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而易見的,範小公爺的心情並不是那麼美妙,宣仁帝都說了要讓他送禮道歉,這種事情自然不會忤逆,只是現在的情況,就不要指望他這份“賠罪禮”有多豐厚就是了。
範無過手裡邊,不缺好東西,平日裡也是相當的大方,錢財什麼的,完全就不當一回事,各種珍寶也是說撒就撒了,不過要給不想給的人,你大概就能見識一下他到底多吝嗇。
要說他府上對於這種“賠罪禮”也相當的熟悉了,在知道範無過進宮之後,府上的人後腳就瞭解了送禮物件,所以在範無過回來之後,跟下面的人說了一聲,下面的人也就麻利的準備出門了,倒不是他們有多積極,主要是這等微末小事,時間“長了”,指不定就忘了。
都說僕肖主,這一點在範國公府體現得可謂是淋漓盡致。
範無過走出去幾步又突然回頭,“這禮比以往減五成,數量上倒是可以再多點。”
管事聽得明白,不過面上卻有兩分為難,“公爺,咱們府上沒有那麼差的東西,大概也就粗使下人用的東西能達到您的要求,只不過,他們手裡肯定沒積攢,所以……”
“沒有就去買,這種事還需要爺來教?”
東西缺了就去買,這個當然不需要睡來教,只不過,現在非年非節的,根本不到給下人置辦東西的時候,現在去買,哪能不惹人懷疑,回頭再將東西往人家家裡一送,還不得氣炸了,只會覺得範無過太過分,打了人之後還打臉,今日又不是一家兩家,所以,事情很可能會被宣揚開來,那時候,對他們公爺的名聲可不好。
——雖然說,一直都沒什麼好名聲,但這事兒跟之前完全是兩碼事,不能一概而論。
處在高位的人,可以脾氣不好,可以性情乖張,但是不能吝嗇摳門小家子氣,就算範無過的本意並非如此,也會有人故意如此的曲解,事關兩面問題,便是宣仁帝跟福康長公主也不會允許的,這才是管事真為難的地方。
隱晦的稍加提醒,範無過也明白過來,不耐煩的嘖了一聲,“那就弄兩盒點心過去,名氣最大的那種,要誰再說小爺小氣,小爺可就真的要小氣到底了。”
“唯。”
在開平皇城,存在那麼一種點心,是從祈朝開國流傳至今,可以說,整個祈朝上下,都沒有任何一種點心的名聲能與它相提並論,而與它名聲成正比的乃是它的難吃程度,據說是沾了一點,就恨不得立即吐了,十次八次的漱口,那胃稍微淺一點的,指不定立即就大吐特吐,然而,這點心它有個特點,你沾了就必須吃下去,送到你手上就不能拒絕,因為它最初是出自開國皇后之手,而定下這個規矩的,是祈朝的開國皇帝。
——後面的皇帝都不能拒絕,因為那是對太祖皇帝的大不敬。
據說按照那位太祖皇帝的說法,有“好東西”就該大家一起分享,在別人看來,分明就是不想一個人遭罪,要所有臣子都陪著他,大概是基於相同的原因,味蕾被荼毒的人越來越多,大家來遭了罪,大家心裡也都平衡了。
這樣的點心,在不允許該配方的前提下,都不知道是怎麼流傳下來的,偏生範無過府上的一個廚娘,做這個還得心應手。
“送過去記得提醒他們。”範無過冷笑一聲。
他就是故意的,可是又有誰能將他怎麼樣?誰還敢說一句“不好”嗎?不僅要收下,還要恭恭敬敬,感恩戴德。
知道會有那麼一群人不痛快,範無過抑鬱的心情好了兩分,然後依舊腳不停的去了練武場,之後,今日所有的時間大概都會消耗在這裡。
從宮裡出來的眾官員,手頭上還有事,自然不能早早的回家,不過,他們還是很只覺的將宣仁帝的話傳到給了其他人,畢竟,宣仁帝既然那麼說,目的也是很明顯的。
