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世子,你且忍忍,別怕,沒事兒的。”小草回頭安撫他。
魏亭裕急得要死,卻被媳婦兒當陌生人安慰了!
魏錦程到底還沒被憤怒衝暈了頭,看到那乞丐女半點不慌,再加上院子裡還跟死豬一樣躺著的侍從,徒然升起了警惕。一個女人,再如何兇悍,也不可能在短短時間裡,讓幾個大男人毫無反抗之力的倒下,並且,地面看不出有多餘的痕跡。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她身上可能有藥,捂住口鼻。”魏錦程一邊說著,一邊放慢了速度,落到了三個侍從後面。
幾個大男人,相對開始火急火燎的速度,現在倒是放慢了,從三個方向,封鎖了小草的退路,在有防備的情況下,小草想要將他們給藥翻就不那麼容易了,不過她的目光始終集中在魏錦程身上,不能硬拼,那就只能智取了。
魏錦程被盯著,莫名的有些瘮人,心中的怒火再度升騰。
“抓住她!”
越發圍攏的三個侍從惡狠狠的撲上前。
就在這時,小草突然動了,衝著魏錦程所在方向的侍從,動作異常靈敏,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巧勁兒一抖,那侍從一聲慘叫,小草放手錯開一步,抓住他另外一隻手,慘叫聲再度響起。
來的太突然,倒是將另外幾個人給驚住了,小草卻不會分神,直取不過落後侍從三步的魏錦程,對於魏錦程下意識抬手想要阻攔她,照樣一把抓住,如法炮製,沒有再放開,伴隨著魏錦程的慘叫聲,兩步繞到他身後,將其手反剪。
與此同時,另外一隻手上的銀針毫不客氣的刺在魏錦程的身上,魏錦程痛得直哆嗦,卸掉了所有反抗的力道。
小草算是自衛傷人,按理,身為醫者,在對方不再對自己造成威脅的時候,不會再動手,然而小草下手連半分猶豫都沒有,下手之後更沒有丁點後悔,好像這人就算是死了,也是他活該。
小草不知道這種情緒從何而來,她沒有去質疑,而是遵從了自己的本心,再多紮了兩針。
聽著魏錦程的慘嚎聲,眼神靜如死水,沒有半分漣漪,然而將這些收入眼底的幾個大男人,頭皮發麻,渾身僵硬,只覺得一股股涼氣從腳底板直往頭頂上竄,整條胳膊上的各處關節都跟著在痛。
在見到魏錦程去而復返的時候,靳文傑本來就準備動手了,只不過見小草著實太過冷靜,似乎還有倚仗,就想知道她到底會怎麼做,暫時按捺住了,只是這一瞧,他卻後悔了——那看上去跟普通姑娘差不離,沒什麼力道的手,就那麼拽著別人的手輕輕一抖,就將人從肩膀到手指,每一個關節都弄錯了位——一個姑娘家居然兇殘成這樣!
要說靳文傑卸掉別人的胳膊也挺容易的,只是再容易也要接觸也要用力,而且也頂多卸肩膀什麼的。
難怪遇到事,她一個姑娘家就敢單槍匹馬的上,足夠的冷靜,善於抓住機會,加上那些手段,通常情況吃虧的都不會是她。
靳文傑嚴重懷疑,魏亭裕不敢跟他媳婦兒坦白,其實是擔心他媳婦兒將他給卸了。
魏亭裕這會兒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看不到小草,不過聽動靜大概能夠知道,他家小萱兒應該是沒有吃虧,懸著的心倒是落回去了一半。軟軟的倒在地上。
小草有魏錦程這個人質在手上,哪怕沒有任何威脅性命的利器,瞧著也不能輕易掐死人,魏錦程的人也半分不敢動彈,尤其是那個兩條胳膊都無力的耷拉著的侍從,痛得身體直顫,眼神中透著恐懼。
小草揪著魏錦程,“走,進屋。”她不知道魏錦程是誰,但是敢對平陽侯府世子動手,身份也簡單不了,她沒打算摻合進去,自然不能讓這人知道自己,嗓音上刻意做了幾分改變。
魏錦程不敢不從,他擔心自己再被扎,感覺上似乎只是一根細細的針,紮在身上卻感覺骨頭都快碎了,胳膊被卸掉的那點痛與之相比簡直可以忽略不計,因此對於小草的話,身體都做出了本能反應。
小草自然不給侍從靠近自己的機會,帶著魏錦程靠著牆走,然後退進了屋內。
