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對方臉色漲成豬肝色,不知道是惱怒還是羞愧,魏亭裕尤嫌不夠一般,“聞人大人言道你有會元之才,只是言辭間頗為激進,並不適合如今的祈朝,如果能穩重謹慎些會更好,所以在名次上稍微的壓一壓,本來做出這樣的事情。
心中還有兩分愧疚,覺得或許不應該憑藉一些書面上的東西,就將你這個人定性,還想著在殿試的時候好好看一看瞧一瞧,若是他誤解了,那麼,該你的榮耀定不會少。
事實上,聞人大人的確是沒看錯你,也實實在在的看錯了你,不是嗎?”
無意間瞧見他手背因為用力攥緊而鼓起的青筋,魏亭裕不置可否,然後不鹹不淡的宣佈了宣仁帝給的懲處,“感謝皇上的仁慈吧,換成其他人,少說也是十年。”說完便拂袖而去。
後面,那些大男人,有些怔怔出神,有些止不住哭嚎起來,有些歇斯底里的咒罵,有些甚至用頭去撞牆,可謂百態,牢外,開平衛的人皆是冷漠,眼神中帶著一絲嘲弄,開啟牢門,“你們可以出獄了,趕緊走。”
在今日之前,他們還想著早點出去,但是現在,卻有不少人沒有動彈,不管表現出的是怎樣的態度,都瀰漫著一股頹喪絕望的氣息。
開平衛的人卻沒耐心等他們,之前是怎麼抓進來的,現在就怎麼轟出去。
開平衛刑獄外面自然是沒什麼人,除了這地方大多數人都忌諱,不會輕易涉足,另外自然也是因為不知道這些人今日出獄,而這些人出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去哪兒。
片刻之後,有人突然掩面而去,顯然是知道接下來將要面對的是什麼,可每臉再在皇城待下去,趁著這會兒其他人都還在看榜,早早的回去收拾東西離開為妙。
然而,既然要給他們一個深刻的教訓,這樣的想法又怎麼可能如願,在魏亭裕進入開平衛刑獄的時候,這些人的懲處結果就已經跟著傳了出去,他們這會兒回去收拾東西,照樣人人圍觀指點的物件。
——認真說起來,這次鬧事的人,倒是沒有一個長在開平皇城的人。
要說聞人泰伯洗刷了身上的冤屈,除了自己人非常高興之外,另外一撥人也很高興,就是屬於臨度府那些從小草手底下“考出來”的人,他們對小草所做的一切心懷感激,他們參與了疫病相關的事情,非常清楚小草帶著人救了多少人。
那個同是出自臨度府往屆的舉子,作為“揭發者”站出來的時候,他們是一個字都不相信,原本,同一個地方出來的人,多少都會守望相助,對於那個人,他們卻是恨得要死,而他們也是在出事之後,堅決抱團反抗流言蜚語的人,前所未有的激烈,吵架是常事兒,動手的時候都有,而今真相大白,一個個都覺得揚眉吐氣,自己是不是榜上有名,都沒那麼關心了。
“就說聞人大人跟安國公主不是那樣的人,是有小人在背後作妖詆譭他們。”
“還是皇上英明,沒有讓那些奸邪小人得逞。”
不是沒人懷疑過這是宣仁帝因為安國公主在包庇聞人泰伯,不過,懷疑歸懷疑,沒人敢真的說出來,甚至,因為宣仁帝的話,私底下的一些言論都有徹底的消失了,沒誰再再嘀咕什麼,便是作為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這時候也不敢繼續挑撥離間,煽動諸多考生百姓的情緒鬧事兒,宣仁帝已經明明白白的發話了,還敢繼續捋虎鬚,我也是真真正正的找死,不管是誰被逮著了,就不會有好下場。
那些便是想要跟臨度府考生爭辯什麼的,話到了嘴邊也咽得下去,想到那些鬧事者的下場,心裡無不慶幸,還好自己沒有摻合進去,他們中的有一些人,其實是因為膽子小,這時候就理直氣壯的表示,自己就知道這裡面有事情才沒有摻合進去,果然是明智的決定。
然後上午幾個搖頭晃腦的對某某某,某某某表示了惋惜,畢竟他們是在考試前就被看好的,便是考中了,也被革除了。
有多少人是真的表示惋惜,這個不好說,但是鬧事的人一共有一百六七,這些人中能考中的,少說也有幾十個,他們被剔除了,那就足足空出了幾十個名額,本來一些比較沒有把握,覺得有些懸考生,都忍不住的期待緊張,自己是不是有可能被補錄?