沒其他心思的,倒也沒如何,但是心裡有鬼的,一時間噤若寒蟬,尤其是想到在私下時,跟家裡人說的一些話,明明是很隱私的,卻也止不住懷疑是不是洩露出去了?惶惶不安。
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的惶惑不安,在之後會慢慢的變為現實。
那些編排小草的話,全部被記在紙上,就放在魏亭裕面前,指尖在紙面輕輕的叩擊,一下一下,不疾不徐的節奏,眼神卻越發的幽深。
——皇上給的聖寵太過了,如果不是皇上將人捧得太高,哪裡會恃寵生嬌。
——古來被譽為神醫者,無不是懸壺濟世,仁心仁德,貼近民意,也沒聽哪個如安國公主一般,求個醫,還端著架子不理會。明明是可以將人控制在手的,也不知道當初皇上是怎麼想的,如今助長了野心。
——要說功勞,太醫院以往做的,就能磨滅嗎?沒誰像一樣張狂。
——不管這醫術多好,也終歸只是醫女出身,眼界窄,眼皮子淺,捧起來也只是亂了規矩尊卑。若沒有今日的身份,與她相關的人豈會抖起來,妄自尊大。
——成日的拋頭露面,跟男人打交道不算,還帶得其他姑娘不安於室,簡直荒唐。尤其是給男人看病的時候,據說還有脫得溜光的時候,這平陽侯世子,頭頂上綠得發光了吧。
“捧得太高,恃寵生嬌?範無過該讓他們清晰的知道這兩個詞的含義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狀元,能跟其他人的待遇相同?”
“萱兒所做的一切,是普通的懸壺濟世嗎?一個人再能耐,能做的也有限。將她控制在手心,隨叫隨到,只為富貴人治病,才是你們這些人的真實想法,見不得萱兒將你們跟你們眼中的低賤骯髒的賤民一視同仁。”
“出身低,身份卑,眼界窄,眼皮子淺?嗤,太祖皇帝的祖父還是個行腳商,入贅之後才成了農戶,然後才出了太祖這麼個驚才絕豔的孫子,一朝翻身,成為天下最尊貴的人,不是誰,生來就尊,生來就卑,相比你們這些,依靠父輩錦衣玉食,實際上不事生產,一無是處,於國家於百姓毫無貢獻的人,有些話也真好意思出口呢。”
“哪天被抄了家,變成了庶民甚至沒入賤籍,還敢說自己尊貴,肆意踐踏別人嗎?”魏亭裕笑了笑,眼神狠辣而透著讓人顫慄的寒意。
最後一點才是真正最可笑的,他的萱兒,救了那麼多人,才是真正的至善至美,那些嘴巴上詆譭她的人,才是最骯髒噁心的蛆蟲!
將紙張丟到一邊,魏亭裕將另外的一本冊子拿過來,慢慢的放開,單看上面的內容,若是有其他人看到,定然會驚得說不出話來,上面羅列的,是一條條的罪狀,涉及到的不是一個兩個人,若是拿來具體的算一算,心臟怕是會顫抖個不停。
魏亭裕卻一條一條的看得認真,而且本就充滿陰霾的情緒,非但沒夠變差,反而好了幾分。
從這一點來說的話,大概能猜到這上面涉及到的都是哪些人,不過,也正因如此,那邊就讓人猜測是真是假,不怪會有如此懷疑,實在是魏亭裕有時候看著就不像個好人,似乎給人織羅罪名這樣的事情,他還真做得出來,尤其是比較熟悉魏亭裕的人。
當然,通常情況下,這些東西九成以上是真的,魏亭裕到底還沒有因為私怨,就做出喪心病狂的事情,畢竟,若是罪狀為真,在實行連坐的情況下,涉及範圍會很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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