小草側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魏世子,心臟莫名的小小的揪了一下。
小草二話不說,兩腳踹在魏錦程的膝蓋彎,魏錦程感覺自己的關節再度錯位,然後就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錯位的痛,砸在地上的痛,嚎叫著倒在地上。
終於不再等下去的靳文傑快步的走進來,再度看到小草行兇,感覺自己眼睛要瞎,每一次出現的時間點好像都不對,再來兩次,他對這個姑娘怕是要產生嚴重的心理陰影。
小草因為他的出現警惕起來。
魏錦程的侍從也跟著看過去,身體緊繃,滿是戒備,顯然是認識對方。
靳文傑急忙開口表示,“別緊張,別緊張,我跟他們不是一路人,我跟魏世子原本是一起的。”至於為什麼搞成現在這局面,沒法解釋。
小草不可能輕易相信他。
面對太容易相信別人的人會很無奈,面對這種警惕性很強的也會很頭疼。
魏亭裕咳嗽了一聲,支撐著想要坐起來。
小草顧不得其他,立馬上前想要幫他一把。
魏亭裕下意識的將她拂開,完了身體有些僵,有些急切的解釋,嗓子嘶啞得厲害,帶著幾分氣弱,“我身上髒,姑娘還是離遠些,免得汙了姑娘。”
小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現在的狀況,有理由懷疑,其實是這位魏世子在嫌棄她。
這一回靳文傑的動作倒是快,不等小草再有動作,就已經到了魏亭裕身邊,沒把魏錦程的侍從當一回事,只是起初靠近魏亭裕的時候下意識的躲了一下,“我的世子爺喂,你身上是什麼味兒,難聞死了。”
好吧,小草這一下倒是相信了這位魏世子的話。不過這醫者,什麼難聞噁心的場面不會遇到,小草早就能做到從容面對。
靳文傑扶著魏亭裕,靠在背後,就要將他背起來離開。“這回多謝姑娘了,姑娘若是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去平陽侯府,我先帶這位爺回去找御醫,耽擱下去我怕他小命不保。”
“等等,魏世子現在的情況看起來的確很糟糕,我懂……”
“咳!”靳文傑重重地咳嗽一聲打斷了小草的話,暗示性的朝魏錦程小弧度的揚了一下下巴,說多了那不是給他抓到你的把柄,回頭順藤摸瓜找你麻煩。
——這人知道自己是誰?小草心頭泛起這樣的疑惑,不過不是追究的時候,先把麻煩解決了再說,沉寂的目光落到了魏錦程身上。
魏錦程疼得直哼哼,對上小草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什麼聲音都給嚥了回去,在這短短時間內,已經對小草形成了條件反射的恐懼。
反應過來自己有多慫之後,魏錦程又色厲內荏開口威脅,“你,你想幹什麼?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是誰?你若再敢動我一下,我保證,保證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完了之後又利誘,“我姨母是宮裡的順妃娘娘,表兄是敦王,只要你……”
小草沒時間聽他廢話,蹲下身捏住他的後頸,“知道人從頭到腳有多少塊骨頭嗎?兩百零六塊,你信不信我可以給你捏成一塊一塊的?”
明明是掐住後頸,魏錦程卻像被扼住了命脈,落在後頸的好像不是人手,而是世上最恐怖的利器,明明是正常的體溫,卻比那最毒的毒蛇爬上身體還叫人膽寒,魏錦程恨不得暈過去,只是因為身體的疼痛根本做不到,然後……失禁了!
小草給他點噴霧,幫了他一把,讓他免了疼痛也免了羞恥。
弄暈了魏錦程,小草看向他的侍從,幾個侍從紛紛臉色大變的後退,看著小草,就像看世上最可怕的惡魔。
——什麼人知道人身上有多少塊骨頭?自然是將骨頭一塊一塊的拆下來數過的人!那一手分筋錯骨玩得那麼溜,說不得在成千上萬的人身上練習過!殺人也不過頭點地,有特殊癖好的人也玩不到這種程度,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人!
