅’,你也正好可以去找你相熟的小姐妹玩耍,不是更快活自在。”
聞人瀅故作猶豫,勉為其難的接受了小草的提議,結果裝了不過三秒,沒法裝了,止不住嘻嘻笑起來。
韓氏忍不住戳她額頭,“訂了親,明年就嫁人了,還跟個小孩兒樣。”
聞人瀅不以為意的撇撇嘴,“那也是你閨女,嫁了人我也天天跑回家黏著你。”
“真是上輩子欠你的。”韓氏無奈又寵溺。
小草頗為雷厲風行,韓氏也不含糊,直接先讓人回去準備一份薄禮,約好見面的地方,然後直接去孟家。雖然說沒有提前遞拜帖有些失了禮數,但是,打著探望病人的名義,也不會計較那麼多,相反這表示他們聞人家是看重未來兒媳的。
韓氏一個轉眼,就見小草將不知道窩在哪兒的聞人暘給揪了出來。
“萱兒,你是要讓暘兒一起去?”
“那是他未婚妻,去探望一下不是應該的嗎?”小草理所當然的說道。
這樣準備將那姑娘抬到多高的位置?未來婆母跟姑姐登門不算,還要未婚夫親臨?哪這麼好命的姑娘?“行,你說應該就應該。”她閨女都親自去給她瞧病了,那姑娘可不是好命。
聞人小四得知接下來的行程之後,依舊不在狀態的“哦”了一聲。
盲婚啞嫁,聞人小四見過自己未婚妻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沒有接觸,沒有了解,自然就談不上喜歡,沒有感情,也就不指望他會擔心,再說,以他這性子,真不能指望他太多。
孟家的門第其實並沒有多高,聞人小四未來岳父從考中進士之後就一直待在翰林院,十幾年如一日,現在倒是到了學士的位置,是翰林院的老大了,不過也只是正五品,瞧著是想要在翰林院繼續待下去,沒有想要挪窩的意思,很是清貴。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姑娘的祖父,乃是當世有名的大儒,更是皇城幾大學府之一的博門書院的山長,名望極高,還教導過聞人暘幾年。
聞人家不指望聞人暘什麼,只要他能好好的就夠了,但是他的性情擺在這裡,要娶一個什麼樣的姑娘為妻,是一件比較難辦的事情,選來選去,聞人泰伯跟韓氏一致的選定了孟家,雖然清貴,但是對聞人暘來說,是再適合不過的,那姑娘也能與聞人暘性情相投。
而且,清貴不代表沒有人脈,平時不顯,一旦有事的時候,孟家的能耐就能顯現出來了,孟老先生桃李滿天下,不管是皇城還是地方為官的人,不少都是他的門生。——當然,聞人家不圖這個。
所以說,孟家姑娘的槍手程度,不亞於高門貴女。
聞人小四的未婚妻,在姐妹中行二,閨名欣嵐,因為性子柔順,讀書好,甚至超過兄弟,深得祖父喜歡,因此,對於這個孫女的婚事,孟老先生一直都沒有鬆口,她爹孃開口都沒用,直到聞人家找上門,孟老先生二話不說就同意了,好像就專門等著似的。
事實上,也是孟老先生知道什麼樣的人適合這孫女,那些衝著他人脈來的人,統統不行,孫女嫁過去,鐵定要吃虧,而聞人暘的的確確是他最看好的人選,原始擔心出身名門的韓氏會看不上他們家清貧,才一直沒做什麼,結果聞人家開口求娶,自然一拍即合。
孟家的宅院相比起聞人家,位置就相對偏僻了不少,看上去比較普通,也沒有那麼大,而周圍居住的,都是差不多的人家。
只是在進去之後,還是別有乾坤,該說,果然是大儒的家宅,書香氣息比較重。
說起來聞人家也是書香門第,只不過往前幾代就步入了官場,底蘊不同,加上韓氏的豪氣,二十多年下來,對聞人家的影響可是不小,往更奢華的方向發展,只是透著低調雅緻。
孟家的主子們大多也出了門,留在家的沒幾個,對於聞人家突然登門,顯得很是吃驚。
韓氏對孟欣嵐的母親說明了突然登門的原因。
這是未來婆家對他們家姑娘的重視,該是高興的事情,孟夫人面上的笑容卻有些牽強,眼神中更隱藏著更深的憂慮跟害怕。
孟夫人親自招待著韓氏跟小草,而聞人暘被引去了孟老先生那裡,今日是上巳節,書院裡也沒有上課,孟老先生得知聞人暘到來,很是高興,聞人暘是厲害,但到底還年少,面對孟老先生這樣一輩子做學問的人,始終還是缺乏些“底蘊”,碾壓什麼的,自然就不存在,即便如此,探討學問時就跟忘年交似的。
大概也就是在面對這些大儒,才是聞人暘最暢快的時候。
孟夫人陪著韓氏跟小草說話,始終沒有提及她女兒的事情,對於這種情況,小草多少有點不耐,“我們可以去瞧瞧孟姑娘嗎?”