然後將話題轉移到了接下來的皇榜上,有人依舊興致勃勃的討論著,這次的會元會落在誰的頭上,而比較有把握的那些人,面對別人的恭維,嘴上謙遜的應著,心裡卻在琢磨著自己可能的名次。
時辰到了,鑼聲震天,圍在皇榜周圍一層又一層的人群,以及周圍各酒樓茶樓等到的人都騷動起來,伸長了脖子的張望。
要說身在皇城的人對這樣的氛圍並不陌生,哪怕其實與自己無關,都有人喜歡湊上去,佔據一個不錯的位置,然後樂顛顛的幫人唱名,今年的皇榜跟往年顯然不一樣,雖然之前已經知道了那些鬧事考生的結局,沒想到居然還會被貼出來,這是在處刑之後,還要被公開處刑一回!
於是第一第二名引起的注意力都沒那麼高了,一個個的名目光都落在那些榜上有名被劃掉的名字上,有人惋惜,有人幸災樂禍,有人冷漠,不過也註定了會成為長時間內的談資。
不過該唱名的唱名,該報喜的報喜,考中的,有哈哈大笑的,有喜極而泣的,甚至有太過激動直接暈厥過去的,當然也有不少因為落第而失望痛哭的。
這裡面最高興的人,大概莫過於被補錄的那些人,足足有五六十人,有人就酸唧唧的表示,他們是走了狗屎運。
然而只要是考中了,誰還在乎這個,有時候這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他們遇上了別人沒遇上,那就說說明這該他們的,如果有人因為這個覺得羞恥甚至是恥辱,那才是傻子。
須知,會試取三百名,都會參加殿試,最後至少也是同進士,殿試中,不存在落榜的說法。
雖然說即便是進入官場,最後能平步青雲的也少之又少,不過,只要進去了,就是機會,與那些門檻都踏不進去的,自然是截然不同的。
從這有點上來說,被補錄的幾十人,似乎還該感謝鬧事的人,當然,這話也就想想。
考生相互之間道著恭喜,看上去頗為矜持,顯然是在努力的剋制著內心的喜悅。
“所以這次會試的結果,到底還是摻了些水分。”某個角落裡,有人如此說道。
旁邊的人忙讓他慎言。
雖然說,這話其實是說整體的三百貢生比以往弱一些,但是,若被有心人歪曲,指不定又牽扯到“舞弊”上去,好不容易平息了下來,就不要再惹起事端比較好。
“唉,你們看,那不是高寒麼?”有人突然驚呼一聲。
要說如今高寒的名字,那絕對比此次的會元還要響亮,誰讓他就是此次原本的第三名呢。
“哪裡哪裡……”
不少人都伸著脖子尋找高寒的身影,也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他。
“他們從牢中放出來了?不過,居然還來看皇榜,莫不是真以為從牢中走一圈出來,還能什麼事兒都沒有?這是自大呢,還是自以為是?”
“興許已經知道了吧,看守的人可能早就告知了,現在,或許只是不相信,非要親眼看看?”
可是,誰知道呢?
甚至有人想要上前奚落兩句,不過對上對方赤紅的眼睛,被陰沉沉的看著,不自覺的頭皮發麻,低聲的周罵一句,到底還是走開了。
高寒站在皇榜前,看著自己被勾畫掉的名字,雙拳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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