再不敢繼續待下去,一步一步的後退,然後猛地轉身連滾帶爬的往外跑。
小草面無表情,心裡卻在疑惑:有這麼嚇人?
回頭,靳文傑都往後踉蹌了一下,然後對著小草訕訕的笑了笑。
“我去洗手,我瞧著這裡應該有人居住,你看看有沒有衣裳,找一身乾淨的給魏世子換上。”小草出去,打水,動作迅速,確定魏世子已經換了衣服,才忙進來,“將魏世子扶好,我先幫他扎兩針穩住情況,你再帶他回去找御醫。”
“好,好的,謝謝。”靳文傑忙不迭的應了,他這會兒對著小草也發悚,總忍不住幻想她割肉拆骨的畫面。
魏亭裕靠在靳文傑身上,身上又冷又熱,眼前一陣陣發黑,他知道僅此一遭,他的身體狀況更糟糕了,只怕能活著的時間更短了。
魏亭裕強撐著不敢暈過去,擔心被小草發現端倪他沒能及時應對。
小草在魏亭裕背後隔著衣服扎針,眉宇皺得死緊,這脊骨節節分明,這肋骨根根清晰,這魏世子面上看著還尚可,衣服底下卻是已經瘦得脫了型。
因為對病患的擔憂,小草忽略了那一抹熟悉感。
小草握著他的手腕,仔細的給他診脈。
魏亭裕在這兩三年裡,明明拖著病軀,身量居然還拔高了些,比起當初也瘦了太多太多,加之左手受了傷,有輕微的變形,之前也沒有明顯的痕跡,他倒是不擔心小草能將他認出來,不過就算是這樣,誰又不敢肯定沒有那萬一的可能,而且他有太久太久沒有跟他的小萱兒那麼近距離的接觸過了,多少次午夜夢迴,醒來後越發的空寂,現在,因為擔心,也因為興奮,他的心臟被兩者死死攫住,跳動得異常快。
如此這般,面上卻分外安靜,以至於讓小草以為他本就不好的心臟雪上加霜了。
小草又快速的給他紮了幾針,然後沉默下來,說實話,這魏世子的情況非常糟糕,五臟六腑都破敗了,估摸著連同骨頭都有些變脆了,還有一些情況需要進一步確認,無不昭示著他活不了多久了。
小草能治好嗎?她真沒把握,如果是跟在身邊,先想辦法延長他的壽數,慢慢來,若能撐上個幾年,或許還有希望。
以往面對病人,小草多少都會叮囑幾句,此時此刻她卻沒辦法開口。
“姑娘,我可以帶他走了嗎?姑娘最好也早些回去,你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你的家人必然已經發現你不見了,這會兒說不定已經找瘋了。”
他果然知道自己是誰。
到底魏世子的身體更重要,就算小草想要詢問的事情,都只能再度押後,不過之後要見魏世子,應該沒那麼難了。
“那快帶他回去吧,他身上的針不要動,一個時辰之後再拔下來,讓照顧他的人上心些。”小草頓了頓,“若是有需要,可以去聞人家找我。”
靳文傑嘴上說好,心裡卻知道,魏亭裕這傢伙絕對不會找上門的。
“那我先帶他走了,姑娘也儘早離開比較好,這位魏二公子的侍從跑了,等回神之後,怕是會很快帶人過來,若是被攔住了,定然會很麻煩。”靳文傑看了一眼魏錦程,要多嫌棄有多嫌棄,嚇得失禁這種事,夠嘲笑他一輩子了,而依照魏錦程的驕傲,這麼丟人的事情,還發生在死對頭眼皮子底下,怕是要發瘋。
“等等,”魏亭裕開口叫住靳文傑,“下回再遇到什麼事兒,姑娘別摻和進來了,躲得遠遠的才是上策,別說你我素昧平生,便是對待至親,也該斟酌三分,不然若是有個萬一,不等同讓在意你的人剜心嗎?”雖然氣若游絲,聲音嘶啞,卻儘量的保證吐字清晰。
小草心裡覺得這魏世子人還不錯,只是日後魏亭裕揭曉身份的時候,這簡直就是一筆筆的“血賬”,清算起來,才真叫人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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