孟夫人含糊的企圖岔過去,只說她女兒風寒有些嚴重,不便見客,萬一過了病氣給未來婆母跟姑姐,那就罪過了。
越是遮掩,越是有問題,韓氏面上的表情也淡了,“孟夫人,我這女兒精通醫術,家裡老夫人的身體都是她在調養,現在情況好轉了很多。她是暘兒的雙生姐姐,跟暘兒感情很好,所以在得知孟姑娘身體不適的時候,第一時間就要過來看看,我這麼說,你明白吧?”就差直白的指著鼻子說別不知好歹了。
孟家是守禮人家,孟夫人同樣是疼愛女兒的,所以,不然不會做出坑女兒的事情,之所以這麼遮遮掩掩,可能是那姑娘出了什麼事兒,而且還不是小問題。
孟夫人怔了怔,然後繃不住,掩面哭起來。
她這一哭,韓氏有點措手不及,語氣立馬軟了下來。“孟夫人別哭,可是遇到難為事兒了?說出來,咱們可以商量著解決。”
孟夫人勉強穩住情緒,猶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不若聞人夫人與四姑娘隨我去看看欣嵐,到時候便能明白了。”
她們的目的就是這個,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路上,“本來你正在考慮要不要上你們聞人府,將兩孩子的婚事給退了,是我們家對不起你們,只是我擔心欣嵐受不住,就想著能瞞一時是一時。”孟夫人一邊說,一邊抹眼淚。
問題居然這麼嚴重嗎?
沒多久,進了一個相對較小的院子,只是看上去,住的應該是兩個主子,一邊“熱鬧”,一邊寂靜,涇渭分明,估摸著有一個主子應該是出去了。
幾個伺候的下人都在門外,面上憂心忡忡,氣氛低迷,而房門緊閉,顯然是屋內的人拒絕見人,不用說也該知道是那位孟欣嵐姑娘了。
孟夫人看了韓氏跟小草一眼,面色沉重的去敲門,“欣嵐,聞人夫人跟他們家四姑娘專程來看你了,開開門,你別怕……”
“不要,不要……”拒絕的態度非常明顯而且還透著恐懼。
別說孟夫人,便是伺候的人都跟著臉色越發難看,這可是他們姑娘未來的婆母跟姑姐,這般態度……不過,就他們姑娘現在的情況,婚事還能不能維持都不好說了,大概也是他們夫人想要極力隱瞞的原因所在。
瞧著多番勸說無果,“直接把門撞開吧。”小草建議道。
孟夫人對於這女兒開門的事情其實不是很堅定,或許還打著讓小草他們“知難而退”的想法,聽見小草的話,面上呈現些死灰,身體輕顫,眼中透著些絕望,然後似破罐子破摔,“聽聞人四姑娘的,撞開。”
兩個粗使僕婦上前,門本身就不是很牢實,要破壞很容易。
“不要,不要,別進來,別進來……”孟欣嵐的聲音變得尖銳,恐懼中甚至透出了絕望。
然而事情並沒有因為孟欣嵐的拒絕而停止,一群人進屋,孟欣嵐躲進了角落裡,縮成一團,臉埋在雙腿之間,雙手抱得死死的,身體顫抖,帶著泣音,孟夫人讓她出來,拉扯也無果。
小草將人撥開,蹲在孟欣嵐身邊,伸手摸摸她的頭,輕言細語的安撫,“好姑娘,你別怕,讓姐姐看看你好不好?咱們遇到什麼事情要勇於面對,一味的躲避總是不行的對不對?是不是臉上長了什麼東西?姐姐是醫者,自認為醫術也還不錯,目前為止,遇到的病症,少有不能解決的,你信姐姐一回好不好?”小草一邊勸說,一邊不動聲色的握住她的手腕探脈。
孟欣嵐一個勁兒的搖頭。
“那要不這樣,我讓她們都出去,你就讓我一個人瞧瞧好不好,我保證,不管看見了什麼,只要你不願意,我絕對不告訴第三個人行不行?”
孟欣嵐有所動搖,小草就示意其他人出去。
“好了,她們都出去了,讓我看看好不好,你別怕。”小草聲音更顯柔和,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小草用足了耐心,孟欣嵐終於小心翼翼的抬起頭,先是一雙眼睛,猶如受傷的幼獸,帶著警戒與試探,似乎只要小草有什麼異樣反應,他就立馬縮回去。
小草眼神溫柔,帶著鼓勵,漸漸的,終於看見了孟欣嵐臉上的情況,大半張臉上都鼓著或大或小的硬塊,毛孔明顯的擴大,不少地方都破了皮,化膿流著黃水,看上去噁心又恐怖,所以真不怪這姑娘那麼抗拒見人。
小草小心的檢視,孟欣嵐被盯得又要縮回去,小草稍微用力制止了她,“沒事沒事,別怕,只是被毒蟲叮咬了,治得好,好了之後也不會留疤,放心。”
孟欣嵐瞬時間愣住,喃喃開口,“毒蟲叮咬?不是染了髒東西?”
小草眉宇一凝,“什麼髒東西?這話誰說的?給你看病的大夫?庸醫,胡說八道。”
這所謂的染上了髒東西,通常情況就是指髒病,這好好的姑娘家得了髒病,簡直就是……
“我保證絕對不是什麼髒東西,”小草扶著她,“你先起來,我給你好好瞧瞧。”然後瞧見那手上也有。“身上是不是也有?”
孟欣嵐點點頭。“姐姐,真的不是髒東西?”
“真不是!”小草說得非常篤定。
然後孟欣嵐那淚珠子就跟決了堤一般。
“別哭別哭,這要沾上了眼淚,你該疼了。”
“姐姐,我是高興,真的。”這點痛算得了什麼,這些天誰都不知道她心裡是何等的煎熬。
小草笑了笑,“等好了,你想怎麼高興都可以。來,過來,你這藥用得不對,情況只會越來越嚴重,我先開了藥,熬好了給你清洗清洗,再另外用藥外敷內服,明兒就能結疤,兩三日這些包塊就能消了,很快就會痊癒的,若是有些地方有些小疤痕,再用一點去疤藥,咱姑娘又是漂漂亮亮的。”
孟欣嵐破涕而笑。
“笑了就好。那現在要不要叫她們進來?”
孟欣嵐猶豫了一下,用手虛虛的摸摸臉,她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難看,未來婆母在……瞧瞧小草,這應該是未來姑姐了……咬了咬唇,點點頭。
小草出去,神情比較輕鬆,原本坐立不安,分外緊張的孟夫人鬆了一口氣,韓氏瞧著很是奇怪。
“萱兒,情況怎麼樣?”韓氏問道。
“只是被毒蟲給咬了,看著可怕,其實問題不大,很快就會好的,娘待會見著了,別表現太過,收著些,被嚇著她。”
“你這丫頭,說的是什麼話。”
“四姑娘,你說欣嵐是毒蟲叮咬了?”孟夫人跟孟欣嵐的表情差不多的不敢置信。
“是啊,不然夫人以為是什麼?”
“沒,沒什麼。”孟夫人眼中是可見的欣喜。
韓氏是什麼人,她敢篤定,這裡面必有貓膩。
等她們進去的時候,孟欣嵐終於撿起來一個教養良好的姑娘該有的氣度禮儀,見了禮,也跟韓氏賠了罪,只是依舊不敢正眼瞧人,低著頭,想要儘可能的不叫人瞧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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